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從那些重傷員身邊走開,不忍再看,準備去看看那些俘虜。這時山林中跑出四個手下,兩兩抬著人,在泥濘濕滑的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廣場邊,一邊跑一邊喊:“老大——他們不是我們的電工!兩個人一個死了,一個還有氣——”


    “老鄧!你不是說我們的電工被打了嗎?”程子介吃了一驚,趕緊迎上前去。鄧團長那邊已經結束了看似殘忍實則人道的工作,趕緊也對他跑了過來:“老大,這個時候回來,我還以為是我們的電工。也不是朱老五的人,他們就是朱老五用槍打的。”


    “那會是誰?”程子介已經迎上了那四個手下,看向他們抬著的兩個人的臉,馬上認出其中一個就是昨天來的新金使者,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胸口,另一顆穿過他的臉,已經斷氣了。另一個不認識,他是小腹中了一槍,胳膊中了一槍,手掌中了一槍,滿身是血水,臉色蒼白,人已經昏迷了,但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新金的人!怎麽回事!老鄧!”程子介大驚。鄧團長也跑到他們身邊,也認出了昨天那個使者,也驚訝地喊道:“剛才我們在左右兩邊的林子裏埋伏,沒想到他們剛好在朱老五的人到小廣場的時候出現了,又正好在我們兩邊埋伏著的人正中間那道沒什麽樹的草坡上下來。風大雨大的,我也沒認出來,又怕暴露我們的埋伏,就沒出聲。沒想到朱老五的人以為是我們的人,開槍打了他們!”


    “操!”程子介怒吼了一聲。因為他馬上想到,新金的使者帶著修好的目的來自己這兒,要是兩人都死了,自己可就難以辯解了。萬一對方認定是自己這方殺害了兩位使者,豈不是在陵川和玉佛寺外又樹一敵?三方夾攻,自己恐怕很難在這兒生存下去。退一萬步說,就算對方相信了自己的說法,自己也至少難逃保護不力的指責,損失一個潛在的盟友是可以預見的。本來與新金的關係自己這方掌握著主動權,現在卻陡生變數了。


    朱老五!程子介簡直怒火衝天,剛才因為戰鬥而打死對方不少人的自責與愧疚之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虧我還同情你們,你們這些王八蛋卻隻會給我惹麻煩!


    鄧團長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有些呆住了。程子介顧不得許多,一把搶過那還有氣的使者抱在懷裏,喊道:”我得去找我媽把他救活。老鄧!外麵的事交給你了。“


    ”是!“鄧團長趕緊答應著,有些後悔沒有及時采取措施保護他們。明知對方說今天上午十點要來討回話,卻沒有派人接應,實在是大大的失職。如今之計,也隻能指望那人活下來,自己這方才有分辨的餘地。想到這兒,大勝的喜悅頓時衝淡了不少。不錯,自己是戰勝並基本消滅了朱老五的一隻小部隊,但是跟這樣的戰果比起來,將一個潛在盟友變成潛在敵人的損失,恐怕要大得多。


    正在看管著俘虜的手下看到他有些沒精打采的樣子,也不由得紛紛嚴肅了起來。鄧團長低著頭搖了搖頭,將注意力轉回麵前的俘虜上:“你們把他們帶進去,老李安排了幾間房,你們去找他,把這些人先關好。每間房外麵留人看守,等老大處置。”


    “哎——”手下們答應著,開始押解俘虜們走向防空洞。這時小廣場邊出現了張耀煌,頂風冒雨地押著一個俘虜回來了,對鄧團長喊道:“老鄧,又抓到了一個。”


    鄧團長趕緊迎上前去,雖然張耀煌在這樣的戰鬥中會聽他指揮,但是程子介的意思,兩人算是平級的,鄧團長一直很小心地對張耀煌保持著尊重:“張二哥辛苦了。弟兄們呢?”


    “差不多了,逃下去的都不敢留,全跑光了。我們幹掉了一個,抓到了一個,他們再仔細搜索一遍就回來。”說著已經走近了俘虜群,將那人踢了一腳:“過去。”


    那垂著頭的俘虜踉踉蹌蹌地擦著鄧團長跑進了俘虜群裏。驚恐地看了看四周,突然高興地大喊起來:“三哥!是你?救救我!”


    程子介的手下聽到他的喊聲,都轉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一個也叫了起來:“少方?”


    答話的正是鄧團長原來的副手老吳。鄧團長也吃了一驚,看向老吳。老吳也看了看鄧團長和張耀煌,歎了口氣:“少方,你這個狗日的,竟然跟了朱老五,還來打我們。今兒的事,我可顧不得你了。你老老實實進去呆著,等我們老大發落。”


    那家夥卻不死心:“三哥!以你的本事,怎麽會混到一句話都不敢說?我他媽不是沒辦法嘛!我住玉佛寺,不跟朱老五跟誰啊!你不也是跟著人,你們老大叫你打誰你敢不打麽?看在我們表兄弟的份上,你在你老大麵前幫我說句話唄!”


