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蕭天離的長劍“咣哐”一聲掉落在地,他可以忍受皇帝對他的無情,但教他如何相信蕭決這個臨瀾國的皇帝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要將蕭遙都害死?!


    蕭天離的憤怒正合皇帝心意,他十分享受看著自己的敵人,或者是他認為的敵人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樣子,這比他贏得一場陰謀更讓他覺得滿足。


    “我說,蕭遙那個逆賊今日會死!”


    “你對叔說了什麽?”蕭天離心中有些畫麵閃過,似乎所有的原由都能串聯起來,最恐怖的猜測瞬間湧上蕭天離心頭。


    “朕不過告訴他,他現如今可以背叛朕,日後也就可以背叛你。”皇帝毫不遮掩地將當日他說的話抖落出來,他相信,以蕭天離之姿當然想得明白這句話裏的含義。


    自古以來,權臣都是皇帝最不為皇帝所喜歡的一種臣子。貪官也好,奸臣也罷,至少九五之尊們手中都還握有他們的軟肋,而權勢滔天的臣子,已經不受皇命所控,既在權力的最中心,又遊離在權力最外圍。


    蕭遙做為一個手握八十萬大軍的大將,把控臨瀾**權已有十數餘年,邊關將士不認虎符隻認蕭遙,雖然他從不參與政事,也不與朝中官員相來往,為人性格孤僻乖張,便這依然無法改變他是一國權臣的本質。


    他手中的兵權太大太大,大到任何一個帝王都會對他產生深深的戒備心理,更何況是蕭決這種生性多疑的皇帝?


    所以皇帝想鏟除蕭遙已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日積月累了許多年的積怨。蕭遙同樣深知皇帝對他的提防與心思,不管是為了自保還是要手底下親近將士的性命,抑或是為了臨瀾國的安定,他都不會將手中的兵權輕易交出。


    這樣的局麵導致的最直接結果就是,皇帝與蕭遙的決裂。這決裂雖早在眾人意料之中,但會以何種狀況收場,卻是無人敢下論斷的。


    蕭天離曾想過,隻要蕭遙能捱到自己登基,到那時,不管他是想做逍遙的平遙王爺,還是想做征戰沙場的蕭大將軍,蕭天離都會由他去。曾經蕭遙曾用一雙鐵肩護他平安長大,等那時自己亦可一紙聖令保他百世無憂!


    隻要能捱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是他早就許諾給蕭遙的承諾。


    可是這一切近在眼前的期盼都被皇帝一手打破得粉碎,他一直都在粉碎有關蕭天離身邊的所有美好事物,從齊傾墨到蕭遙,皇帝在一點點逼瘋著蕭天離。


    蕭遙看似平和,實則是何等剛烈之人?皇帝那一句話,無疑是在告訴他,總有一日,蕭天離若坐上那把龍椅,也會跟自己一樣,提防著他,戒備著他,擔心他手底下的雄師會不會有朝一日反戈一擊殺進皇宮,殺上那把椅子。


    偏生這一切,蕭遙覺得極有可能發生。


    當蕭天離有一天成了萬萬歲的皇帝,他是否真的還是自己的小離?還會親切地叫自己叔叔?還是否,不忘初心?


    那是一把能吞噬人類一切善良品質的魔椅,坐在上麵的善良人會變得可怕,可怕的人變成魔鬼。而蕭天離,從來也不是善良人。


    蕭遙不會願意有朝一日與自己的侄子刀槍相向的,更不願意哪一天與蕭天離陰謀相對。


    在這種情況下,蕭遙隻有唯一的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戰死沙場!從此世間再無蕭遙此人,那這天下或許就真的太平了。


    所有這一切,飛快地從蕭天離腦海中滑過,像是一把尖銳的長刀,還帶著寒芒的刀光劃破了他眼前的世界,讓他目眥欲裂,赤紅了雙眼:“蕭決,你真當死!”


    蕭決是他的父親,臨瀾國的皇帝,若非是恨及骨裏,他哪能真正走出這一步?


    “可惜你恨得太遲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皇帝掐算準了蕭天離在未得知全部的真相前絕不會做出欺君犯上的事來,更知道蕭天離心底仍有一片柔軟,他抓住這柔軟,狠命打擊,直到將蕭天離打入死地。


    “未必。”


    冰冷的聲音極不合宜地在大殿內響起,這聲音十分陌生,就算是蕭天離也隻聽過一次。在宮中,一切陌生的東西都是不可能瞞過皇帝的耳目的,所以他不由得轉身回看。


    沉默如鬆般挺立在大殿門口的黑羽騎,如一尊尊石雕,不言不語的黑色裏透著不容僭越的氣勢與力量。隻是今日的黑羽騎比起往日來,多了幾分煞氣。


    “大膽亂臣賊子,你們居然還敢回臨瀾?!”皇帝沒有想到會在皇宮裏再次看到黑羽騎,關於那一千黑羽騎是如何明知是死依然不曾退卻半分,似一把單刀插進青沂國的領土之事,他是始作俑者。那死去的九百七十三黑羽騎士,以及他們的首領顧藏鋒,因為他一個毫無意義的純粹是意氣之爭的政治陰謀,盡數壯烈,慘死在異國他鄉。


