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睜大了眼睛望著裴宴。


    她不知道自己那濕漉漉的大眼睛是多麽的撩人,隻是想著她明明聽見顧曦說能聽到她們這邊的動靜,看裴宴又要怎麽編?


    裴宴見她這副模樣,卻是愛得不行,又低頭親了親她的麵頰,這才在她耳邊低聲地道:“這個船艙的艙板都是雙層板材,中間還墊了東西的,如果不開窗,聲音根本傳不過去,也正是因為如此,開了窗,就比一般的船艙聲音更大。”


    鬱棠不明白。


    裴宴隻好歎氣,恨恨地咬了咬她那白生生圓潤的耳朵,無奈地道:“你隻要相信我就好了。”


    鬱棠有些猶豫。


    其他的事她都相信他,可在這件事上,她總覺得裴宴喜歡逗她,就像逗小貓小狗似的,喜歡是喜歡,但有的時候怕也會失了分寸。


    裴宴氣得不得了,躺到了一旁,胳膊橫在了眼睛上,悶聲道:“我失心瘋了,讓別人聽我的春宮。”


    是哦!


    他連他什麽時候吃的是什麽都不願意讓人知道,更何況是這種事。


    鬱棠頓時滿臉通紅,還又愧疚又心虛,見裴宴很生氣的樣子,忙爬了過去,去握他的手。


    裴宴不為所動。


    鬱棠隻好軟軟的在他耳邊給他道歉:“是我不對!是我錯了!你別生氣!就原諒我這一回。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裴宴繼續不理她,半晌都哄不好。


    鬱棠沒了辦法,咬了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主動摟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哼哼嘰嘰的。


    然後,她仿佛聽到裴宴的悶笑聲。


    鬱棠心中生疑,要扒下裴宴的胳膊看。


    裴宴的胳膊像石柱子,攔在那裏扒不開。


    可鬱棠卻發現了他翹著的嘴角。


    鬱棠惱羞,用指尖戳著裴宴的胳膊:“好啊!你又騙我。看我還理不理你……”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裴宴橫腰抱住。


    鬱棠一聲驚叫。


    裴宴再次哈哈大笑,道:“誰讓你那麽傻的,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吧?”


    之前鬱棠覺得是自己錯了,可現在,裴宴也騙了她,他們應該扯平了吧?


    兩個人在床上你拉我一下,我撓你一下,“打”了起來。


    翌日,鬱棠肯定要親自去實踐一下裴宴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一邊住著顧曦,還有一邊卻住著二太太。她當然是去二太太屋裏。她跑出跑進的,發現真如裴宴所說的,若是他們把窗戶關起來,隔壁半點聲響也聽不見,若是開著窗戶,他們這邊說什麽反而比二太太住的船艙聽得更清楚。


    鬱棠嘖嘖稱奇。


    二太太不明所以,還以為她是對這麽大一艘船感興趣,告訴她:“這是從金陵買回來的船。要是造船啊,還是我們金陵行。工部有個船塢,就在金陵。”然後和五小姐一樣可惜著,“要是你二伯做了京官就好了,我們就可以一起去京城,中途在金陵歇兩天,我帶你去我娘家坐坐,我娘家就有個小船塢,雖不能造大船,做這樣的三桅船卻是沒問題的。”


    那也很厲害了。


    鬱棠大大的稱讚了一番。


    二太太很是為娘家驕傲,道:“除了官家,我們家的船塢的確是最厲害的。宋家造船,有時候還得去我們家借船工。”


    難怪宋家要巴著裴家的。


    接著裴家的船就被宋家給攔在了蘇州。


    宋家四老爺和四太太親自到船上來拜訪她們,裴宴的臉色卻非常的不好看。


    鬱棠知道他急著趕路,隻好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勸他:“既然已是如此,你就別發脾氣了,快點打發了他們才是。”


    裴宴還是很生氣,忍了又忍,這才心平氣和地接了宋家送來的儀程,推了宋四老爺的宴請,連夜趕路離開了蘇杭。


    鬱棠鬆了口氣。


    裴宴卻派人送了帖子給江蘇布政使,說了說宋家攔他船的事。


    宋家人覺得沒什麽,他們做慣了這種事,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卻也是個事——宋家四老爺既不是官衙也不是衛所指揮使,憑什麽在京杭運河上攔船?


    這是後事。


    此時的裴宴,是真的心急如焚了。


    孫皋的案子三司來來回回審了大半年,前幾天終於有了論斷。


    孫皋全族被抄家流放。


    但在此之前,孫皋將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匆匆嫁了出去。


    他的次女好說,嫁給他的一個學生。可他的長女,卻嫁到了福建彭家,做了彭嶼的次媳,而且是在彭嶼的次子還在福建讀書,不在場的情況之下,在京城舉行了婚禮。


    這完全是臨終托孤的做法。


    裴宴心中很是不安。


    他叫了陳先生到自己的書房說話:“你說沈大人即將致仕了,是你自己的判斷?還是恩師的判斷?或者是你們聽到了什麽消息?”


