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覺得都可以。


    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兩個人剛剛決定去逛永福寺,迎麵就碰到了裴宴和殷浩。


    殷浩在外放淮安之前,在翰林院裏呆了六年,常去探望殷明遠不說,還常去徐府蹭飯。徐小姐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加之徐小姐活潑可愛,他很喜歡,待徐小姐不像弟媳更像妹妹。


    徐小姐也很親近殷浩。


    看見殷浩,她立刻歡天喜地迎了上去。


    “二哥!”她嬌嗔道,“你們跑哪裏去了?讓我們好一陣等!”


    殷浩笑著朝徐小姐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鬱棠的身上。


    鬱棠穿了件水綠色的淨麵褙子,卻嘴唇紅潤,青絲烏黑,皮膚雪白,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比春日裏的花朵還要嬌豔。


    他不禁道:“這位是?”


    徐小姐忙向他引薦:“鬱小姐。我去臨安城後交的好朋友,這次盡地主之誼,陪我來杭州城遊玩的。”


    之前殷浩聽楊三太太說起過,隻是沒有想到人這麽漂亮,而且目光清亮,看著也沉穩。


    這要是能做他們殷家的媳婦就好了。


    他一麵和鬱棠打著招呼,一麵在心裏琢磨,殷家有沒有合適的子弟。


    那邊裴宴卻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問鬱棠:“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他們已經見過陶清了,知道王七保會支持陶安爭取江西巡撫的職位後,陶清已經下山,去準備給王七保的禮品去了。


    鬱棠見有外人在,繼續給著裴宴麵子,道:“我們準備去永福寺逛逛。”


    永福寺比較小,風格和靈隱寺截然不同。


    裴宴就約殷浩:“我們也去那裏逛逛好了。”


    殷浩詫異地睜大眼睛。


    他們兩個大男人,怎麽好和兩個小姑娘一起去逛寺廟。


    裴宴自覺失言,忙道:“我們去那邊說說話!”


    殷浩不疑有他,笑著對徐小姐道:“你給我們打打掩護,讓我們遠遠地跟著你們。”


    這個可以。


    徐小姐爽快地答應了


    裴宴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麽把殷浩支走。


    可他們剛剛到靈隱寺的側門那裏,居然遇見了顧昶。


    “鬱小姐!”他又驚又喜,道,“我們可真是有緣!”


    鬱棠非常地意外,笑著朝顧昶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倒是殷浩,道:“朝陽你來靈隱寺怎麽也不約我?我還以為你出去辦事了,拉了遐光過來。他這個人,幹什麽都板著張臉,最最無趣不過了。早知道你過來,我就不約他了!”


    語氣裏是滿滿的抱怨。


    熟悉的,知道他這是在和裴宴開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在嫌棄裴宴。


    顧昶當然不會當真。


    他嗬嗬地笑。


    原本也不應該當真的裴宴卻看了鬱棠一眼,見鬱棠一副安然無瀾的樣子,想到陶清的話,心裏頓時拔涼拔涼的,臉都黑了。


    殷浩想也沒有想地拉住顧昶就道:“你這是要去哪裏?我們準備去永福寺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顧昶看了鬱棠一眼,笑道:“好啊!我正好沒什麽事,還想著是在靈隱寺用了齋席再回去還是這就下山。既然你們準備去逛永福寺,那大家不如就留在靈隱寺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來做東!”


    隻是他看鬱棠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無意間掃過裴宴。


    他發現裴宴的臉色很難看。


    顧昶心中微愣,想著裴宴不會是把殷浩的玩笑話當真了吧?如果是這樣,那他的心胸就很狹窄了,且是個開不得玩笑的人。那裴彤會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得罪了裴宴而不自知呢?


    看來這件事他得放在心上,好好地問問裴彤了。


    顧昶在前麵帶路,向殷浩介紹永福寺:“……慧理禪師創建的。和靈鷲寺、靈隱寺一樣。原來叫資嚴寺,後改名為永福寺……”


    殷浩心不在焉地聽著,腦子轉得飛快,想裴宴到底要和自己說什麽?他得想個什麽辦法才能把顧昶晾一邊去?


    裴宴落在了他們的身後,漸漸靠近了徐小姐和鬱棠。


    他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顧昶雖然令人討厭,但他的出現拖住了殷浩,也算做了件好事了。


    他想了想,幹脆慢下腳步,和徐小姐、鬱棠並肩而行。


    “徐小姐什麽時候回京城?”裴宴沒話找話地道,“我聽青沅說徐小姐準備過兩天上街去買些土儀帶回去。正好我想給明遠和張府帶點東西去,想請徐小姐幫個忙。”


    徐小姐還惦記著靈隱寺主持師傅的畫,對裴宴自然也就比平時要熱情。


    她笑道:“多謝三老爺了。到時候您讓管事的交給我家隨行的婆子就是了。”


    裴宴道了謝,想著辦法和鬱棠搭話:“鬱小姐送走徐小姐也要回臨安城了吧?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吧?這幾天浙江布政使要來上任了,我們一起回去,也能有個照應。”


    鬱棠還沒有回答,徐小姐已訝然道:“浙江換布政使了?”


