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漸近,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上不時有軍馬奔過,揚起的塵土在落日餘暉下變成金黃色。


    不少從田間地裏勞作歸來的農戶聽到馬蹄聲便手忙腳亂的站到一旁,板著臉看著這些疾馳而過的軍騎,待到軍騎走遠了也就開始罵上了,這些田間地裏的粗糙漢子也識不得幾個字,罵過來罵過去也就是一些問候老娘生兒子沒屁股的話,和被鋤頭鏟子磨的手掌一樣粗糙。


    前些日子有軍騎踩死了路邊嬉戲幼童,親眼見到小兒子被活生生踩死的農婦提著鋤頭跑過來要拚命,卻被那彪形大漢的甲士給一刀削掉了腦袋。連殺兩人,甲士依然騎在高頭大馬上,優哉遊哉的用在農婦身上擦拭幹淨軍刀,這才慢悠悠離開。義憤填膺的村民敢怒不敢言,都咬著牙看著殺人凶手揚長而去。


    在這些囂張跋扈的甲士眼中,殺這些毫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和殺一兩隻低級魔獸沒什麽區別。


    這次一下子疾馳而過七八個軍騎,小路旁的田地都抖動的厲害。


    扛著鋤頭往家走的約翰隻覺得背後一陣顫動,慌忙往路邊躲閃,但是他右腿在年輕時受了傷,落下殘疾,到現在走路還很吃力,一個躲閃不急,給一匹疾馳的戰馬擦肩而過,猛的摔倒在地裏。


    莊稼漢子隻覺得一陣頭暈腦脹,隱隱約約就聽到一陣戰馬的嘶鳴,等到他緩過氣站起身時,已經有一把鐵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哎呀我滴娘呢!約翰暗呼一聲,看著一個壯實的年輕騎兵正凶神惡煞的瞪著自己,知道自己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了。


    撲通一聲,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跪倒在地,求爺爺告奶奶,要讓這位年輕的軍爺饒了他一條賤命。


    人命賤如草,特別是他們這些沒勢力沒錢沒背景的小民,更是命比紙薄,哪裏經得起這把利劍劃上一刀?


    劍鋒抵在脖子上,冰冷冰冷的,約翰心中那個涼啊,和大冬天光著身子躺在雪地裏一樣。半個月來不斷有士兵從這裏經過,少的一兩個,多的十幾個,都是彪悍生猛的主,殺人事件之後,這些人借道路過村子的時候小孩子嚇哭了不說,連狗都不敢叫。


    對這些人,村民們總會躲的遠遠的,比見到魔獸襲擊村子還要害怕。


    約翰顫顫巍巍的跪著,好說歹說也隻有那麽求饒的幾句話:“軍爺饒命啊,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兒,要是我死了,孤兒寡母的沒人照顧啊!”


    他肚子裏沒什麽貨,這幾句話還是從一個遊鳴詩人嘴裏聽來的。從小到大最遠一次出門就隻是翻過了三座山,這種頭發短見識也短的人能有什麽見識?


    這話說了四五遍了,那軍爺依然沒什麽反應。約翰以為自己要完蛋了,心裏後悔著還沒有生個帶把的娃兒傳宗接代。但是就在這時,小路上另一個騎士騎馬奔了過來,說道:“馬沒問題,速速歸隊,不要耽誤了時間!”


    那人說完便調轉馬頭走了,這年輕士兵收了鐵劍,快步跟了上去。


    約翰幾乎要癱軟了,他摸了摸後背,全是冷汗。看著那幾騎消失在羊腸小道上,他這才徹底鬆了口氣,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獸族的士兵騎的都是戰狼,什麽時候變成騎馬了?


    這個疑問隻停留了短短幾秒鍾就被他拋出腦海了。那些都是官老爺軍老爺惦記的事,他一個莊稼漢,想這些莫須有的事情幹嘛?


    約翰晃了晃腦袋,撿起鋤頭,走上田地間的羊腸小道,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他轉頭一看,是個背著一個狹長黑木匣子的少年,微卷的頭發有有些散亂的披著,身材高大,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少年身後有一個男孩,看著年紀要小兩歲,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灰撲撲的袍子裏,偶爾能見到一張俊俏的臉。


    少年笑著問道:“大叔,能在您家借宿一晚麽?”


    約翰撓了撓腦袋:“借宿是啥?”


    那少年一愣,說道:“就是在您家住一晚。”他又補充道:“當然不是白住,我們可以付錢。”


    說著,少年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東西,金燦燦的,竟然是一塊金子!這窮鄉僻壤的,別說金子,就是銅版都難見到,想要吃家裏沒有的東西,隻得用其它動西去換。拇指大小的金子,其貴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約翰對門屠夫的婆娘,有一隻金戒指就成天在村子裏東走走西逛逛,逢人就搖晃著她那張肥白的手,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一隻金戒指。


    要是把這塊金子融了做成個金圈圈兒,往自家婆娘指頭上一套,那她肯定不會再戳著自己腦袋罵沒用了吧!


    想到這裏,約翰搓了搓手,接過金塊,小心翼翼的放到袋子裏。


    回家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是在平時,太陽剛落在山頭的時候往家裏走,看不到路時剛好能到家,但是今天,這個莊稼漢顯然急切了些,幾乎是一瘸一拐跑回家的,隻花了平時一半的時間,就見到了自家婆娘彎著腰給豬喂食。


    女人三十五歲,比約翰要小兩歲,但是臉上皺紋和黑白相間的頭發,看起來恐怕四十五歲還不止。靠種莊稼過活的女人,大抵是這個樣子,農忙時下地幹活,回到家養豬喂雞織衣服做鞋子,常年勞作,樣子能好到哪去?


