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意輕搖折扇,背寒月,迎霜風,一派瀟灑,超然物外。


    然而腦中,卻是千思萬緒,過往無數畫麵幹疊,遠非一句前世今生能夠言明。百年光陰,恍如虛度,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那抹背影,不時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然後——無跡可尋。


    隨即,一眼凜,怒然自語:“時間太久太久了,久得我都已忘卻了自己。但不管你是誰,終有一天,我會將你揪出來!”


    怒顏眨眼既過,隨後又是一片悠然姿態。


    他側目看向那簾巨瀑,耳中不存發聾振聵的落水聲,似是嘲諷,又似是感慨:“應劫而起,又應劫而終,所謂金石,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哈,你們的國號,隻是用來反諷的嗎?”


    忽地,風中傳來一絲躁氣,遊子意眉頭微皺,搖了搖頭:“嗯?來了一個麻煩的人物,看來在此坐等是不行了,哎。”語畢時,人已化作一道殘影,消失無蹤。


    ……


    “齊老,離開樹林。”秦翌突然說道。他猛地一下想起了離開洛陽時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話,如此情況何其相似?


    齊天覺雖覺有幾分莫名,但還是果斷照辦,飛身縱上樹頂,快速朝林外移動。


    就是這時,一道熾烈焰光攜滔天熱浪,如墜落隕石,從天而降,氣勢滔天。齊天覺帶著秦翌施展絕妙步法,閃避漫天火雨。


    “留下紅羊之氣,方有活命之機。”雄渾聲響,震天裂地。


    隻聞其聲,秦翌便驚覺體內內力失去控製,爆竄不已,難以壓製。


    此時,漫天火雨中,淩空降下一道暗紅身影。紅眉赤發,雙眼明如火炬,身著霸氣紅甲,麵容剛毅,不怒自威。


    “賭徒總是希望以小博大,但最後無不滿盤皆輸。憑你們,也想例外嗎!”赤發狂人眼露睥睨之色,視秦翌與齊天覺兩人為無物。


    “不妙,是血煞教教主。”齊天覺驚聲道。


    秦翌也是心頭暗驚,前世沒見過血煞教主,但卻聽說過,因為血煞教主乃是十皇子的母係人馬。應帝風流,但也極有品位,所立之妃都是當世聞名的沒人,膝下共有二十八名子嗣,也都是不同出身。


    十皇子之母,便是出身血煞教的血煞教聖女!秦翌想過這次行動的凶險,但卻沒想到會這麽凶險。


    現實終究不是遊戲,不會考慮你的自身情況,永遠給你安排與你等級境界相仿的怪物。原本以為危險是在進入先王墳之後,哪成想竟然會發展成這樣。


    引皇子人馬入局,果然是引火**的一招臭棋,但事已至此,齊天覺心有覺悟,無奈一笑。


    半裏外的樹林內,青門與金曦使者同時來到,但都不敢靠近,因為血煞教主親臨,若是貿然現身最大的可能便是魂斷於此。


    齊天覺不複多言,提掌便攻,招招式式皆是奪命狠招。


    但血煞教主卻是掌奇沸血騰炎之功,輕描淡寫應招,絲毫沒將他放在眼裏。秦翌想出劍相助,卻是發現自己完全無力插手。雙方交戰方圓一丈之地,都是宣泄而出的內力,沒有相當的內功修為,貿然靠近就是送死。


    而且遊子意寄招內力正在不斷消散,尋常劍招要想傷到血煞教主這種級別的高手,無異於癡人說夢。


    血煞教武功以血氣為主,據傳這個教主是血煞教百年不出的天才,他集合血煞教本身武學特點,然後又另辟蹊徑自創了獨門內功,沸血騰炎功!


    其內功原理與秦翌神農毒焰功有異曲同工之妙,運功隻是渾身會散發出熾烈高溫,同時配合血煞教蘊血之法,讓自己內功源源不絕而出。


    隻是幾招來回,秦翌就判斷出齊天覺定然不敵血煞教主,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堂堂國舅,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就算前朝遺寶,也不值得他親自跑一趟吧?


    但再多疑問也得不到答案,現在唯有脫險才是關鍵。可這上天下地,哪裏來的生路?方才天降火隕已點燃四周樹林,熊熊烈焰之下,就算沒有血煞教主,也難有生路!


    齊天覺與血煞教主交手不過十招,便落了下風。


    麵對血煞教主這種天下間屈指可數的高手,即便是齊天覺,也難以應對。


    秦翌看得焦急在心,卻沒有任何辦法,樹林化作一片火海,將夜空染紅。不斷從身體流出的汗水,是在烈火中不斷被奪走的生命元素。


    前方齊天覺也感覺燥熱無比,他練得是掌法,與血煞教主近身纏戰,所受壓力可想而知。而那路奇妙身法在酣戰中,也逐漸被窺探到了秘密。


    齊天覺突然掌化手刀,銳金掌勁以掌沿投射,往血煞教主喉部而去。突爾變招,以奇鬥強。他這出其不意的一招,讓血煞教主眼一凜,首現認真神色:“喔?還有嗎?”


