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跳上直升機,發現本來還算寬敞的機艙中,因為自己部下的加入而擁擠了起來。直升機上本來隻有兩名輕傷的海軍特種兵擔任守衛,另三名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卻並無生命危險,已經接受了妥善處置的特種兵坐在後艙一側,機艙正中則安置著一副擔架,一名醫護兵正在檢查著擔架上傷兵的狀態。


    目光一掃,程子介就知道這名傷兵情況危殆。他胸前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鮮血帶著泡沫,正不停地從他嘴巴和鼻子裏湧出來。醫護兵不得不過一陣子就為他清理一次,然後再將一隻氧氣麵罩覆蓋住他的口鼻。而那傷兵睜著眼睛,目光已經有些渙散了。


    程子介知道自己對此無能為力。目光轉向機艙另一側,看向自己的部下們。夜嘯三人組平靜地靠著艙壁正襟危坐,安少尉閉目養神,大個子許鵬飛在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自動步槍,小個子李林森仍然是那麽滿臉毫不在乎的神情,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用一把鋒利的匕首修理著指甲。他們身邊就是垂頭喪氣的任樂瞳,雖然侯凱莉就挨在他身邊,但這家夥拘謹又緊張,滿臉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這侯凱莉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程子介多少為任樂瞳有些不平。但感情的事,自己還是當做沒看見的好。於是也不理他們,徑直走到最後的何安靜身邊坐下。看了看她蒼白的臉頰,知道她沒有大礙,隻是一直在流血,而且傷口很可能非常疼痛,這一點非常消耗精力。


    直升機機身一震,離開地麵。這時前艙一名輕傷的特種兵突然舉起槍托,狠狠地砸了腳邊的什麽東西一下:“老實點!”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程子介這才看到他腳下擺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是那頭被打斷了手腳的喪屍。現在它的嘴巴也被堵得嚴嚴實實,大概是直升機起飛時的震動讓它蠕動了幾下,而槍托又讓它安靜了下來。


    直升機飛向沉沉的夜幕。程子介將目光轉向舷窗外,看著滿目瘡痍的軍事基地。兩三棟建築物還在燃燒,這兒一處彈坑,那兒一處斷壁。那些新兵們已經被一些雲慶的部隊看管了起來,隻是那些信徒的祈禱還沒有停止。


    隨著直升機越升越高,軍事基地外的情景逐漸映入程子介眼底。四麵八方都是喪屍,已將基地圍住,讓程子介不由得慶幸自己沒有選擇徒步撤離。雷區阻止了喪屍,讓它們無法直接衝擊基地,夜幕下時不時可以看到有地雷被喪屍踩中,地麵上騰出團團火光。


    而劉中校的部隊已經全部從他在雷區中開辟的通道收縮到了軍事基地門前,集結成了嚴密的防禦態勢,守衛著這條窄窄的通道。那幾輛自行高射炮車在這時發揮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它們配置的四聯裝速射炮能以每秒數百發的速度向喪屍群傾瀉小口徑高爆彈。這些毀滅性的炮彈並不需要擊中喪屍,先進的近炸引信能讓它們在喪屍群的頭頂上方自動爆炸,每次爆炸都會以大片可怕的彈片覆蓋一片地麵上的喪屍們。


    而且,劉中校還有坦克,裝甲車和迫擊炮。雖然榴彈炮被夜嘯小組摧毀,但是這些武器足夠他守住基地大門了。更何況還有數千名士兵。可以說,隻要彈藥充足,即使全海源的喪屍都來了,也無法衝過這一段通道。


    不用擔心他們。程子介把目光轉回機艙內,看了看身邊的何安靜,輕聲問道:“小靜,怎麽樣?”


    何安靜咬著嘴唇,有些無力地回答道:“我沒事。”


    “要不你休息一會兒?”程子介多少有些擔心。要是能堅持的話,何安靜肯定不會是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等會我們不是要降落步行回去嗎?不用了。”何安靜勉強一笑:“小橙子,我沒事,別婆婆媽媽的。”


    “好吧……”程子介隻能作罷。這時侯凱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白癡啊。你暈機怎麽不說?”


    “我沒暈機……”任樂瞳的聲音帶著瑟縮,期期艾艾地說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坐直升機。”


    “那你這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是怎麽回事?瞧你這汗。哪兒不舒服就說,別老是打腫臉充胖子。逞什麽英雄。”侯凱莉雖然語氣很不耐煩,但即使是程子介,也能聽到她對任樂瞳態度的轉變。


    但任樂瞳這小子顯然沒有發現侯凱莉其實是在關心自己,終於有些忍無可忍:“喂,我好歹不顧自己的安危讓程長官去救你,自己差點被喪屍咬死。你不說謝謝就算了,還對我大呼小叫的,這算什麽。”


    侯凱莉盯著任樂瞳,冷哼一聲:“白癡,誰要你救。”


    “我不是白癡!”如果現在不是在直升機上,任樂瞳肯定會氣得跳起來:“不許再罵我!”


