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長這麽大還沒有給人賠過不是。


    難道他要像那些來給他賠不是的人那樣,帶著管事小廝的,提了貴重的禮品上門嗎?


    裴宴想想就打了個寒顫。


    這也太沒有樣子了。


    得想個其它辦法才行!


    他輕聲長歎,肩膀卻挨了重重的一擊。


    裴宴回首,看見了殷浩笑眯眯的臉。


    “你這是在想什麽呢?”他坐到了裴宴身邊的太師椅上,毫不見外地吩咐桌邊服侍的阿茶:“給我來杯碧螺春。”這才重新望著裴宴道,“顧朝陽那邊搞定了,那二十萬兩銀子也沒什麽問題了,張紹的事雖然讓人措手不及,但周子衿趕了過去,以他的混勁兒,誰也別想討了好去,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或許是江西的那個田莊?有我在淮安盯著,絕不會出事的,你就等著明年數銀子好了。”


    裴宴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道:“這都是有頭有腦的事,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擔心的是鬱小姐那邊該怎麽辦!


    裴宴尋思著要不要請教請教殷浩,就聽見殷浩道:“我姑姑這兩天怎麽樣?有沒有私底下和你抱怨我?不就是養了個外室嗎?那也是看在別人給我生了個孩子的份上。我早想好了,兩處隔得遠遠地,孩子保證不抱進門。等他長大了,單獨給他立個戶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姑姑她們是怎麽想的。從前總急著要添丁,現在添了丁,又嫌棄別人的出身。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我總不能為了孩子休了家裏的那個再娶個進門吧!現在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聽著這誅心的話,一句也不想說了,反而開口嘲諷道:“那你也得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別給別人養了孩子就好!”


    殷浩一下子跳了起來,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難道會不知道?”


    裴宴冷哼了一聲,懶得和他多說,問殷浩:“你什麽時候回去?張家那邊出了這麽大的事,隻怕沒辦法善了。我的意思,你還是想辦法和沈大人談談心,爭取能早日回京城去。”


    殷浩見裴宴和他說起正事來,也表情漸肅,道:“我想見過了陶清再走。”


    裴宴立刻明白了殷浩的意思,他訝然道:“你是想推舉陶安去江西?”


    殷浩點頭,低聲和裴宴分析:“憑我的資曆,當然也可以去爭一爭,可到底差點火候。還不如趁機舉薦陶安。鹽引的事,太重要了。你們家和陶家都有海運生意撐著,沒什麽要緊的。我們殷家這兩年的日子可不太好過。怎麽著也要把這樁生意穩下來了,我才能離開江南。再就是你二哥那裏,你們九月除服,你是蹲在臨安走不了了,可若是我們在京城裏再多扯幾天皮,你二哥也到了起複的時候。我覺得這才是一盤好棋。”


    如果陶安能去江西做巡撫,陶家在朝廷勢力增強,議論撤銷市舶司的時候,他們就更有話語權了。


    裴宴道:“這件事我聽幾位哥哥的。”


    殷浩壓根不相信,嘖嘖道:“我看是我說中了你的心思吧?不然你能有這麽老實就答應下來?不過,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陶清說了什麽時候到嗎?”


    “他應該會連夜趕過來。”裴宴道,“倒是楊三太太,我聽說她派了人去投了幾張名帖,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殷浩也沒準備瞞他,直言道:“武家和江家聯姻後,武家氣焰囂張,加上還有個宋家在旁邊虎視眈眈地,雖說不至於讓我覺得為難,可有時候也讓人心煩。有些事,姑姑幫我走一趟,我這邊也可以少些麻煩。何況明遠九月份要成親了,有些人家還是要親自去說一聲的好。你就別摻和了。”


    徐家是當朝數一數二的豪門大戶,殷家和徐家聯姻,也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裴宴和殷浩都心知肚明,不再圍繞這件事說話,殷浩就說起另一樁事來:“彭家你有什麽打算?他們家這兩年上竄下跳的,我是覺得得給他們一個教訓才是。”


    教訓什麽的都是借口,殷家和裴家、陶家達成了攻守同盟,若是能把泉州那邊的市舶司撤了,他們的生意才能日進鬥金啊!


    這才是他們不想讓彭嶼更進一步的重要原因。


    可若是撤了泉州那邊的市舶司,寧波這邊的未必就能保得往。


    鬱家才剛剛和江潮合夥……虧損倒不至於,可也別想賺更多的錢了。


    裴宴道:“撤銷泉州的市舶司用的是什麽借口?寧波這邊能保住嗎?”


    殷浩猜測裴家在寧波也有船隊,遲疑道:“就是宋家那邊不好辦?”


    裴宴冷酷地道:“那就把宋家踢出去,讓別人取而代之。”


    這個念頭一起,他突然覺得眼前一亮。


    是啊!


