要掃的第一個尾巴,就是鄭威。


    鄭威自小被冠上了天才的名號,鄭家將所有的希望與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他也未負眾望論計策謀劃,他不輸給任何人。甚至他已經做好了跟齊傾墨蕭天離好生陰謀暗鬥一番的準備,但是萬萬沒想到,一向使慣了陰損招數的齊傾墨會用這樣光明正大的一招,打得鄭家毫無反手之力。


    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不知道是怎麽被翻出來的,而且居然證據充分,許多他們早些年前已經抹平了的事,也抓住了線頭,一路向上竟然直接威脅到了蕭天越這個太子。


    他們貪汙克扣的那些朝廷的錢,絕大部分是給太子用了。


    養暗衛要錢,養朝官要錢,養女人還是要錢,蕭天越隻知道把手一伸,鄭家卻不能不給,皇後一向寵著蕭天越,他的膽子越來越大的同時,手腳也越來越大,鄭家能怎麽辦?隻能四處找錢,給太子爺花銷。


    為了保住太子的東宮之位,他們鄭家扛起了全部的罪行,誅九族。


    皇後在太極殿前跪了整整一晚,脫簪待罪,赤足而跪,可皇帝隻是在大殿裏頭批了半宿折子,另半宿傳了最近頗得他寵愛的嬪妃,次日,皇後閉門稱病,免朝昏定省。


    太子明哲保身,足不出戶,斷絕與鄭家的一切來往,對親娘舅一家,半點情麵不講。


    整個豐城都籠罩在一種陰暗的氣氛中,大街上無時不刻可見士兵在搜索鄭家餘孽,那個偌大的皇親國戚,在一夜之間傾覆,從此消亡,所有跟鄭家有關的人等一應下獄,蕭天越的一隻手,被徹底砍了去了,鮮血直流,白骨森森。


    “娘娘前些日子累壞了,怎麽不好生休息著?”青微見齊傾墨一人前來細雨閣,連忙扶她坐下。


    “在府中憋得無聊,便過來看看。”齊傾墨拉著她坐下,對於青微,她不想刻意親近,也不必疏遠,兩人都閉口不提那些尷尬的事,拋開了蕭天離,她們倒是極聊得來。


    “這裏頭可沒什麽好玩的,我們常說,這地下的每一絲空氣都充滿著陰謀的味道。”青微笑道,她笑起來別有風味,明明初識不久的人,卻像是認識許多年了一般,無法讓人產生距離。


    “哪裏都有陰謀,這地方至少能落得安心。”齊傾墨抿了口茶,問道:“鄭威有消息了嗎?”


    青微搖了搖頭,看她臉上的倦容,便知這些天她隻怕也累壞了:“不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現在滿城都貼著他的通輯畫像,想來是出不了豐城的,可是明著暗著找他的人那麽多,便生不知他究竟藏身何處。”


    “鄭威不是普通人,他心思縝密,而且頗為能忍,現在這種局麵他若要躲,找他的人自然辛苦。”齊傾墨便料到是這個結果,倒也不奇怪。


    “除非能把他誘出來。”青微突然說道,一雙不算大但極有神的眼睛看著齊傾墨。


    “我也是這麽想的。”齊傾墨並不覺得奇怪,隻笑看著青微。她能掌握著細雨閣這麽大一座情報機構,這點智慧自然是有的。


    “我與你一道如何?”青微有些感懷於齊傾墨並不反對自己暗中想的那個計劃,不免動容,那計劃有不小的風險,青微覺得自己該要平攤一點,畢竟將鄭家搞在現在這樣的,她的“功勞”也不小。


    “還要叫上殿下。”齊傾墨與青微兩人都沒有把那個計劃說出口,但是都已經心照不宣了。


    三王府的齊側妃因嫌關在屋子裏有些發悶,與三皇子殿下輕車簡從地往青壁去賞梅去了。


    青壁是這豐城中的一景,平日裏隻是一片陡峭的山壁,但一到了冬雪飛揚的時候,那山壁上的臘梅從酷寒裏傲然綻放,睥睨著那些嬌弱的春桃夏荷,熱烈盛放似鋪開了一道梅花織就的毯子,鋪在了那片絕壁之上,虯勁的樹椏炫耀著不懼苦寒的堅毅,而白淨的積雪此時隻能成為它們的點綴,站在高處往下看,更是一片冬日裏最為壯闊的美景。