    約摸是聽到了腳步聲,女人轉過頭,見到漢子竟然現在就回來了,天還沒黑呢!


    女人端著裝著豬食的木盆子,劈頭蓋臉罵道:“你個死鬼,這麽早就回來了,玉米地的草都清理完了?天還沒黑,也不怕剛長出來的玉米被村子裏的熊孩子給偷了!老娘每天忙裏忙外累死累活,還要管你,老娘容易嗎!還愣著幹啥,趕緊把手腳上的泥巴洗了做飯去,偷懶回來這麽早,還指望等著吃現成啊!”


    約翰眼珠兒轉著,壓低了聲音道:“婆娘小聲點,老子帶了客人回來!”


    “客人?”女人將木盆往地上一放,尖著嗓子吼道,“你個死鬼還有客人?真是天大的笑話,老娘嫁給你這麽多年,鄉裏鄉親的都知根知底,能把你瘸子約翰放在眼裏的能有幾個人?你這草棚子,哪個缺心眼的願意來?”


    女人嚷著,收活回來的鄰裏都憋著笑,這村子零散也就五十幾戶人家,就屬瘸子約翰的房子最寒磣,就連村尾寡婦家都蓋起了木板房,可他現在還住著有三十多年悠久曆史的草棚。


    村子就巴掌大一塊地方,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成為左鄰右舍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為草棚子這事情,兩人沒少被取笑過。


    約翰突然上前扯住女人的手:“你給老子消停點,真的有客人!”


    女人定眼一看,這才發現站的老遠的兩個少年。


    約翰將女人拉到一旁,摸出那塊金子,女人雙眼頓時瞪的比牛眼還大。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了,女人從水缸裏撈上來一條巴掌寬的魚,再加上些剛從地裏摘的青菜,熬了美美的一鍋魚湯,再割了塊兔肉幹切成小片,再加上一盤剛從地裏摘的西紅柿混點奶酪,最後切了片烤麵包,擺了一桌,這算是今年最豐盛的一餐了。


    約翰本以為這兩個輕易就能拿出金塊的少年會吃不慣這些粗糙的東西,但是看到他們狼吞虎咽的時候,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


    他還真怕人家一個不滿意,把金塊又要了回去。


    吃過了晚飯,女人很自覺的收拾餐具,回到和牛圈相鄰的廚房洗東西去了。臨走時還望了一眼這兩個小家夥,心想到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娃,不然也不會長的這麽俊俏。


    小屋子裏隻剩下約翰和兩個少年,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沒來由的拘謹起來,找不到話說,又怕自己說的話糙的很,別人不愛聽,總覺得心裏堵的慌。


    高個子的少年從隨身的包袱裏掏出了一本書,借著油燈在津津有味的看著。約翰瞟了兩眼,那書破破爛爛的,看樣子,比他這草棚子還要老呢。


    少年察覺到約翰在看他,抬起頭笑道:“大叔,你識字?”


    約翰連忙搖頭:“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呢,哪能識什麽字?我們這村子裏,就屠夫家的兒子跟著一個遊鳴詩人學了兩年,還認得幾個,其他的人,還不如我呢。”


    “又往自己臉上貼金。”廚房裏豎起耳朵偷聽的女人嘀咕了一聲,“都不識字,憑啥別人就不如你了?”


    那少年笑了笑,放下破爛不堪的書,問道:“今天在路上見到七八個軍騎,好像都很匆忙,這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約翰說道:“之前聽說在抓捕兩個逃犯,但是現在,是要打仗啦。”


    看兩個少年眼中露出疑惑的表情,約翰又解釋道:“這是屠夫說的,他有個妹妹嫁給了鎮上一個守軍,能得到些消息。不過兩年我們這裏也不是很太平,離前線隻有一百多公裏,曾經有人族的斥候潛到鎮上,殺了三個狼騎士呢。不過打過來打過去,還是兩邊的平頭小民倒黴。這不今天我就差點被一個騎馬的兵給殺了。這裏路不好走,有些時候那些大兵會直接從地裏抄近道,一個運氣不好,玉米小麥什麽的都要遭殃,到時候找人哭都找不到。”


    這個莊稼漢子打開了話匣子,但是說了幾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有些心痛的看著油燈,這東西,平時都不舍得用。


    好在兩個少年並沒有多聊天的意思,說了兩句就睡下了。


    草棚子被一塊破布從中隔開,約翰勞累了一天,又差點丟了小命,身心疲憊,一躺床上就睡著了。大半夜了,整個村子都安靜了下來,女人躺在床上,透過草棚頂的一條縫隙看過去,隻見滿天繁星,亮晶晶的,就像她手中緊緊拽著的拇指大小的金塊。


    把這塊金子送到鎮上的金鋪裏融了,打出來的戒指,肯定比屠夫的婆娘那隻還要大。等她死了,就傳給媳婦,等媳婦死了,就再傳給孫媳婦,這樣一代一代傳下去,家裏每個女人都可以帶著金戒指從村頭走到村尾,讓那些別人羨慕死!


    一想到這裏,心裏樂開了花,想著想著,竟然咯咯的笑出了聲來,她連忙捂住嘴,不讓自己把那兩個少年吵醒了。


    她扭過腦袋,看著熟睡男人胡子邋遢的臉,第一次覺得這死鬼竟然還挺有男人味的,於是偷偷摸摸在男人臉上親了一口。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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