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30


    瓊花的香氣,幽幽在鼻端縈繞。


    泌人心脾。


    夜,是濃鬱的。


    卻也掩不住那份天姿國色。


    就如那側臥在地板上的女子。


    僅僅隻看背影,便足以令人心醉,心惜,心生無窮愛意。


    隻著了薄薄的霓衫,透出內裏霜凝的肌膚。


    她就那麽靜靜地躺著,仿佛對身邊的世界,毫無知覺,也仿佛,已經閉鎖了心門,將自己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


    身後不遠處,高高的臥榻上,兩道冷湛的視線,無聲釘在女子背上,仿佛要在哪裏,生生剜出兩個洞來。


    沉窒的冷寂,在整個殿閣中,無邊無際地蔓延。


    三年了。


    已經三年了。


    他們以這樣的方式,呆在同一個屋簷下。


    一千多個日夜。


    卻絲毫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一絲狂躁,從胸腑間彌漫開來,漸至洶湧,吞沒了男子僅剩的理智,撕毀最後那絲寬容與憐愛。


    驀地起身,傅滄泓抓住床欄邊的鐵鏈,猛力一拉,但聽得“唰”地一聲,那俯臥在地上的女子,被硬生生拽至榻前,額頭“咚”地撞上堅硬的床板。


    血,慢慢滲出傷口,流下臉頰。女子卻仍然緊閉雙眸,臉上冰冷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仿佛根本不知道痛,也全然不在意,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傅蒼泓伸手,抓著女子的肩膀,將她提上床榻,半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鐵腕緊緊扣住她的喉嚨:“說話!”


    冷凝如霜的麵容,淡然橫掃的娥眉,瓊花般嬌嫩的芳唇。


    如斯之美,卻帶著種寒鋒出鞘般的決絕。讓人無法靠近,更無法看懂。


    “嘶――”衣衫碎裂的聲音,在清寂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逆來順受?還是強忍悲辛?


    傅滄泓頹然地鬆了手,沒有再繼續。雙臂撐起身子,就那麽靜靜地俯望著她,再出口的話音,卻變得沙啞而蒼涼: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三年了。


    他已經黔驢技窮。


    他已經心力交瘁。


    他對她用盡手段,卻始終無法,像最初的最初,隻一句話,便能博得她的傾城一顧。


    “璃歌,璃歌,”他小心翼翼地喚著她的名字,輕輕摩娑著她的臉龐,“你說話,你說話好不好?”


    “放了我。”終於,女子睜眸,那澄澈如湖波般的眸華,立即讓四周的一切,黯淡了顏色。


    “放了你?”傅蒼泓古怪地笑,慢慢地坐起身來,右指勾著她光潔的下頷,不住地來來回回,“放了你,你又能去哪裏?”


    是啊,女子也笑――她忘了呢,她真是忘了,她的國,她的家,都在他的手中,碎如散沙,即使他放了她,即使她踏出這個宮門,她又能去哪裏?


    普天之下,無人不知,她是這個男人的女人,亦隻是這個男人的女人。


    她縱是逃到天邊,也洗不去那股屬於他的,血腥的味道。


    “我可以――”


    水眸輕眨,殷殷紅唇間,吐出兩個輕若不聞的話來:“去死――”


    “寧願死,也不愛我?”灼灼烈焰在傅滄泓眼底燃起,將那深湛的黑,染成沸騰的赤紅。


    “嗬嗬,”女子的笑聲愈發地冷,冷得穿心透骨,“傅滄泓,你憑什麽讓我愛你?你有什麽資格讓我愛你?你殺我父母毀我家國,屠城十日滿手鮮血,你還敢說愛?還有臉說愛?”


    “那不是――”傅滄泓重重咬牙,卻在所有解釋脫口將出的刹那,打住了話頭――解釋?解釋得再多,也不能再改變過去所發生的事實。


    這個女人,這個他此生唯一所愛的女人,難道真真正正,已經不可能,再屬於他了嗎?


    深重的悲哀,如巨濤狂潮般洶湧而起,衝擊著他的胸膛。


    那種無可宣泄的痛楚,迫使他提起鐵拳,重重砸向身下結實的床板。


    但聽得“砰”的一聲遽響,木製硬麵上豁然出現一個大洞,而男子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也綻出道道血口。


    夜璃歌卻仍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麽冷冷地睨著他。似乎那些血看在她的眼裏,已經沒有了顏色,隻如汙渠裏的臭水,絲毫不值得她分心。


    “夜璃歌,”再次低頭,男子眼底已經被一種霜冷的絕決徹底覆蓋,“你恨我麽?即使你恨我,今生今世,你也注定了隻能是我傅滄泓的女人,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活活葬入皇陵!”


