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豆大雨滴打在樹上,像千萬隻木槌敲擊鼓麵,發出窸窸窣窣的密集響聲。[]


    那人躺在泥草堆裏,一雙灰色眼睛詭異的凸起,像是要爆炸開來。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像是有人在上麵刷了一層厚厚的石灰。


    婁樂歌三個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那人,確切的說是那具屍體,胸膛上開了一個巨大窟窿,心髒已經不見了,而肚子上也被什麽東西撕破,帶著血的筋肉將斷未斷,內髒被掏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一些殘碎的內髒碎肉零散的散落在四周。


    婁樂歌也殺過人,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但是看到這場景,也皺起了眉頭,取出匕首上前蹲下,在將要腐爛的屍體上翻了翻。


    豆子警惕的打量著四周,死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或者活著的東西。


    戈離扭過頭,不想多看那屍體一眼,他拍了拍婁樂歌肩膀,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還是快走吧。”


    他感覺到婁樂歌站了起來,轉過頭去,卻猛地一驚,胃一抽,猛地扭頭,哇的一聲嘔吐了。


    婁樂歌匕首上挑著一截腸子,說道:“是咬痕,而且破口麵很不整齊,說明吃他的東西有尖牙,但是隻吃了內髒,而四肢和頭顱卻完好無損,這就有些奇怪了,有什麽東西隻吃內髒的?”


    婁樂歌看了看悶豆子,後者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顯然也很疑惑。


    婁樂歌又問戈離,這個在三人之中年齡最大的人慌忙後退了幾步,直擺手:“我不知道,離我遠點兒!”


    婁樂歌說道:“一般的魔獸或者野獸,也不可能專吃內髒,至少我沒有見過口味這麽獨特的東西,如果換做是我,一定先吃大腿上的肉,肥而不膩,而且嚼著有勁道。”


    戈離吐的胃裏直冒酸水,剛緩過勁來,聽婁樂歌這麽一說,又想吐了。


    婁樂歌細細看著那小半截腸子,笑道:“這東西胃口很好,這腸子裝著新鮮糞便呢,都被啃了大半了,我還沒見過這麽重口味的畜生呢。(.)”婁樂歌感歎著,似乎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奇葩,連大便也吃。


    豆子瞟了一眼閑情逸致的婁樂歌,心道你這也挺重口味的。


    戈離哇的一下又吐了,強烈的嘔吐讓他彎下了腰,像一隻烤熟的大蝦,五髒六腑都在劇烈的抽搐,險些就喘不過氣來。


    豆子有些疑惑的看著婁樂歌,突然覺得這個少年有些讓他看不透了,不過似乎從兩人見麵一來,就一直沒有看透過。


    婁樂歌擦拭幹淨匕首,收好,蹲下來,在戈離背上拍了兩下:“別吐了,再吐連腸子都吐出來而來。”說完征詢的看向豆子,這位算是這片森林的半個土著了,多少也應該了解一點。


    豆子卻搖著頭,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婁樂歌有些失望,但是本來就沒有報太大的期望,這裏應該算是無人區了,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


    他站起來,削了樹枝,將屍體蓋住,在這種環境和條件下,他現在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婁樂歌對著屍體沉默了一會兒,眯著眼,像是葬禮上對死者表達默哀,他的手按在了黑色長刀上,喃喃自語:“卡西,對吧?卡西·布蘭德,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呢,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我,不過沒關係了,你已經死了,如果這個世上真有靈魂的話,希望你得到安寧。”


    一串串雨滴從樹上流下來,豆子隻看到婁樂歌嘴裏嘮嘮叨叨的,像是在對一個熟人說話。


    卡西是婁樂歌進入遺址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那時在湖邊,靠他的提醒,婁樂歌斬殺了正在進階的嗜血蛛,後來遇到了雷切爾一行人,在婁樂歌殺了豺狼首領之後,和這個小隊伍分開了,而卡西留在了隊伍裏。


    這個隻有一級的家夥,自稱魔獸百科全書,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在這險象環生的原始森林,顯然要打不少折扣。


    雨水滴在身上,雖然隔著千向膜和衣服,但是依然能讓人感覺到寒冷,這雨水涼在身上,可有些東西,會冷入心裏和靈魂。


    婁樂歌對卡西談不上朋友,甚至連熟人都算不上,來到這個世界,見多了生離死別人心險惡之後,婁樂歌的心越發的冷而靜,他突然覺得需要一些東西來溫暖甚至燃燒自己,要不然總有一天,從裏到外,他會變成一坨冰塊。


    他想到了將他丟進深山老林裏錘煉的老頭子,想到了一心想要創出名堂的娜迦,想到了總是捧著一本書的祖爾克斯,想到了行事彪悍卻內心善良的喀秋莎大嬸,想到了那個把小羊羔當弟弟養的艾倫,想到了烏鴉嶺拿著生鏽鐵劍的倔強老頭子史密斯,想到了戴蒙那又呆又萌任人欺負的胖小子,這麽多人,這麽多麵孔,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眼前閃過。


    他睜開眼睛,嘴角掛起了微笑。


    不管這雨下的有多久,總會有雨過天晴的時候。


    婁樂歌問道:“是不是鬼猴?”


