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車,鍾一鳴鬱悶的心情才得以稍稍解脫了一點。一支煙沒抽完,一輛轎車停在鍾一鳴麵前,車上下來一名男子。鍾一鳴看到之後,扔下煙頭迎了上去。


    “老六,等急了吧?!”男子下車一看到鍾一鳴就裂開大嘴笑了,不等鍾一鳴反應就給了鍾一鳴一個熊抱。由於各個子較矮,雙手隻能圈在鍾一鳴胸口。


    “不急,就是喝了一肚子灰。這路邊啊,就是灰塵太大!”鍾一鳴抱怨道,麵前男子大老遠跑來接自己,鍾一鳴沒有絲毫客氣的意思。鍾一鳴平時待人也客氣,但那要看誰。


    眼前這個矮個子大嘴巴的男人叫張亞洲,是鍾一鳴大學時候的舍友,四年下來關係很是不錯。亞洲比較老實敦厚,年齡大,在宿舍裏扮演的就是一個忠厚老大哥的形象。


    鍾一鳴上學早,在宿舍甚至在整個係裏年齡都是最小的。剛上大一那會兒不懂事,沒少得到這個張亞洲的照顧。這次來燕京舉目無親,能找的也隻有這個大學同學了。電話還是幾年前存的號碼,沒想到竟然一撥就通了。而且老大張亞洲一下子聽出了聲音是鍾一鳴的,問清楚情況就立刻風風火火的來接了。


    鍾一鳴由於去不通信號的山區支教,和大部分同學失去了聯係。大學同學聯係最頻繁最緊密的時候就是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大家都在找工作啊什麽的各種各樣的不如意就需要同學朋友來吐槽。所以那個時候是大學同學聯係最頻繁的時期,過了這個時期,大家紛紛娶妻生子,工作穩定了,或忙於事業,或苦於感情,誰還有時間沒空找同學打屁。


    “走,哥哥給你接風洗塵去!這不讓停車,等會兒交警看見就麻煩了。”張亞洲拉著鍾一鳴就往車上拽。


    上了車,張亞洲邊開車邊不時的扭頭和鍾一鳴聊兩句。鍾一鳴看得出來,自己這個當年宿舍的老大哥現在混得並不怎麽樣。雖然車子不錯,但是確是個女式的,車上的裝飾也是很女性化。


    張亞洲問吃什麽,鍾一鳴說隨便安排,到了你的地頭兒上一切聽你的。亞洲就嗬嗬一笑說,那成今天哥哥帶你去全聚德吃烤鴨,讓你也嚐嚐咱燕京的特產。


    兩人用麵餅卷著切成細絲的鴨肉邊吃邊聊,回憶當時大學歲月,實在是不勝感慨。


    “一鳴,你還記得咱宿舍老三麽?”張亞洲突然問道。


    “記得啊,三猴子嘛,他現在在哪兒呢?”鍾一鳴吃的嘴角都是醬汁,含混的回答道。


    “殘了!”張亞洲輕聲說道。


    “嗯?”鍾一鳴沒聽清,或者是聽見了覺得自己聽錯了。


    “殘廢了,現在成個殘猴兒了,再也蹦躂不起來了。”張亞洲有些傷感的說道。


    “在哪呢,現在?”


    “在我哪兒呢,他是來燕京投奔我之後出的事兒,哎怪我多事,不該讓老三來!”


    鍾一鳴有些吃不下了,剛才好可口鮮香無比的鴨肉轉眼就變得味同嚼蠟。三猴子他怎麽能不記得呢?三猴子因為長得酷似猴子,而且熱愛運動,喜動不喜靜,被同學們戲稱三猴子。


    鍾一鳴眼前浮現一個身材瘦肖,小頭圓臉,招風耳的滑稽形象,沒錯,活脫脫的一個猴子。球打得好,為人仗義大度,屬於那種經常被人拿來開玩笑,但是從來不會生氣的哪種。三猴子家裏條件不好,宿舍其他五個兄弟平時都會在經濟上悄悄的支持他一下,一般宿舍有什麽事情是公費花銷的大家一般都把三猴子繞過去了。(.無彈窗廣告)


    “怎麽回事?”從張亞洲的表情裏,鍾一鳴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如果猴子出事僅僅是意外,大家商量怎麽幫他一把就是了,畢竟天有不測風雲。但是張亞洲說起這件事臉上卻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悲憤。


    “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老三我能照顧,是我讓他來這的他出了事情我就要管到底。”張亞洲明顯不像讓鍾一鳴知道太多。鍾一鳴知道張亞洲一向有自己的辦事準則,也就沒有多問,事情怎麽樣等下見到猴子就清楚了。自己來燕京,不去看看他說什麽也說不過去。