    裴宴笑著點頭,道:“上個月下的旨,這幾天應該就要到了。”


    徐小姐道:“換了誰?秦大人去做什麽了?”


    裴宴的目光在鬱棠身上停留了片刻,道:“原雲南布政使李光調到浙江任布政使,秦大人調入京城,任禮部侍郎。”


    徐小姐有一個兄長任禮部主薄。


    她心裏有點亂。


    不知道楊三太太這次拜訪故交,有沒有拜訪秦大人。


    如果沒有去,不知道這個時候再去還來不來得及。


    她思忖了幾息功夫,涎著臉問裴宴:“秦大人的調令已經到了杭州城嗎?”


    裴宴道:“應該到了。不過,以秦大人的性子,李大人還沒有來之前,他應該不會聲張。”


    徐小姐就有點急了,她悄聲對鬱棠道:“要不你先去永福寺,我有點急事,要交待阿福一聲。”


    鬱棠雖然不知道秦大人調離浙江與徐小姐有什麽關係,但看徐小姐的樣子,她懷疑裴宴是故意告訴徐小姐這個消息的,隱隱感覺到裴宴這是要支開徐小姐似的。


    她一時心跳如鼓。


    她是順勢而為聽聽裴宴會跟她說些什麽呢?還是繼續不理睬他,陪著徐小姐去辦事呢?


    鬱棠沒能猶豫半息工夫,裴宴已道:“那我陪鬱小姐在這裏等你吧!你快去快回。”


    靈隱寺離永福寺不過一射之地,他們又走的是側門,樹木繁茂,石徑清幽,沒有什麽香客,留鬱棠一個人在這裏的確不太好。


    徐小姐應了聲“好”,對鬱棠說了聲“我馬上回來”就急匆匆地帶著阿福去了旁邊的大樹下說話。


    裴宴的目光猶如實質般落在鬱棠的身上。


    鬱棠裝作不知道,四處張望,一副打量周遭景色的樣子。


    裴宴輕輕地咳了一聲。


    鬱棠才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隻見裴宴神色緊繃地將捏成拳頭的手擋在了嘴前,又咳了一聲。


    鬱棠道:“你是受了涼還是嗓子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看看?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靈隱寺內就有醫僧。隻是不知道醫術如何?要不我讓青蓮陪著你回去看看吧?”


    裴宴的臉一下子黑如鍋底。


    半晌,他才沉著臉道:“你可還在為我問你怎麽認識顧昶的事生氣?”


    顧朝陽變成了顧昶。


    鬱棠很是意外,本能地就否認:“沒有。”


    裴宴道:“你說謊!要不然我說抬舉江潮的時候,你怎麽一點也不高興?”


    鬱棠被問得咽住。


    裴宴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覺得陶清果然是兄長,很是靠譜,遂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覺得非常地奇怪,那顧昶怎麽會三番兩次地碰到你。顧家在杭州城又不是沒有宅子,他如今是禦史,回顧家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他不僅藏著掖著,還住到我這裏來。我是怕他對你有什麽不好的心思……”


    前世今生,鬱棠最恨別人對自己有“不好的心思”了。


    這一世,她已經從前世的泥沼裏爬了出來,裴宴憑什麽這樣說她。


    她氣得暴跳,道:“三老爺此言差矣。我隻是個窮秀才家的女兒,出生寒微,長在閭巷,有什麽值得別人記掛的……”


    鬱棠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宴就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而且……這次比上次還要嚴重。


    他忙補救道:“你說你,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家,行事恣意就不說了,怎麽脾氣還這麽潑辣?顧曦的婚約是你拆散的吧?李端家是因為你倒黴的吧?顧昶是什麽出身?他若是有心,會查不到?”


    鬱棠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裴宴看了心中大定,嘴裏卻毫不留情地又道:“你就不能長個心眼?我這邊急得不得了,你卻在那裏和顧昶說說笑笑的!你給我說說,你是怎麽認識顧昶的?我也好給你分析分析。”


    鬱棠這才發現,自己今生還真沒有什麽機會在顧昶和她說話之前就認識他。


    這個謊該怎麽圓?


    鬱棠額頭上冒出汗來。


    偏偏裴宴還在那裏催:“你仔細想想,你第一次見他是在什麽時候?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話?他當時是什麽表情?”


    他問得急了,鬱棠隻好心一橫,道:“我真的不記得了!自從我做了那個夢之後,有時候我壓根分不清楚哪些是做夢夢到的,哪些是我真實經曆過的!”


    裴宴吃驚地望著鬱棠,心中升起股不好的念頭。


    難道顧昶接近鬱棠,真的是有什麽目的不成?


    裴宴想再仔細問問鬱棠,徐小姐已經交待完了,正朝著這邊過來。


    他不好再多說,隻能神色肅然地叮囑鬱棠:“你不要再和顧昶說話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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