    夜璃歌一窒――這是第一次,三年來的第一次,六年來的第一次,他如此鄭重地,如此赤裸地向她宣告他的誓言。


    兩個人都那麽沉寂了,誰都沒有再開口。濃鬱的硝煙在無聲無息間散去,隻餘一種說不清的曖昧,道不出的傷悲,在兩人間悄悄氤氳。


    他們本該是相愛的。


    他們本該是天下間最讓人欽慕的一對。


    卻偏偏,將一段風花雪月的情,演繹成如斯模樣。


    是他太不懂愛,還是她太過倔強?


    已然記不起,最初的錯誤,是從哪裏開始,已然記不起,相識的最初,是那麽那麽地美。


    已然記不起,她是怎樣打動他的心,而他又是如何,傾盡所有,去追索著她的心。


    累了。


    傅滄泓,你知不知道,累的不僅僅是你,還有我。


    你愛我,愛得累。


    我恨你,也恨得累。


    因為你不知道,在你身邊的每一時每刻,對我而言,同樣噬骨焚心,你不知道,我幾乎要耗盡所有的心血,才能繼續著那份對你的恨。


    我不能不恨你啊,傅滄泓。


    除了家,除了國,除了慷然赴難的父母,除了我那個不成器的未婚夫,還有炎京五十萬條鮮活的性命。


    猶記得那日,我一身緋紅喜服,立在城頭,下方,修羅殺場,十方煉獄,男女老少,甚至連繈褓中的嬰兒,都無一幸免,都在熊熊烈火中,化成了飛煙。


    隻有我。


    隻有我活了下來。


    當我如飛蛾撲火,縱身躍下城頭的刹那,你飛奔而至,掖我入懷。


    你的憤怒,在那一刻,達到極點,而我的恨,也在那一日,泛濫成無邊大海。


    從此哦,從此,從此你在此岸,我在彼岸,我們之間橫亙著的,不僅僅是那些血色浸染的過往,還有我們已經被徹底打碎的情。


    傅滄泓。


    你一直說,愛我。


    可是我的心,卻死了。


    死在了那場焚盡炎京的大火裏。


    死在了你的無情和冷血之中。


    對,你也曾試著解釋,每個靜寂的暗夜,你擁我入懷,貼在我耳邊一次又一次地說:夜璃歌,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


    是的,我相信。


    我真的相信,傅滄泓,我相信那絕非你的本意,我相信你從來沒有下過那樣的命令。


    可是傅滄泓,正如你的解釋不能改變什麽,我的相信,亦不能改變什麽。


    因為所有人都記得,那場戰爭是怎樣開始的,怎樣進行的,怎樣結束的。


    炎京已成灰燼,璃國不複存在。


    可是我的記憶還在,那些血腥的場景,即使轉世投胎,再生為人,也還會記得,而且刻骨銘心。


    滄泓,你要這樣的我,怎麽去愛你?


    滄泓,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或者或者,幹幹脆脆地殺了我,解脫了我,也解脫了你……


    淚水,潸然而下,不僅有她的,還有他的。(.無彈窗廣告)


    站在這段情感的兩邊,他們都哭了。


    是那樣地無可奈何,是那樣地心碎成灰。


    顫顫地抬起手,她泌涼的指尖落在他的額頭,唇間溢出一聲深重的歎息:“滄泓――”


    “璃歌――”


    “罷手吧――”


    “不!”他倔強地吼,就仿佛六年之前,炎京街頭的刹那擦肩,她唇邊淡淡的一抹笑,就已鑄就他心中的認定,一生一世無可更改的認定。


    他認定了是她。


    隻能是她。


    愛也罷,不愛也罷,痛也罷,恨也罷。


    唯有夜璃歌。


    他低沉地咆哮著,進入她的身體,而她不抗拒,任他施為。


    他痛,她亦痛,這兩種痛加起來,瞬間擴大無數倍,毀天滅地,卻找不到一個出口。


    那麽,就讓他們,一起毀滅吧!


    晨曦微綻。


    彼此折騰了一夜的兩個人,靜靜地躺在榻上。


    她依舊順從地偎在他懷中,卻雙眼空茫――這樣的日子,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難道真還要繼續麽?