    血煞教主掌騰血焰,接下這一招,隨即右掌成拳,眨眼之間,一拳便印在齊天覺胸口。


    “我也會變。”


    齊天覺被擊退數步,隻覺心口一陣灼熱難當,難再提力。


    “我厭了,遊戲就到此為止吧。”血煞教主雙掌運化,兩道掌勁飛出。


    一掌飛向重傷難愈的齊天覺,一掌鎖定被火海圍困,進退無路的秦翌。


    秦翌看著鋪麵而來的滔天烈焰,此刻竟是心如止水,絲毫沒有生死邊緣的感覺。


    他知道自己心境將有突破,武學之道能可再上一層樓了。隻可惜,這樓還沒上去,就要塌了。


    這種瞬間頓悟,玄之又玄,無跡可尋,無可捉摸。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細水長流,而現實的情況是,火焰正排山倒海而來。


    即便心境有所突破,也不可能馬上功體暴增,當下這殺招。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江湖果然不好混,尤其是武功低的時候,真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練功,練好了再行走江湖。


    多少少年高手是在江湖曆練中魂歸天涯啊,自己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作呢?要來爭什麽機緣,這點斤兩,果然是找死來的。


    隻可惜自己作死,還連累了齊老板,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關係,按照雪月朦他們原本計劃,可能不會這麽冒險吧?畢竟他們的目標是報仇,奪寶什麽的,純粹是為了幫自己……


    就在他放棄生念一刻,一道超逸身影,如流星一般眨眼即過。再定睛,兩道奪命掌焰竟然消弭無蹤。


    瀟灑人影,輕搖折扇,嘴角輕揚,淡風素顏,一派從容。


    “嘖嘖,你很冷嗎?升這麽大的火,整個山都要燒掉了。”遊子意說著,還加速扇了幾下折扇,一副責怪的表情。


    血煞教主麵色不善,心知來人不凡,身體微傾,化作一道流火焰光。一拳擊向遊子意,是探敵,也是殺敵。


    遊子意折扇異手,左掌微擺,秦翌從斜後方看去,好似有一股無形氣流正往他手中匯聚。


    隨即,掌拳相接,一股風旋自兩人周身形成,向外擴散,數丈之內的大火被這股掌風轉眼撲滅。


    “咦,你出石頭,我出布,你輸了。”遊子意說完,手臂一震,霸道絕倫的內力傾瀉而出,瞬間將血煞教主震退數步。


    “你!”血煞教主麵露詫異之色,他沒想到內力比鬥竟然會遜人一籌!


    “我什麽,暮雲兄你說,布是不是能贏石頭?”遊子意回頭問道。


    剛剛將齊天覺扶起的秦翌,一聽遊子意這話,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他點點頭道:“是……”


    剪刀石頭布,布當然能贏石頭,但問題是你們不是在玩剪刀石頭布啊!


    “嗯……教主承讓了。暮雲兄我們走。”遊子意收起折扇,對血煞教主抱拳道。


    “胡言亂語弄什麽玄虛,今夜誰也不想活著離開。”血煞教主隻覺一陣羞辱,遊子意渾不在意的態度,與剛才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身為當朝國舅,一教之尊,怎麽能容許被別人輕視?當即欲再祭殺招。


    遊子意看上瀟灑忘機,不拘一格,卻是鋒芒暗斂,這點秦翌尤為確認。


    “既然如此,那暮雲兄先請一步吧,一年後江山醉夢亭再會,不可失約,你可是欠我兩條命咯。”遊子意當然知道血煞教主不是等閑之輩,今天這陣勢,他要是不認真,不出手,對秦翌與齊天覺來說就是死局。


    不等秦翌作答,他便輕揮折扇,以一股圓潤綿柔之力,將秦翌與重傷的齊天覺送出了火海樹林。


    “哪裏走。”血煞教主正想追趕。


    遊子意一閃身,攔在了他的麵前。隻見他收起玩世之姿,劍指凝氣,向地一揮,畫地為界。


    “此線為界,越界者,唯有——劍下亡。”話音落,折扇拋天,天際忽降金雷劈中扇身。


    就在金色電茫消失之時,但見一口絕世王鋒從天而降,釘立在界線之後。王鋒落地瞬間,驚起一陣無名狂風,狂風過境,摧枯拉朽,周遭地形因這股狂風而胚變,附近樹木與火勢也隨之消失無蹤。


    劍鋒不出,其茫其威已是震懾塵寰。


    血煞教主驚愕之後,竟然單膝跪下,其餘各路人馬,除金曦使者外,皆全部跪下,以示臣服。


    “中原好客,但不好有所圖謀的外域之客。”遊子意冷然道。


    “啊……你是……呃!”金曦使者話語未盡,已是身首異處。


    “我要保的人,誰也動不了,離開吧,此事到此為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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