    “不吃了,走吧。”看到張亞洲早就停下筷子在一邊等自己,鍾一鳴經過剛才的事情,也沒什麽胃口了。


    “猴子在哪?咱先去看看他”。鍾一鳴坐上副駕駛就對張亞洲說道。


    “先回家坐坐,晚上去,他這會兒估計睡大覺呢。’


    來到老大張亞洲家裏,鍾一鳴再次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推論,房子很大,家具也很豪華,看來老大混的不錯呀。鍾一鳴不由的在心裏為張亞洲高興。上學時候,他是知道張亞洲家裏的條件的,雖然說是土生土長的燕京人,但是家境卻是很普通。


    張亞洲似乎明白鍾一鳴心裏想些什麽,看著四處打量的鍾一鳴他解釋道:“這房子是你嫂子家的嫁妝,我哪有本事買這些啊。對了一鳴,結婚了沒有?”


    “沒有,我沒房沒車現在還被單位炒了。”鍾一鳴聳聳肩,實話說的道。車子毀了,房子是宋西湖買的,他現在確實沒房沒車沒老婆。


    張亞洲泡了兩杯茶,鍾一鳴剛才吃烤鴨有點油膩也有點口渴,正需要這杯茶。端起茶水,吹了吹忍住燙,抿了一小口。茶水顏色碧綠,清香無比,鍾一鳴在心裏讚了一句好茶。


    踢踢踏踏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一個卷發的女人從樓上下,看到客廳裏坐著的鍾一鳴明顯吃了一驚。丈夫老實木訥,很少帶朋友來家裏,這個年青人是那一出?掃了一眼,看到桌子上那盒自己珍藏的特供茶葉,女人眼中露出一絲惱怒。這盒茶葉是自己千辛萬苦讓父親托人弄的特供茶,正準備找機會送給領導呢。張亞洲又不是不知道,幹嘛拿出來招待一個年輕人。看著鍾一鳴普通廉價的穿著,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心裏堵著氣,不自覺的就看鍾一鳴不順眼兒起來。


    徑直走下樓梯,看也不看鍾一鳴,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豐腴的身體壓得沙發嘎吱嘎吱想。張亞洲看出妻子有情緒,怕女人說出什麽不合適的話來,趕緊向女人介紹道:“小環,這是我大學一個宿舍的兄弟,叫鍾一鳴!”


    鍾一鳴猜測女人大約就是張亞洲的妻子,雖然有點偏胖,但是還有點姿色。名字叫小環?恩,比起唐朝哪位胖美人兒倒是還.差點兒。。.


    鍾一鳴不等張亞洲介紹,就立刻在沙發上欠起身客氣的說道:“嫂子好!”


    女人絲毫不領情,聽說是同學,仿佛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用粗粗的手指指著張亞洲吼道:“又是同學?!上次你那個同學闖禍還不夠嗎?活該被人打殘了,李公子讓他跪下道歉是看得起他!一個賤民,還搞不清楚自己身份,這下殘了,該你張亞洲養活人家下半輩子了!都來投奔你,張亞洲,你覺得你是杜甫嗎?要廣修大廈,大庇同學?”


    聽到女人肆無忌憚的話,鍾一鳴臉色明顯陰沉了下來,不是因為張亞洲妻子把自己看成一個乞食者,而是真正聽到了三猴子殘廢的原因。不是意外,是人為?!!!一股怒意填塞著整個胸膛。


    鍾一鳴並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的爛好人,他知道這個社會有陰暗的一麵,有強者就有弱者,弱肉強食是自然法則。如果是個新聞說有人被打殘,鍾一鳴或許會一看了之,會覺得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但是事情攤到自己宿舍兄弟身上,他還是感覺的氣氛和難過。尤其是三猴子,三猴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正義感爆棚的人,絕對不會做什麽壞事。大學畢業沒關係就找不到好工作,這下子殘了,無疑是給辛苦供他上學的雙親是一個巨大打擊!


    看著張亞洲尷尬的臉色,鍾一鳴不想讓老大難堪,他裝作沒聽清楚女人的話,笑著說道:“嫂子,我就是出差路過此地,來看看亞洲大哥。”


    聽到鍾一鳴並不是要賴在這裏,女人臉色明顯緩和了下來。畢竟是常年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女人,變臉這一絕活兒耍的很溜。剛才還烏雲密布,雷霆咆哮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溫和下來還帶著微笑,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你好,我叫趙小環,是張亞洲的妻子。”


    冷靜下來的女人恢複了平時的幹練,但臉上高高在上的意味仍舊很明顯,他覺得鍾一鳴就算不是要賴著張亞洲,也肯定是看上自己父親手中的權利,是來走後門兒的。在趙小環眼裏,無事不等三寶殿,根本不存在沒事兒瞎串門兒這個邏輯。她在心裏已經打定了注意,鍾一鳴如果拿出足夠的“誠意”,事情幫他辦了也未嚐不可,一是因為這小子是自己丈夫的同學,另外一方麵是他突然覺得鍾一鳴長得還挺順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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