    他怎麽沒有想到!


    把宋家踢出去,讓江潮取而代之,這樣,鬱家有了立家之本,鬱棠也就不會再和他生氣了。


    “就這樣決定了。”裴宴簡直有些迫不及待,躍躍欲試地道,“這件事交給我好了,你們負責盯著京城那邊的動靜,周狀元那邊,也由我出麵。”


    幫陶家拿下江西巡撫這個職位。


    “不過,怎麽答謝張家,就得陶家拿出個章程來了。”裴宴沉吟道,“再就是江西那邊的局勢,頗有些複雜,當初張紹兄都沒能擺平,陶安就更不行了。你們得想個辦法才行。”


    殷浩倒吸了口冷氣,道:“宋家都幹了些什麽?看把你給得罪的!你就不怕他們家大老爺跑到你們家老安人麵前去哭訴?說起來,他們家大老爺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我就怕到時候你頂不住,結果我們做了惡人!”


    宋家和裴家的關係,他們都知道的。


    裴宴冷笑了幾聲,道:“這你就別管了。你就管好你自己到時候別拖後腿就行了。”


    “你放心!”殷浩拍著胸道,“你能大義滅親,我就能鞠躬盡瘁!”


    裴宴就道:“那二哥你用過早膳了沒有?我讓人給你端碗粥來?我們一股腦地都跑到杭州城來了,宋家的人也不是傻瓜,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這就去安排一下,就不陪二哥你用早膳了。”


    說完,也不管殷浩在他身後叫喚,直接就往鬱棠住的地方去。


    他一麵走還一麵問阿茶:“知道鬱小姐用了早膳沒有?我有點急事要找她!”


    阿茶聞言立刻一溜煙地跑了,提前去給裴宴打聽消息去了。


    等裴宴走到鬱棠院子門口的時候,阿茶已經打聽清楚了,陪著裴宴往裏走的時候嘴裏也沒有閑著:“鬱小姐正在用早膳,徐小姐也在這邊。聽徐小姐身邊的丫鬟說,今天原本是準備出去逛逛的,但張家有喪事,徐小姐說她沒有什麽心情,準備今天和鬱小姐一起抄幾頁佛經,然後送去靈隱寺燒了。過兩天再和鬱小姐出去逛逛,買點禮品就準備回京城了。”


    裴宴佇足。


    他倒忘了徐小姐和張家的女眷應該很熟悉,也難怪她沒有心情閑逛。


    裴宴道:“若是兩位小姐準備去靈隱寺,你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也陪著走一趟。靈隱寺那邊的主持師傅和我們家也有來往,今年還沒有去捐過香油錢。”


    阿茶應是,滿腦袋不解。


    三老爺素來橫行,就是老太爺在的時候,那也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何曾跟他們解釋過。三老爺這是怎麽了?不會是因為守了幾年孝,吃素吃的連性情都平和了?


    阿茶不敢多猜,跟著裴宴進了正廳。


    鬱棠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天色泛白才睡著,卻又很快被徐小姐吵醒,看上去精神有點萎靡。


    見裴宴過來,她大吃一驚。


    昨天兩人畢竟是不歡而散。


    她忙請裴宴在太師椅上坐下,吩咐丫鬟奉茶。


    徐小姐向來看不慣裴宴,看到他就想嘲諷幾句,可一想到她準備約了殷明遠重遊裴宴的宅子,好歹忍著沒說,但又不願意和裴宴虛與委蛇,和裴宴打了個招呼之後,索性向鬱棠告辭:“我就先回去了。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再過來。”


    鬱棠不太想見裴宴,但徐小姐在這裏,她又不好駁了裴宴的麵子,隻送了徐小姐出門,到了門口悄聲叮囑她:“你早點過來!”


    一副不太想和裴宴多呆的樣子。


    徐小姐推己及人,覺得鬱棠估計也不怎麽喜歡裴宴,連聲道:“你放心,最多半柱香的功夫,他要是還不走,我就來趕人。”


    鬱棠感激地朝著徐小姐點了點頭,送走了徐小姐,這才回了廳堂。


    裴宴覺得自己已經想辦法解決了兩人之間的矛盾,頗為理直氣壯,見鬱棠折了回來,開口見山地就道:“江潮這個人,你覺得怎麽樣?”


    鬱棠完全不猜不到裴宴要做什麽,而且她對江潮也不是十分地了解,想了想,說了自己知道的:“他做生意應該是挺厲害的,也很維護自己的家人。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裴宴道:“做生意厲害,說明這個人有能力。維護家人,說明這個人重情。勉強也能用用了。”


    鬱棠莫名其妙。


    裴宴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準備幫江潮一把,正好你們家不是和他在做生意嗎?也可以跟著吃點紅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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