    陳先生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談:“是我和張大人的推斷。沈大人能做首輔,全靠他資曆老,熬死其他幾位大人。若不是朝中幾位大學士總是勸皇上立儲,皇帝根本不可能讓沈大人做首輔,他也根本沒有能力做首輔,他做事太優柔寡斷了。之前張老大人找他說小張大人的事時,他答應的好好的,可彭家把他一逼,他又改變了主意。”


    說到這裏,他麵露無奈,道,“您可能還不知道,張老大人因為小張大人的事非常的氣憤,去見了沈大人,結果沈大人又改變了主意,說到時候一定幫小張大人爭取工部侍郎一職。可就在幾天前,他剛剛答應了黎大人,讓黎大人的學生,就是那個在翰林院任學生的江春和,當年江蘇的解元做了工部侍郎。所以我們張老大人才想您快點去京城,如今費大人不怎麽管事,吏部那邊若是守不住,事態可能會對我們更不利。”


    裴宴目光幽幽地望著陳先生,沒有說話。


    陳先生卻心裏發寒,不禁聲音緊繃地道:“您,您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他在張英身邊也好幾年了,他每次見到裴宴和張英在一起的時候,張英都是在喝斥裴宴,裴宴呢,恭立在旁邊聽著,一副乖乖愛教的樣子。


    因而他雖然受張英所托,要求他無論如何、不管使什麽手段,都要把裴宴弄到京城去,卻沒有真正的把裴宴放在心上,總覺得是張英沒了長子,突然愛起了裴宴這個像幺兒一樣的關門弟子。


    陳先生對裴宴尊重有餘,敬畏不足。


    而裴宴是個不管就不管,管了就要做好的。


    他既然決定去京城,肯定要掃清這路上的一切障礙。


    包括陳先生。


    他沒有隱藏自己的態度,氣勢淩人地道:“你覺得沈大人能當首輔,是因為運氣好?可你知不知道,運氣也是能力的一種。熬死他的同期,也是一種本事。難怪周師兄去了京城你們還處處被動挨打,我看,就是太輕敵了。”


    陳先生一愣。


    裴宴已道:“答應了張家,又答應黎家,還能滿足彭家,他這和稀泥的手段厲害啊!就憑他這東風強了吹東風,西風強了吹西風的態度,致仕,我看他隻要能喘氣兒,就能繼續在首輔的位置上待下去。反正他是個擺設,你們誰強他就聽誰的。是吧?”


    陳先生愕然。


    他們的確是這麽想的。


    而且,張英不想黎訓做首輔,也不想江華做首輔。黎訓,能力太強,他自己也曾做過一屆主考官,有自己的學生,他若是做了首輔,張家就有可能被邊緣化。江華雖是張英的學生,可江華這些年和張英在政見上有了很大的分歧,他若是做了首輔,張英本人的榮耀可達到頂尖,張家子弟的日子卻不會太好過。


    從前,張英用費質文平衡江華。


    如今費質文頹廢不前,平衡被打破,張英擔心江華會鋒芒畢露,和其他內閣大學士結成同盟。


    張英更願意讓沈大人待在首輔的位置上。


    陳先生越想越覺得後怕。


    他們之前就是這樣打算的。


    他背心冒出一層汗。


    “裴先生,”陳先生不敢再怠慢裴宴,他深深地給裴宴揖禮,“您,您一定要幫幫張老大人,張老大人為了張大人之死,已經精力憔悴,一下子老了十歲,,您,您見到他老人家就會明白了。”說到這裏,他落下了幾滴眼淚。


    難怪張大人力薦他阿兄做了山東布政使。


    裴宴點頭,道:“我既然答應恩師去京城,肯定會盡全力幫忙的。就怕我能力有限,幫不上什麽大忙。”


    他尋思著,能不能火中取栗,給他二兄也創造一個機會。


    陳先生感激涕零,和裴宴說了很多京城的事,這才退了下去。


    裴宴又一個人在書房裏待了良久,寫寫畫畫了半天,親自把寫畫的紙張燒了,這才回房。


    鬱棠閉著眼睛在聽阿杏讀繪本。


    因為前世的事,她很照顧阿杏,在無意間發現阿杏識字,就偶爾讓她幫著讀讀繪本,算是鼓勵她繼續學習識字。沒想到她的無心之舉卻激發梅兒學識字的決心,開始跟著青沅學習識字。


    鬱棠不管她們,隻要她們喜歡,她都會鼓勵裴家的人教教她們。


    這幾天裴宴回房淨聽到讀書聲了。


    鬱棠見裴宴又是沉著臉回來的,把阿杏打發走了,問起裴宴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裴宴滿肚子的氣,和鬱棠抱怨良久,重點在於張英,年紀大了,總是念舊,陳先生這樣的幕僚非常的不合適,還留在身邊,害人害己之類的。


    鬱棠隻好安慰他:“張老大人致仕了,身邊的幕僚不可能在仕途上有所收獲,有野心的全都走了,想養老的才會留下來。你也不要太強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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