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安穩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仿佛眨眼的功夫,鬱棠嫁到裴家就有一個月了。時序也進入了十一月,家家戶戶都開始忙著過年的事宜了。裴老安人就喊了鬱棠去幫忙,開始慢慢地把裴府的一些中饋交給鬱棠。


    鬱棠有前世的經曆,雖說有些事還是第一次遇到,但秉著有前例遵循前例,沒前例參考慣例的原則,處理起事情來也有模有樣,甚至在被勇老安人稱讚的時候還因為謙遜地說了句“我這也是循規蹈矩”的話被勇老安人青睞,來拜訪裴老安人的時候說裴宴這個媳婦選對了。


    裴老安人麵上不顯,心裏卻十分高興。


    等到十一月中旬,京城傳來消息,說裴宣填了山東布政使的差事,裴老安人就更高興了,私底下對陳大娘道:“京官固然好,可這個時候能去山東任職,以阿宣的秉性,卻是更合適。”


    裴禪也私下裏和裴泊說起這件事。他覺得裴家還是太保守了。裴泊卻不以為然,道:“我覺得此事保守些好。你可別忘了,我們家還有個三叔父。他就算是不做官,隻怕也不是那麽安份的人。張家的長子不在了,周世伯雖說才高八鬥,卻不夠沉穩,做個六部給事中或是六部侍郎自然無大礙,可若是主宰一方,卻顯得有些浮躁,張家到時候肯定會拉了三叔父入局。”


    說完,他有些擔憂地扒了扒頭發,嘀咕道:“我現在就怕張家想著拉三叔父入局,要和我們家聯姻。我們家應該沒有和張家適齡的兄弟姐妹了吧?”


    裴禪聽了哈哈大笑,覺得裴泊有些杞人憂天,道:“就算張家願意,也得三叔父願意吧?我們家可是有規矩的,中立,不站隊,是根本。”


    裴泊不屑地撇了裴禪一眼,那眼神,和裴宴如出一轍:“此一時,彼一時。火燒到自家眉毛上了,還能保持中立不站隊?”


    裴禪聽著嗬嗬了兩聲,想著這也不是他們兩個可以決定的,在這裏說再多也沒有用,遂轉移了話題,朝著裴泊挑了挑眉毛,道:“你說,三叔父會不會離開臨安?我聽家裏的仆婦說,三叔父這段時間一直陪著三叔母。沒想到,三叔父成了親會是這個樣子的。”


    裴泊也不想和裴禪這個傻子說什麽,聞言道:“關你什麽事啊!你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讀讀書呢!再說了,三叔父和三叔母感情好不好嗎?我們家可沒有那貪色之徒!”


    “你這人,就這點不好。”裴禪也覺得心累,道,“跟你說什麽都一本正經的。”


    裴泊不想理他了。


    裴禪隻好起身告辭。


    出了裴泊的書房門,卻看見裴江,正捧著一衣兜的糖往屋裏跑。


    他立刻叫住了裴江,問他:“哪來的糖?”


    裴江大眼睛骨碌碌地轉,道:“是三叔母給的。二叔父做了山東布政使,宗房說要小小的慶祝一番,明天有酒喝。”


    每當這個時候,他們這些小孩子就會被放出來玩,不用寫功課了。


    裴禪就逗著裴江玩了一會,這才離開。


    那邊裴宴在忙著準備給二哥上任打點的東西,二太太則在收拾去山東的箱籠。隻有大太太攏著玄色的貂毛的手籠,站在後園的假山上,眺望著東邊的庭院,問貼身的嬤嬤:“大少爺真這麽說的?”


    裴彤和顧曦都不小了,裴宴成親之後,裴、顧兩家開始商定婚期,原本照大太太的意思,最好把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份,她也好有時間準備,可顧家卻想在年前,趁著顧昶還沒有上任。這樣兩家看了很多的日子,最適合的日子就是十二月二日,可裴家二小姐又定了十二月二日出閣……裴顧兩家又看了半天,最後選了十二月六日。


    大太太想著裴彤和裴宴成親的日子隔得太近,兩人的婚事不免會讓人比較,先不說輩分,裴彤還隻是個秀才,裴宴已是進士,來恭賀的人和婚禮場麵都不同,裴彤肯定吃虧,這才想在杭州舉辦婚事。舉辦個小一點的婚事,隻請家中不出五服的親眷和一些從前幫過裴宥的故舊來參加。


    裴老安人當然不高興。


    她沒有想到的是裴彤也不同意。


    大太太貼身的嬤嬤就勸她:“我覺得大公子是對的。來日方長,您又何必爭這朝夕。隻要大公子好好讀書,一朝金榜題名了,以後有的是風光的日子,沒必要因為這件事惹得老安人不高興。”


