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這三年來一諾走遍了全中國大部分地方。去了西藏普駝九華山。徒步行走。沒錢了就在一個城市打一陣工積夠了錢再出。


    在九華山的外麵站了很久深殿廟堂的鍾聲傳過來在塔形的佛香裏默立。山裏的老和尚還認得他。走上前來穿著黃色的袈裟對他施禮施主別來無恙。


    一諾納悶微微笑了笑。


    老和尚陪他站在那裏說道施主十年前來過這裏我也是這山上的住持。當時你捐了我們寺院二十萬的香油錢。老納一直記得施主。施主是仁心宅厚的大好人。


    一諾笑了笑。十年前。


    十年前他二十歲聽了媽媽的話。回到天鑫後就著手退出的事。中間天鑫的錢在公司自已的賬號上還有很多錢。他不想要這些錢想退出就走得幹幹淨淨雖然他沒有殺人越貨沒有參加黃賭毒可是賺來的錢都是靠武力強搶地皮和政府勾結造豆腐渣工程得來的。他至今還記得有一棟居民區他手下的工隊建得傾斜了十五度他用裝洗衣粉的箱子給檢測局的頭送了一箱子錢那棟樓最後的驗收竟然是合格。


    可是他一直不安有時看到老人住在裏麵出出進進他就擔心。晚上有時候作惡夢夢到那棟樓塌了下麵壓死了許多老人。


    所以退出來後這些錢他也不想要了。到九華山捐了二十萬最後離開徐州時進了一家銀行說要捐錢給希望工程。銀行一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過來。一諾道。你把我這張卡上的錢都轉走。


    具體多少錢他也不清楚。隻記得銀行小姐在查賬時睜大了眼睛還問他是否考慮清楚要不要填姓名。


    他答說都不要了。


    這些錢來得不幹淨。希望它最後幹淨的用處能夠洗清它本身的罪惡也換他從此一個幹淨安寧地人生。.更新最快.銀行小姐睜大的眼睛到轉賬轉完才恢複正常。一諾已經卡都不要。遠走了。


    現在這個九華山的和尚竟然還認得他。


    人生也是一場戲劇他沒有想到自已會重上九華山。第一次來是為了告別過去這次來卻是想結束將來。他隻想忘記曾經刻骨銘心地人和事。忘記過去回複到安寧的心境裏也不管黑道白道了。


    水滸地越劇裏有一寫李逵出家的《寄生草》。一諾曾經在電視裏看到過依然記得那裏麵幾句話。


    “沒緣結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他現在也是這樣了。他以前是那麽執著固執的人。從九歲開始就下定決心要與天鬥與人鬥。要得到自已認定的東西自已最珍愛的東西也堅信自已能守護得住。所以生活地苦和累白道的肮髒。黑道的誘惑都沒有讓他動搖曾經的決心。


    最打擊到他的。先是如月。如月最後傷了他的心。雖然後來兩個人和好到最後她也沒有離開他。但是傷害卻是真實的。破碎了的玻璃瓶重新粘合傷痕也是清晰可數的。


    然後是媽媽地死。他奮鬥那麽多年黑道白道他嚐試過無外是希望他能保護好她不像父親一樣生病死去。可是最後仍然是同樣的結局。


    然後是黑道上的血殺原以為不會出事誰會想到雷地龍不放過他一個誤傳地消息就帶著手下來攔截砍殺。


    誰又會想到小恐會一開頭就死去老孟失控先拿出了槍讓事件升級。


    到了最後他知道全身而退已經很難才讓如月先跑掉如果不是小七和他擋著如月估計也跑不掉。


    這個傻丫頭可還在浙江等著他?他在放她跑的時候就知道再也不可能見麵了。是那樣地累主觀客觀地都由不得他作主。在刀光血影裏才知道個人的力量是多麽弱小。他承認自已失敗了自已太幼稚了。一半地生命裏證明的隻是自已的狂妄可笑。


    他這個人注定不能讓家人平安喜樂也因此注定與幸福無緣。


    如月。


    三年了在別館驛站裏在深殿廟堂裏在陌路紅塵裏在春去秋來裏他也依然想念著她。執著到最後時空的離別別的女子的追求財富的誘惑生活的壓力流言的傷害輿論的荒唐甚至她自身的動搖逃離他都沒有放棄。


    他是太過偏執自私的人。從小一開始就愛著的東西一生一世也不會變作恨變成淡漠。


    在異地的飯館裏香辣土豆絲依然是他必點的一個菜。在行經的車站裏他仍然是一身黑衣。他在某一個城市的書攤上買的仍然是金庸的全集。


    看到天龍裏喬峰死的時候仍然會傷感。


    “拚卻金碗醉歎浮生怎堪夢斷剩癡心碎。來去茫茫關山路添得一身骨碎”


    一寫喬峰的詞。他不是喬峰那種蒼茫和勞累的感覺卻是一樣的。喬峰說阿朱就是阿朱這世上隻有一個。天下再多的女子也不是阿朱。看了會莞爾想起多年前那個跑到他公司執意要做他女朋友的女孩。他治好了她十六歲的陰影她卻帶給了他一生的傷。


    晚上在九華山的寺廟客房裏睡下。仍然會作夢夢見小七。如果沒有小七他張一諾不可能活著逃出那場血戰。如月安全跑走了他和他卻仍在混戰。雷地龍的機關槍架在那裏他自已手上也拿著槍。天鑫的兄弟早過來了帶著槍獵槍左輪手槍來複槍。老孟站在他們這邊。小七手裏也拿了槍。


    沒有給一諾。


    匆忙中隻聽到小七對自已喊大哥你快走不要卷進來。


    在越來越無法控製的局麵裏是他一邊混戰著一邊帶著他逃離。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出口後麵的人緊緊的追過來。


    他對他道大哥跑吧永遠不要回來去浙江找如月。


    一諾不肯要帶他走。小七你跟我走我帶你從白道上重新來過。


    走了這麽多年小七是他最疼也最情深義重的兄弟。小七卻搖頭苦笑對他道我隻屬於黑道。我是被白道拋棄了的人。


    後麵追過來的火光越來越厲害亮光已經印著小七那張幹淨的臉。


    大哥和如月好好生活。你們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是最不重要的一個人。


    他突然落了淚然後用手猛的抹一把把一諾推到了另一條街上回頭往火光中跑去。


    。槍聲響了起來。


    那是他見小七的最後一麵。


    第十天他在外地學鋒給他打的電話他才知消息。


    小恐死了天鑫一部分進了局子一部分跑了雷地龍殺了小恐坐了牢估計是死刑。老孟把西安的兄弟叫過來把鑫天幾乎一窩端了。天鑫和鑫天都被政府收繳徐州從此後是沒有黑社會了。


    小七呢。


    應該是死了。有人看到他胸口中了槍但是沒有找到屍體。小七沒有親人所以找了一陣沒有任何消息。


    這就是血案的最後結果。


    大哥你現在怎麽打算。


    是學鋒在那邊問起。


    一諾沉默一會想了想說道學鋒你給我打個電話給如月給我托個信叫她重新找個男的好好生活你就說我死了。我們的婚宴不算數的。


    死了?隻怕她承受不住。


    去說吧。我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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