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直到那個時刻,小淘氣姐姐的身體才徹底停止了活動,真正地死去了。


    難道小淘氣姐妹倆的腦電波真的比普通人更強大?程子介思索著,輕描淡寫地向親愛的人兒們講了講這一次的經曆。至於受傷一事,隻是隨口說了兩句,以免大家擔心。她們也都知道程子介即便受傷也不會有什麽大礙,如今他就精神煥發地站在自己麵前,自然是不會再擔心了。


    於是相見過後,程子介送走直升機,和大家招呼一聲,就徑直前去小淘氣的住處。


    一路上程子介都頗有些忐忑不安。要不要告訴小淘氣實情,如何提起?她還是個孩子,現在生活終於安定下來,能不能接受噩耗?


    踏著晚霞來到小淘氣的住處門口,程子介最後再思考了一遍,然後抬手敲門。


    門沒有鎖,一敲之下就自行悄悄地開了。程子介在門口站立片刻,沒有高聲叫喊,舉步走進了房中。


    三位少女的閨房倒是整理得不錯,雖然現在大家的住宿條件都很簡單,但也收拾得整潔幹淨。程子介舉目環顧,正看到小淘氣獨自坐在陽台上,靜靜地看著晚霞。略顯單薄的身子被變幻的霞光勾勒出一道安靜的剪影,像是時間都停止了流逝。


    程子介輕輕地走向陽台,清了清嗓子,低聲喚道:“盈盈。”


    “大哥哥。”小淘氣回頭看了一眼,神情和語氣都很平靜。接著又轉過臉去,恢複了之前的姿態。


    程子介走到她身邊,看著地板上也是一塵不染,於是盤腿坐下。打量著小淘氣略顯蒼白的麵頰,微笑道:“怎麽了?”


    小淘氣轉過臉來,看著程子介道:“大哥哥,你找到我姐姐了對不對?”


    那雙清澈純淨的大眼睛在霞光中更顯得晶瑩剔透。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任何人都難以隱瞞什麽。程子介本就是個大孩子,生性就不習慣撒謊,頓時被這小姑娘看得有些心虛起來。不由得下意識地避開小淘氣的目光,看著天邊的晚霞。心中掙紮一番之後,終於輕輕點頭:“對。”


    “她死了。”小淘氣的語氣不是詢問,而是確定。


    程子介隻能歎息一聲。這小丫頭其實什麽都知道了。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常見於各種報章新聞,現在出現在自己麵前,隻能讓程子介感歎世界實在太過奇妙。


    既然這樣,也就不必隱瞞了。如今的世界,大家都必須強迫自己接受失去親人的現實。但程子介還是試圖安慰她:“對不起……但是,你姐姐其實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不會的,之前我一直能感覺到我姐姐還活著……直到前天半夜,才突然覺得什麽斷掉了,再也感覺不到了。”小淘氣平靜地搖著小腦袋:“大哥哥,你不用騙我的。你自己也受傷了,我知道你盡力了。”


    難道是因為荒蕪一直控製著她姐姐的身體,保持著她姐姐的腦部還在繼續活動,才讓小淘氣有這樣的感覺?程子介疑惑地思索著,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淘氣又輕輕地說道:“可是我覺得,我姐姐身上好像發生過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難道心靈感應真的如此奇妙?程子介有些驚訝。的確,他這次的遭遇匪夷所思,絕對當得起“了不得”三個字。


    但他是絕不會再和小淘氣提起關於荒蕪的那些事情了。那些事實太難以接受,更何況她還是個孩子。


    所以,程子介隻是微笑著敷衍道:“嗯。現在的世界,還活著和已經不在的人,每一個都很了不得。”


    “我總好像能感覺到發生過一點什麽。可是這兩天我拚命去感覺,就是不行。”小淘氣微笑了起來:“既然大哥哥回來了,有確定的消息了,我就不再白費力氣啦。謝謝你,大哥哥,還有,幫我謝謝那個叔叔。”


    “好。我已經替你謝過他了。”程子介當然不會告訴小淘氣,孫誌高也已經遇難的消息,而是笑著點頭道。


    “我不會一直難過的!”小淘氣突然站了起來,對著晚霞大聲喊道:“我要好好活下去!做一個有用的人!能幫助別人的人!讓別人不像我這麽難過!”


    真是個堅強的孩子。程子介也讚歎地站起身來,笑道:“別那麽淘氣就好了。”


    小淘氣回過頭,調皮地做了個鬼臉:“我這兩天讓大家擔心了。我要是不淘氣,大家會不適應的!嘻嘻。”說完,就輕快地跑了出去。


    程子介看著她輕盈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也離開了她的住處。一邊緩步在校園內走著,一邊思索著小淘氣的心靈感應能力。這能力,是隻在她和她姐姐之間才有,還是有更廣泛的範圍?