    而活下來的那二十七人,由齊傾墨帶回宣遙國,從此叛出臨瀾。


    既然已是叛出了臨瀾國的人,此時一身戎裝,刀劍加身,重返臨瀾國自然不是來三叩九拜皇帝的,而是來報仇的。


    文赫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手中的刀一翻轉,才發現那喑啞無光的刀鋒上早已鮮血淋漓,滴滴答答灑落著血珠,同樣他身後的二十六也一翻手中兵器,竟是血光彌漫。然後他們步伐一致,穩重有力地往皇帝身邊圍攏。


    不知是什麽時候,守在大殿裏的皇帝的人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被人抹殺掉,就像是一株草倒下,寂靜無聲地死去。而黑羽騎的人則從正門大大方方地走進來,雖全身著黑色,卻逆著外麵的陽光,他們像是被渡上了一層金光。


    “來人啊,來人!”查覺到大殿內詭異的安靜,皇帝終覺心慌,四下張望著尋找著自己的人。


    “不用叫了,這裏沒有你的人了。”蕭天離聲音似冰霜凝結。


    “你說什麽?”皇帝目光中寒意大盛。


    “我雖然從未存過要殺你的心思,卻並非不知道你想殺我,所以我早有準備,隻是希望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沒想到,父皇你狠毒甚於猛虎。”


    蕭天離輕聲說道,這座皇宮裏到底有他多少暗子,以前細雨閣的人他清剿了多少又留下了多少,都沒有人知道,自青微那件事之後,蕭天離把這些秘密隻藏在自己一個人心裏,本來還可以與齊傾墨分享,但現在這種情況,怎麽可能?


    這些蕭天離的暗子暗樁輕易不動,動則如脫兔。就像是在這無聲無息中清殺幹淨皇帝身邊的人,當然不可否認,當他們大開方便之門讓黑羽騎一路順進宮走到大殿裏時,也是想著借他們的刀劍絞殺一些不好對付的人。


    於是皇帝的那點人手在蕭天離和黑羽騎的合力夾擊之下,顯得太過單薄。


    自打黑羽騎出現在這大殿裏,蕭天離就已經明白了這是齊傾墨派過來的人,也知道了齊傾墨的打算,更知道了,當初齊傾墨逼自己離開,根本不完全是白月說的那個原因。


    蕭遙的事,白月一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沒有告訴自己。而齊傾墨以為白月會跟自己說,也沒有提醒自己,於是時至今日,大錯鑄成。


    他深深望了他的父皇一眼,與文赫擦肩而過,腳步有些虛浮,:“交給你們了。”


    文赫微微點頭,算是行過謝禮。


    齊傾墨與文赫說的事很簡單,她幹脆直接地問文赫:“如今有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你們是否願意殺入臨瀾國皇宮,取皇帝項上首級?”


    所有人都知道,齊傾墨說的這句話是文赫和剩餘二十六名黑羽騎士夢寐以求的事,那日他的兄弟們死在自己懷中時,他們都不能失聲痛哭,隻因要保持著作為黑羽騎最高的準則,靜,靜,靜!


    他們靜得無聲無息,像一個個的幽靈,活著的時候不會被人知道,死了也沒有知曉他們是誰。這樣看上去無比高尚偉大,可是並非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去做偉人。如果可以選,文赫也想像普通人一樣,抱著兄弟的身體痛哭一場,然後提起手中的刀劍為兄弟們去報仇!


    但他們隻能一如既往地沉默,無休無止的沉默。


    齊傾墨讓他帶人去刺殺皇帝,就像是給予了他們一個機會,用他們呐喊的方式,無聲而血腥地發出他們內心深處最痛的呼喊!


    當日晚間,皇帝重病,太醫院束手無策,皇帝不許人任何人探視,身邊隻留了一個嘴邊有痣的小太監照看著。


    小太監為人很機靈,一向深得皇帝喜歡的,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蕭天離這麽些年的提攜和點撥,而小太監為了回報蕭天離,絲毫不顫的雙手打開了宮門領進了黑羽騎,帶他們直入皇帝所在的宮殿,並指點他們清剿幹淨周圍的埋伏。


    同晚,太子殿下蕭天離未陪伴在皇帝身邊,而是據說身負皇命趕赴蕭遙軍中,有大事與平遙王爺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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