    老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呆了呆,喝道:“閉嘴,你個小兔崽子,再囉嗦老子一槍崩了你。你們的人無緣無故打死我們張老大,現在又來我們山上想打我們,指望我說情不如指望我們老大發慈悲。滾進去。”


    那家夥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垂著頭加入了俘虜的隊列,跟著走向防空洞內,嘴裏還在輕聲咕噥著:“嘖嘖,這麽多老大,就你混的連句話都不敢說……哎喲!”正是老吳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才徹底住了口。


    看著俘虜們都被押回了防空洞,鄧團長和張耀煌才轉向滿臉尷尬的老吳,笑道:“怎麽回事。”


    老吳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子:“這小子是我表弟,一直住在玉佛寺。沒想到也活下來了,還做了朱老五手下。現在既然也來打了我們,我也不敢說什麽,等老大發落就是。”


    “嗯。不過我可以幫你和老大說一聲,他聽著也是沒辦法跟了朱老五。你以前幫我不少忙,我給你說個情還是可以。”


    “哎!那多謝了。”


    鄧團長看著他,麵帶歉意地安慰道:“老吳,實在是對不住了。本來你也是我的副手,但現在我也跟了程老大,老大前麵還有老李、張二哥這些資格比我老的人做副手,你不太懂指揮訓練這些事情,我也實在不好和老大說讓你當個管事的。等以後你這些懂得多了,我還是需要你幫忙的,到那時候我再和老大說讓你幫我吧。”


    “哎哎,沒事的老鄧,我知道。”老吳趕緊笑著道了謝。隨著押解俘虜的隊伍進了防空洞。


    程子介抱著那重傷的使者,心急如焚地飛進了自己的房間。房內小武還在笑容滿麵地給蘇田田和蕭玉梅講述戰鬥經過,兩女都是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問上一句。鍾美馨則在桌子邊給三位輕傷的手下檢查傷勢。陸護士也被李建斌安排著來到了房間,正在協助鍾美馨的工作。


    “媽!”程子介衝進房子,顧不得懷中的使者滿身的泥水血汙,將他放在自己床上。房內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站起來緊張地看著他,程子介看了看幾位受傷的手下,皺著眉頭:“幾位兄弟,你們傷不重,先撐一會。媽,這是新金的使者,被朱老五的人打了。這人還活著,你快來看看!一定要把他救活。”說著期待地看了鍾美馨一眼。


    鍾美馨也馬上明白了這位使者的重要性,趕緊走到床邊。程子介跳到桌子邊抓起一盞充電燈,湊過來為她照明,鍾美馨看了一會,皺著眉頭:“還好,沒傷到什麽要害,主要器官都沒事,隻是失血過多。”


    “那趕快給他輸血!”程子介急不可耐地喊道。鍾美馨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知道他的血型?”


    “啊?”程子介這才想起這麽個重要問題,不由得呆住了。鍾美馨繼續吩咐道:“現在隻能先給他止血。我們沒設備,查不了血型,不能輸血,看他自己能不能挺過來了。幫我把他搬到外麵診室去。”


    “不行,媽,外麵剛打完,隨時還會有危險。你在這兒做手術吧。”程子介趕緊道。鍾美馨隻得點點頭:“小陸,你帶小傑去外麵診室,把必須的器材藥品拿進來,那兩個氧氣袋也拿來。”


    “哎!”陸護士趕緊答應著,邁著醫護人員急診時特有的小快步,帶著程子介走向防空洞外。一路上都是來來去去的人,手下們正在李建斌的指揮下,將俘虜們陸續關進四間房間,鎖上沉重的鐵門,嚴密地看守起來。女人和孩子們緊張地看著這一切,隻有兩個膽大的小男孩,拿著兩把木頭槍,對著那些俘虜們嘴裏“砰、砰”地喊著。


    程子介急匆匆地跟著陸護士出了防空洞。風雨已經小了不少,下山搜索的幾個手下也都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正對著站在一起的張耀煌和鄧團長稟報著。地上的屍體被集中在一處,繳獲的武器也在張耀煌的指揮下分門別類地堆在了一邊。


    “老大。”眾人本來都是喜笑顏開,看到程子介滿臉憂色,不由得麵麵相覷起來。隻有鄧團長知道程子介擔憂的原委,上來問道:“怎麽樣。”


    “失血過多,不知道血型又沒法輸血。先做手術止血,其他的……隻能看運氣了。這兩人,正好這時候來……哎。”程子介說完,隨著陸護士進了診室,很快找出一大堆醫療器械和藥品,還有兩隻珍貴的便攜式氧氣袋,抱在懷裏,也不等陸護士,就急不可耐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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