    齊傾墨今日穿著一件青色的披風,裏麵是一件窄袖長衣,披風邊上綴著狐狸毛,不時撓著她白皙光滑的臉蛋,十分可愛模樣。因為是簡行,也未通知其它人,隻帶了幾個信得過的隨便從,青微自然可以跟著來的,她是一件淺粉的短襖,圍著圍脖,倒與這下麵的白雪寒梅交相映應,添了幾分嬌俏之意。


    蕭天離……有些苦惱。


    雖然齊傾墨跟青微兩人相處融洽,但是她們二人同時出現的時候,總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所以這明明一個可以左擁右抱的美妙時間,他卻隻能身子微僵地跟在後方,看著兩位佳人的背影好生苦惱。


    “爺,您又不是第一次帶青微姑娘出來,怎麽這麽緊張?”看來顏回在經曆了鵲應小丫頭的春心萌動之後,仍然沒有多少長進,依然混球得很。


    蕭天離凶巴巴瞪了他一眼,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帶青微出來逛的時候,齊傾墨又不在,現在當著齊傾墨的麵兒,他難不成還能跟以前一樣,放鬆自在地和青微打雪仗堆雪人兒?


    顏回讓他一眼瞪得頗是委屈,明明那兩女主子都沒什麽事兒,自家爺在這兒一個人瞎煩心,這不自找難受嗎?


    “爺,照我說,齊側妃是大度之人,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顏回今兒出門的時候肯定喝多了酒,不然這嘴巴怎麽跟沒關門似的。


    “顏回!”蕭天離停下腳步,覺得是時候好好教育一下作一個屬下,哪些話當說哪些話不當說了。


    “誒!”顏回應得倒快。


    “你……”


    蕭天離轉過身來瞪著顏回,正準備好好教育一番顏回主仆之禮的時候,顏回卻像是反了天一樣抽出腰間的佩劍直直往蕭天離這邊刺過來,那一劍蕭天離看得出,竟是使上了全力。同時還有正在捂著嘴憋笑的泠之繼相繼跟上,兩道冰冷的劍光像是撕開了這白雪紅梅青壁的壯美,扯進了兩道淒涼。


    幾乎是同時,蕭天離再次轉身,毫不猶豫地踏雪而起,兩掌平推而出,口中喊著:“小心!”


    齊傾墨看著眼前全速飛來的利箭,她並未慌亂,隻是她不會武功,所以眼看著飛箭卻無法自己避開,就在那柄攜著死亡之意的長箭要落到自己身上時,蕭天離手掌溫柔一推,將她推開了半寸,正好避開。


    而她旁邊之前還在與她輕聲細語的青微,顯然是見多了這等場麵,也不見她如何動作,隻一味後退,泠之繼和顏回的劍便趕到了,“叮”的一聲,兩劍合力斬斷了另一支天外飛箭,青微被他二人護在身後。


    這兩個女人對視一眼,眼中的意思是,來了。


    憑鄭威之智,自然能想得到他們鄭家一夜之間倒下,少不了齊傾墨和蕭天離的功勞,他在這世上肯定是活不成了,隻不過是一個早死和晚死的過程而已,但是人之將死,其言未必善,其行卻可能瘋。


    他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因為皇後,太子沒有一個人會出麵保他,朝中那些本就不大的勢力更是被皇帝徹底削了去,所以在必死的前提下,他隻求多殺兩個人,權當是替他們鄭家報仇了。


    這兩個人,自然是蕭天離和齊傾墨。


    青微,是他不知道的存在。


    齊傾墨和青微都是聰明人,知道這種情況下,不去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了,於是遠遠避開前方的戰場,靠著一方大石後麵,看著眼前的戰圈。


    埋伏在四周的蕭天離的暗衛早就抖落了身上的積雪,沉默無言地揮著長劍短刀與眼前的來犯者廝殺著。


    蕭天離冷笑一聲,以他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這些人的武功套路乃是兵中的招數,看來鄭威本事果然不小,竟然在軍中策動了這樣一隻小分隊,做為他的貼身侍衛,在這種時刻,還能拿出來當殺手用。


    幸好一早端掉了鄭家,不然難以想象憑鄭威的才能,那隻軍隊會不會真的擴大,真的威脅到皇宮。


    廝殺並不如何好看,完全沒有說書的講的那般精彩絕倫,更沒有什麽高來高去的輕功和一對掌就天崩地裂的氣勢,有的隻是生命的收割和垂死的掙紮。血肉橫飛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美感,灑在白雪的鮮血混合著不知從哪個地方割下來的肉,在雪地上殘忍地昭示著那些倒在地上四肢不全的人,曾經都是鮮活的生命。


    好在,齊傾墨並不是愚善之人,對於想要殺死自己的人,沒有太多無謂的同情。


    但是,還是沒有看到鄭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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