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靜靜地蜷縮著,什麽也不想。現在這種情況下,再多想別的東西也隻是徒增難過,既消磨意誌,也消耗精力。積蓄力量,等待機會才是最重要的。雖然少了一隻手,但程子介知道,自己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放倒一大群普通人。所以,他用所有的意誌告訴自己,不能沮喪,不能陷入負麵情緒。要保持信心,保持注意力集中。


    他一直這麽強迫著自己。看守們仍然嚴格控製著他的飲水和能量攝取,但比剛開始那幾天好受多了,至少沒有再讓他因為口渴而產生幻覺,或者神智瀕臨崩潰。當然,他還是沒有什麽機會儲備足以支持戰鬥的能量,不過身體的正常活動已經不再難以維持。


    而且,他之前的安排也發揮了效果。大約兩三天之後,——程子介當然沒辦法掌握準確時間,隻能通過對自己饑渴程度的變化來估算——那些研究人員再次出現了。


    這一次沒有對方的頭目更沒有將軍出現,隻有雲慶和連山聯合組成的一小支隊伍保護著那些研究人員,防備著程子介逃脫。他們如臨大敵,並沒有任何鬆懈的跡象。


    這些人在程子介眼中麵目模糊,厚厚的口罩,帽子和眼鏡讓程子介實際上看不到他們的真實麵貌。當然,程子介也並不在意他們是什麽人,長的是什麽樣子。他們在程子介眼中都隻是符號,是研究者,而程子介自己是被研究者。他們圍在籠子外,隔著玻璃,觀察著已經開始習慣被觀察的程子介。


    程子介隻能看到他們的眼睛,這一次,他從那些眼睛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相比之前他看到的好奇,狂熱,期待甚至殘忍,這一次那些眼睛中都帶著疑惑和凝重。這樣的目光符合程子介的預期,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果然,那些研究人員的交談聲證實了這一點。他們的聲音很低,還隔著厚厚的玻璃,但仍然逃不過程子介的耳朵:“……肌肉,皮膚,骨骼……所有的組織結構都和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關節結構類似於我們曾經研究過的一種變異喪屍樣本,但皮膚組織卻類似於另一種。”


    “實驗體的肌肉細胞雖然還保持著人類細胞的形態,但是細胞內部結構卻發生了奇特的變化。”


    “我知道。但問題是,他的基因仍然是百分之百人類的基因……”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片刻,最後,那位為首的家夥,——程子介記得就是他切斷了自己的手臂,記得他冷漠無情,像看一件物品一樣看待自己的目光——做出了最終結論:“根據軍方的報告,和我們找到的所有證據,都證明實驗體的特殊身體狀態隻可能是病毒感染的結果,這已經是定論,不用懷質疑了。”


    但很顯然,這樣的說法並不能服眾。在場的專家們都是這世上所剩無幾的權威,看起來多少有些互相不服氣。領頭的那家夥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可是我沒有在實驗體的身體組織樣本內檢查到病毒存在。”


    反對意見馬上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確實沒有找到病毒,連殘骸和痕跡都沒有,這一點秦教授你也知道。”


    “對。我負責分析實驗體的血液,我可以確定,實驗體的血液成分和人類一模一樣。這就是說,實驗體並沒有特別的免疫能力可以消滅那種病毒。”


    “任何組織內都沒有找到病毒的存在。如果說實驗體受到過病毒感染,那麽病毒在哪兒呢?”


    “對啊,在哪兒呢?”


    程子介一動不動地蜷縮在籠子裏,看起來像是對研究人員的討論充耳不聞,但實際上卻緊張無比。他們沒有發現十六的存在,程子介不知道這些瘋狂的家夥接下來會做出些什麽舉動。他們完全沒有把自己當人看,會怎麽對待自己呢?


    但他隻能聽著,像是法庭上的嫌疑犯等待著判決。而那些研究人員也顯得非常遲疑,那位領頭的秦教授在其他人的質疑下更是有些舉棋不定:“……我們現在看到了隕石坑,不用看到隕石,也可以確定發生過隕石撞擊……你們有沒有什麽思路,可以找到隕石的存在?”


    房間裏暫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看來這些家夥並沒有什麽好主意。片刻之後,那位領頭的秦教授略顯煩躁,失望地提高了聲音:“怎麽,都一點頭緒都沒有?”他喊叫著轉身:“賈博士,你有什麽看法?我知道你肯定有什麽發現,現在可不是藏著掖著的時候啊,軍方的人在等我們的成果呢。”


    被點名之後,一位研究人員才慢條斯理地輕咳一聲,程子介能看到他帽子和口罩之間露出的銀絲般的頭發。在所有人都目光注視下,他略顯得意,慢條斯理地回答道:“說不上發現,但是有個推測。”


    秦教授有些惱火地盯著他,卻不得不換上更尊重的語氣:“既然賈老師有了頭緒,還請多多指教。”


    那老專家看來已經習慣了倚老賣老,嗬嗬一笑之後,轉彎抹角地半天也不進入正題,聽得程子介都覺得捉急:“不敢,不敢。隻是一些不成熟的推測而已,既然秦教授不恥下問,我就說出來大家一起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同意見吧。”


    你特麽的倒是說啊。程子介比那些研究人員更急,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起來。但那老專家很享受現在的感覺,慢慢地轉動目光,掃過其他人的眼睛,才慢吞吞地說道:“我覺得,會不會是因為我們研究的樣本是從實驗體身上切除的部分有關。”


    “怎麽說?”“我們的研究方式不是很正常嗎?”“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不成?”其他人驚疑不定,亂糟糟地問道。


    老專家稍等片刻,才再次嗬嗬笑道:“大家都是研究病毒的頂尖學者,接觸到的都是最尖端的知識,所以可能思維出現了盲區,沒有想到最基礎的病毒特性:大部分病毒其實是隻能生存在宿主的活體內的,離開宿主的身體就會死亡。”


    其他人並沒有反對這一點,而是圍繞著這一點的其他方麵提出了各自的意見:“如果實驗體的身體中存在病毒,那麽我們用來研究的樣本不算是離開了宿主的身體吧?”


    “賈博士說活體……雖然我們細心處理,但那部分樣本還是失去了血液循環……”


    “就因為這個原因?我覺得不太可能。”


    “對啊。雖然確實有病毒非常脆弱,宿主的血液循環停止之後馬上會死亡,但我們麵對的病毒卻是可以在空氣中存活幾個月甚至幾年的……”


    他們各執一詞,一時達不成統一意見。而這種情況顯然是老專家希望看到的。他主動咳嗽一聲,笑道:“各位,各位。你們年紀大多比我輕,思想不要太僵化才好。我們為什麽集中起來研究這個實驗體?”


    其他人安靜了下來,一起看著他。領頭的秦教授多少有些不耐煩,喊道:“賈老師請明說。”


    老專家搖頭,老氣橫秋地歎道:“各位,你們別忘了,實驗體的身體組織構造和任何感染者都不一樣,也就是說感染的病毒和其他人感染的病毒不一樣,這很顯然是發生了非常特殊的變異嘛。既然變異了,也有可能變得非常脆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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