    “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救下來的人不但不感謝你,還罵你,還說你是不是白癡?”侯凱莉不屑地搖著頭:“你連我是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就拿自己的命去冒險,說你是白癡真是輕的。你就是個神經病。看什麽看,我就這德性!後悔了?後悔了以後就別理我,別管我的死活!”


    “你……”任樂瞳頓時語塞。程子介卻在心裏樂開了花,看這小子要蠢到什麽時候。


    果然任樂瞳還是沒有發現侯凱莉的真實心意,卻也一下子失去了反駁的欲望,垂頭喪氣地坐了回去,不再說話。


    侯凱莉也不再理他。


    機艙中再次安靜了下來。程子介看著麵前為那名重傷的特種兵懸掛的輸液包和血包,看到醫護兵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處理之後他的口鼻不再冒血,心中多少好受了些。再看看身邊萎靡不振的何安靜,笑著向醫護兵問道:“能不能幫她處理一下傷口?”


    “是,長官。”醫護兵趕緊答應著來到何安靜麵前,俯下身子為她檢查起手臂來。片刻,略帶擔憂地說道:“這位長官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是肌肉組織被槍彈穿透,傷口深處有小動脈斷裂,要盡快縫合。我這兒縫合不了這樣的傷口。我盡量先幫長官處理一下,保持傷口潔淨和止痛,止血的話,還是要縫合才行。如果一直得不到妥善處理,會因為失血越來越虛弱,甚至危及生命。”


    “謝謝。”何安靜無力地勉強一笑,伸著手臂讓醫護兵簡單地處理了傷口。然後醫護兵又拿出一隻注射器:“長官要不要止痛針?”


    何安靜看了程子介一眼,程子介已經搶著開口了:“當然要。“說著又轉向何安靜:‘小靜,別逞強。”


    於是何安靜也就不再說話,接受了醫護兵的注射。


    醫護兵收起注射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程子介道謝之後,心中不由得躊躇起來。如果按計劃在野外降落,繞路徒步回雙河,不知道還要多久,路上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看著何安靜剛剛換上的紗布又慢慢滲出血跡,更是猶豫。堅持計劃的話,小靜能堅持得住嗎?


    這時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在機艙揚聲器中響起:“程長官,我們已經離開軍事基地範圍,請問您是要在野外降落嗎?”


    程子介趕緊起身,快步來到駕駛艙後,大聲問道:“有沒有辦法飛到離雙河縣更近的地方降落?”


    駕駛員顯得非常為難:“長官,我們的燃油很緊張……從我們的基地到這兒正好是我們直升機的極限航程範圍。現在我們直線回航的話,也基本上不會有餘油。如果……”


    駕駛員的話還沒說完,程子介就聽到後艙那名醫護兵的喊叫聲:“大頭!大頭!”程子介吃驚地回頭一看,正見醫護兵跪倒在那名重傷的特種兵身邊,將一支注射器飛快地紮進了他的脖子。


    “那位弟兄怎麽樣了?”程子介心中一驚。醫護兵卻沒有馬上回答,直到把注射器中的藥液全部推進傷兵體內,然後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數了數他的脈搏,才帶著哭腔回答道:“長官,他情況不好。很不好。要快點回基地醫院去急救。我救不了他。”


    程子介心中沉甸甸的,知道又是該自己作出決定的時候了。


    現在這樣的狀況,如果還要按計劃臨時降落,自己帶隊步行回雙河,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首先直升機燃油告急,這樣額外的起降勢必會浪費不少他們的燃油,或許會造成什麽意外也說不準。其次,何安靜雖然傷勢不重,但不能拖。在野外缺醫少藥,風險眾多,萬一她有什麽差錯,可來不及後悔。


    最後,更重要的是,那名垂危的傷兵。


    他本來不必受傷的,正是為了幫助自己,防守地下指揮中心的通道才會如此。如果現在還要為了自己的原因而耽誤他的救治,實在過於自私了。


    綜合判斷之下,程子介臨時改變了計劃。他掃視了一眼機艙,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轉身對駕駛員大聲道:“不必找地方降落了。救治傷員要緊。全速直飛你們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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