    大太太到底不甘心。


    偏偏顧家那邊傳了話過來,說是顧昶準備初四就帶著新婦去京城,她要麽繼續和老安人別扭,要不就聽裴彤的,先把婚事辦了。


    大太太歎氣,道:“那你就親自去趟顧家吧,跟顧小姐說說,這件事委屈她了,以後我肯定會補償她的。”


    那嬤嬤頓時歡天喜地,但不敢有半點的流露。


    她怕大太太看了多心,又改變了主意。


    嬤嬤趕緊把這件事告訴了裴彤。


    裴彤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催著媒婆去和顧家把日子定下來。


    這下子裴家又熱鬧起來。


    大太太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特別是當她收到娘家的來信,說她娘家的大嫂已經啟程趕往臨安,來參加裴彤的婚事了,她更是高興的叫了銀樓的師傅打了幾件首飾,既有自己戴的,也有送給她大嫂的。


    鬱棠則派累枝去請了陳大娘過來,請教她裴彤成親的見麵禮該怎麽辦。


    陳大娘溫聲笑道:“這件事您應該和二太太商量。雖說您是宗婦,可拋開這個,您和二太太都是做叔母的,理應一樣。但我建議你,就和您成親的時候大太太給您見麵禮一樣,送個等值的頭麵好了。最多,也就添個金手鐲之類的。因為禪少爺、泊少爺他們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婚期應該也就在這一、兩年,厚此薄彼都不太好。”


    鬱棠連連點頭,去了二太太那裏。


    二太太準備鬱棠不過來商量她,她就去商量鬱棠的。鬱棠過來,正中她下懷,她道:“我是準備一套赤金頭麵。你要不加上玉佩什麽的就行了。”


    鬱棠回去就把這件事跟裴宴說了,裴宴覺得這樣也行,讓鬱棠到他的庫房裏去拿:“應該有很多水頭不錯的玉佩。”


    裴宴收藏的,肯定沒有凡品。


    但若是送給裴彤,就成了顧曦的。


    鬱棠舍不得,托佟大掌櫃花了幾十兩銀子買了一塊水頭也不錯的新玉作為見麵禮。


    裴宴知道後笑了她一陣子。


    鬱棠毫不示弱,道:“你的東西就算不是我的東西,那也是我們孩兒的東西,憑什麽給我不喜歡的人?不管你怎麽說,內宅的事是我當家作主,我決定了,你不許插手。”


    裴宴就瞟了她的肚子一眼,滿臉是笑地點頭,道:“的確,的確。我們家的東西憑什麽給別人。你做的對。”


    這兩人雖然同床,卻第一次歇了晚間的事。


    因為鬱棠的小日子來了。


    她當然不可能懷孕。


    鬱棠見裴宴這樣,就瞪了他一眼。


    他看著鬱棠生動俏皮的神色,心裏卻非常的滿意。


    他的妻子就應該這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鬱棠這小貓,也是越來越野了。


    而且眼睛也越來越有神,神采越來越飛揚。


    裴宴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繼續猶豫,冒險般地娶了鬱棠。


    可見他還是有眼光的。


    裴宴誌得意滿地去了賬房,還在路上尋思著要不要給他費師兄支支招。


    夫妻倆還是和和美美的好,短短幾十年,把時間都浪費在鬥氣上實在是劃不來。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天的晚上,他收到了費家的喪帖。


    費質文的夫人十六天前已經病逝了。


    而且說因為費夫人留下遺囑,一切從簡。所以費家不準備大辦喪事,按照費質文的意思,隻是通知各家世交故舊一聲。


    裴宴站在書房的中央,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第一次晚膳的時候回去晚了。


    鬱棠很是擔心,親自給他盛了碗文蛤湯。


    裴宴勉強喝了一碗,在飯桌上和鬱棠說起費夫人去世的事。


    鬱棠不知道費家的事,聽了隻當是費質文和裴宴私交非常的好,還給他出主意,道:“雖說是喪事從簡,不需要我們派了人去吊唁,但你可以寫封信去給費大人,安慰安慰他。”


    恐怕費大人這個時候需要的不僅僅是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了。


    涉及到費質文的隱私,裴宴不好跟鬱棠細說,敷衍地點了點頭,事後還是決定裝著什麽也不知道的,寫了封簡短的信安慰了費質文幾句。


    誰知道到了月底,裴家正忙碌地準備著嫁姑娘娶媳婦,遠在京城的張英寫了一封信給裴老安人,希望裴老安人能幫著他說服裴宴,到京城小住些日子。


    說是費質文因為夫人去世,悲慟不已,決定致仕。


    如今能勸得動費質文的,隻有裴宴了。


    裴老安人當然不太相信張英的話。


    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費質文比裴宴大了二十歲,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平時看在同門的份上,頗為照顧裴宴,可若說和裴宴的私交,畢竟年紀隔在那裏,未必就能說得動費質文。


    說服裴宴去京城,十之八、九是想讓裴宴幫張家和其他幾家角力而已。


    裴老安人沒有理會這封信,高高興興地嫁侄孫女,娶了孫媳婦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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