    荒蕪說,她姐姐的腦電波比常人強大,足以幫助它直接控製近處的病毒個體。


    這麽說的話,是不是小淘氣也有類似的能力?隻是她自己還毫無察覺而已。


    這種能力是否可以加以開發利用?程子介一時還完全沒有頭緒。但思索之後,還是決定暫時先不提。姑且不說刻意為之或許有拔苗助長之嫌,光是荒蕪的存在和它提到的那些事情,就足夠驚世駭俗,他自己都沒來得及思考消化。


    有些事情,隻有特定的人才能商量。


    所以,在輕鬆溫馨的晚餐過後,程子介陪伴著親愛的人兒們親熱了片刻。等鍾美馨首先離開,程子介片刻後也跟了上去。


    大家也都知道這家夥的性子,每次剛回來時喜歡粘著鍾美馨,對此都不在意。


    程子介還是先找到醫務室,但鍾美馨並不在那兒。最近一片太平,並沒有嚴重的傷患。那位紅寧的田新建也渡過了危險期,所以需要鍾美馨操心的事看來是不多。


    思索片刻之後,程子介便舉步來到樓下,找到了之前安置那頭膽小喪屍哈雷的辦公室。


    辦公樓內一片寂靜。程子介來到門邊,伸手推門,門卻緊鎖著。這讓他有些緊張,大聲喊道:“媽?”


    門內馬上傳來一聲喪屍的嘶吼,接著是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音。程子介大吃一驚,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門中的景象頓時讓他汗毛直豎:鐵籠子門開著,鍾美馨正在俯身撿起地上的一些紙張和花花綠綠的塑料塊。而膽小喪屍哈雷則蜷縮在她邊,靠著桌子角簌簌發抖,和鍾美馨之間沒有任何屏障。


    程子介驚急之下,條件反射般地拔出從不離身的短刀,呼地一聲淩空掠向哈雷,刀光映著燈光,拉成一道奪目的白練。


    “小傑!”鍾美馨焦急的叫喊讓程子介硬生生地扭轉手腕,刀尖擦著哈雷的腦袋深深地紮進桌子,直至沒柄。


    “媽!怎麽回事!”程子介擋在哈雷和鍾美馨之間,伸出一隻手臂將鍾美馨護在身後,盯著哈雷緊張地喊道:“這家夥怎麽跑出來了!”


    但哈雷顯然比他更害怕。就縮在他腳邊,篩糠般地哆嗦著,頭也不敢抬。鍾美馨則平靜地說道:“好了好了,我專門放出來的,別緊張過度啊。”


    “媽,你不要命了。”程子介這才回頭,看著鍾美馨還是那麽淡雅平靜的俏臉,波瀾不驚的神情,焦急地喊道:“我說了,它終究是喪屍!我不在場的時候,必須保持距離!萬一咬一口,可怎麽說!”


    鍾美馨隻是恬淡地一笑,扶著程子介的手繞到他身前,就站在哈雷麵前看著它:“我既然放出來,就有把握它不會咬我。好了,你嚇壞它了。”


    “你那麽信任它?”程子介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它可是喪屍!萬一發生誤會可怎麽說?”


    鍾美馨搖著頭:“它也信任我。你別緊張,我最近在尋找和它交流的途徑,已經有了不少進展。”說著就從桌子上拿起一隻雞腿,對哈雷蹲了下去,將雞腿遞到哈雷麵前,輕聲細語地安撫了起來。


    程子介目瞪口呆地看著哈雷安靜了下來,抬起臉看著程子介,像塗了一層蠟的玻璃球一般的眼睛裏能很明顯地看出恐懼,還在渾身哆嗦著,完全不敢去碰那個雞腿。


    “小傑。”鍾美馨微笑道:“你看,哈雷雖然是喪屍,但像個孩子一樣。真的不必太緊張。你站遠點看看?”


    鍾美馨表現得實在太淡定,程子介也隻得忐忑不安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到門口,哈雷渾身的哆嗦才逐漸平息了下來。但眼睛還在一直看著程子介,隻是它的目光不像別的喪屍那樣,充滿了欲望,令人惡心難受,反而帶著一種純淨的意味。


    這樣的目光中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敵意。再加上鍾美馨的淡定,程子介也隻能略略安下心來,看著鍾美馨輕聲安撫著哈雷。片刻之後,哈雷才轉過目光,看看雞腿,又看看程子介,最後才轉回雞腿,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接過,卻沒有馬上就吃,而是又轉眼盯著鍾美馨。


    “吃吧吃吧。”鍾美馨微笑道。


    喪屍肯定無法聽懂人類的語言。但動物,尤其是有了智慧的高等動物,都能從其他物種的姿態、眼神和神情看出對方是否有敵意。


    哈雷自然也是如此。所以,程子介就看見哈雷將雞腿塞進嘴裏,用力撕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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