    豆子搖搖頭:“如果是鬼猴,我們看到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兩人沉默了,等到戈離緩過神來,三人這才腳步沉重的離開。


    十分鍾後,屍體旁的草葉微微搖晃,齊腰深的草叢中探出來一隻花斑豹,它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覺得沒有危險後,爬了出來,張開嘴咬住屍體的腳,將其拖入了草叢裏。


    雨依然在下,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卡西·布蘭德這個人。


    戰斧山,蘭迪將軍府。


    東方人形容宅子大,往往用的是幾進幾出這個詞,但是建在戰斧山下的這巨大建築群,可就不好用這個詞來形容了,因為它隻有一扇門,要說一進一出,就和山腳下尋常人家幾十平米的住宅一樣了,難免鬧笑話。


    將軍府龍盤虎踞在戰斧山山腳,麵積有山下小鎮三分之一大,其中男女仆人就多至三百二十,再加上蘭迪將軍近衛營三百名甲士,和臨時雇傭的壯丁仆人,林林總總算下來,少則也有八百人,管理這麽多人,沒少讓老管家頭疼。


    西南一處涼亭下,留著花白胡須的老管家看著賬本,眉頭又擰在了一起,他下意識的摩挲著拇指,一旁負責審核這個月府上花費開銷的中年人戰戰兢兢。盡管天氣已經轉涼,但是他手心手背都是汗水,自然不是熱,是嚇的。


    月末報上來的賬單和審核下來的有很大出入,他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這裏麵的細枝末節要不要深究,如何深究,都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他跟著老管家已經十一年,這位人老心不來的老家夥生氣時總會摩挲著拇指,又因為他掌握著府上三百二十仆人的生殺大權,行事總是狠辣不留情麵,仆人們私下裏都叫他拇指魔頭。


    老管家終於放下了賬本。一旁垂首而立的中年男子大氣也不敢出。


    老管家平靜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中年男子不敢不答:“賬麵上缺了一大塊,遺址四周的防禦工事是一個原因,但是府上偷腥的貓也不少。”


    他不說了,這些偷腥的貓幾乎都和蘭迪將軍沾親帶故,七大叔八大姑九大爺,不少人家中甚至還有在暮光營地掌握著實權的人物。哪怕將軍大人給了他軍令,他也不敢下狠手,一刀子連精帶肉砍下去,痛快是痛快,後果就太過嚴重了,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哪裏能承受的起?


    老管家又問:“治還是不治?”


    中年男子隻是低著頭,不敢說話了,隻覺得老管家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刮在他身上。


    老管家沉默了,良久,歎了口氣:“我已經向將軍推薦你,但是你這樣束手束腳,又讓我怎麽放心!”


    中年男子一個激靈,險些就要跪倒下去。


    老管家站起來,轉過臉不去看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管事,而是看向水池那垂釣的紫袍老人,“這件事,等那位先生走了再做。”


    老人穿了件紫色袍子,魚線垂在飄滿水草的水麵上,水上倒映出一枝青竹竿。老人身旁有一個竹編小方台,擺有精致一杯一壺,內有香茶。


    有風起,池麵波光粼粼。


    閑情逸致的老人拿過茶杯,卻發現杯中無茶,剛要伸手去倒茶,茶壺就被另一人搶了過去,一個中年男子笑嗬嗬倒了杯茶,沒有倒滿。


    男子無事獻殷勤,老人也不點破,任由清香茶水倒入杯中,看著並未倒滿的杯子,笑道:“你這小子越來越圓滑了。”


    男子笑嗬嗬說道:“先生講過,茶倒七分滿,留三分餘地,我可不敢忘。”


    老人沒好氣說道:“你不敢的事情多了,但是卻樣樣都做了。”


    男子也不辯解,隻是厚著臉皮說道:“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說吧,有什麽事情?”老人也了解這家夥的無奈性子,都是成名已久的白銀戰將了,還改不過來,“就衝著你這好茶,我也不會藏著捏著。不過,”老人話鋒一轉,“要是你問我軍隊裏的事情,就別想了,很多事情,不管對錯,還是需要自己去琢磨的。”


    有不經意路過的仆人,遠遠的見到畏懼多於尊敬的主人,也不敢多看一了速度,幾乎是跑著離開。


    中年男子,也就是蘭迪將軍,有些憋屈的說道:“人族大軍壓境,精靈族蠢蠢欲動,先生怎麽能不管不顧呢?”


    老人喝了口茶:“我老咯,還有很多老家夥都應該會漸漸退出舞台,把艾澤拉斯留給你們。”


    蘭迪將軍被這個借口堵的心裏發慌,千難萬難終於打消了繼續問詢的念頭,這老頭子,他要是不想說,你用刀子也敲不開他的嘴。


    “那問另一件事情吧,”蘭迪說道,“有人闖進卡羅蘭境,也就是神廟遺址了,這件事情怎麽辦?”


    “怎麽辦?等唄,”老人很不負責任的笑了,“老頭子都等了這麽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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