    掰開男子的手臂,夜璃歌麻木地起身,像個遊魂一般,下了床榻,光著雙腳,一步一步,往外走。


    鏽色的鐐銬,擦過青磚地麵,錚錚地響,末端深深紮進她的腳踝裏,從小腿的一側穿出。


    那是他給她戴上的。


    那也是她逃得最遠的一次。


    從北國的宏都,一直逃到靠海的南涯。


    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能和安陽涪瑜一起,揚帆出海,就此遠離了這世界。


    可他還是那樣固執地找了來,強行將她帶回宏都。


    那個漆黑如墨的夜,天定宮中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她錐心刺骨的痛喊,卻沒有人敢過來,看她一眼。


    而鐵鏈的另一端,縛在他的床榻之側,


    隕鐵打造的鎖鏈,縱使是神兵利器,赤熱烈焰,也無法再將其斬斷。


    所以,他才那樣肯定說,夜璃歌,你恨我麽?即使你恨我,今生今世,你也注定了隻能是我傅滄泓的女人,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活活葬入皇陵!


    可是傅滄泓,即使如此,又能改變什麽?


    即使如此,你又能得到什麽?


    她一步一步地走著,腳踝處的傷,再次滲出絲絲鮮血,滲過白色的絲衣,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赫然的血色腳印。


    而她仍舊不管不顧,仿佛這具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仿佛她的魂靈,早已遠飛至九天之上。


    傅滄泓坐直了身體,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的女人,隻屬於他的女人。


    曾經,這份倔強讓他欣賞,甚至是他愛上她最大的理由。


    可是如今,這份倔強卻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成為他想越過,卻再也越不過去的高牆。


    剛硬的手指,再次下意識地抓緊鐵鏈。


    她想走。


    卻每一次被他硬生生地拖回去,顧不得她渾身是傷,顧不得拖回來之後的結果會怎樣。


    他隻是――


    那樣執著甚至迫切地,想她留在他身邊,想時時刻刻看見她,甚至殘虐地折斷她的翅膀。


    是嗬,他的夜璃歌,是一個多麽高傲的女子,皎皎皓月,九天飛鳳。試想當年炎京城下,就連他的百萬大軍,都對這個女人仰而觀之,齊齊地,失去了心魂。


    她的美,驚世而絕豔。


    她的才,泣地而動天。


    她的膽,吞山河而壯四海;


    她的心,禦於雲而隨於風;


    這樣的女子,能為他所愛,是他傅滄泓今生最大的成就,卻亦是他,最大的悲哀。


    因為,她對他,沒有愛。


    即使他毀了她的家,滅了她的國,廢了她精湛的武功,囚了她的人,卻依舊,得不到她的心。


    六年時光,之於這份情,他該絕望了。


    不是沒有想過徹底毀掉她。


    隻是他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哪怕僅僅隻在心中動一動念頭,他也會痛,很痛很痛。


    痛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所以,才一路波折不斷地,堅持到現在。


    夜璃歌仍然在走。


    明明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麽走,也走不出這座數丈見方的龍赫殿,她還是堅執著。


    血色的腳印,漸漸布滿整個地麵,像是一朵朵妖嬈的紅蓮,在傅滄泓的眼簾中無限地放大,放大,放大……


    手中的鐵鏈驀然抖得筆直,女子纖細的身子,像風箏般飛了起來,劃過半空,重重地砸在地麵上。


    滿口的鹹腥,滿眼的金星亂冒,她卻咬著牙,仍是一聲不吭。


    不是第一次了。


    她總有辦法激怒他。


    徹底地激怒他。


    明明是她在折磨自己,最先發怒的,卻是他。


    雙臂撐著地麵,夜璃歌努力地,想要站起――她曾經受過比這嚴重百倍的創傷,也不過虛弱了片刻,便能再度屹立而起。


    可是這次,這次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微微地,夜璃歌蹙起了眉頭,她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她的身體裏緩緩地流溢出去,像是……生命,卻不是她自己的生命。


    夜璃歌怔住了,下意識地側頭,往後方看去。


    倚在榻上的傅滄泓也怔住了。


    他看到了血。


    比那些腳印更鮮紅的血。


    正汩汩地,如泉水般從夜璃歌的裙衫裏湧出來。


    是的,是湧出來。


    這種狀況,顯然不是他能想見的,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是――


    扔下鐵鐐,傅滄泓急急地奔了出去,不到半刻鍾,拎著太醫院的院正折身衝回。


    “快!”二話不說,將院正扔在夜璃歌身邊,傅滄泓的頭發一根根豎得筆直,額上冒出顆顆冷汗。


    院正哪敢怠慢,哆嗦著近前,伸手搭上夜璃歌的脈搏,整個人一瞬間抖得像風中殘葉。


    “說!”


    “……夜夫人她,她她她她……小小小,小產……”


    兩個字,如九天轟雷,重重砸落。


    在傅滄泓發作的前一刹,夜璃歌很鎮靜地看了院正一眼,低聲道:“還不走?”


    院正猛一得瑟,頓時回過神來,連滾帶爬般逃了出去。


    “嗆啷”一聲,傅滄泓奔到牆邊,抽出懸在上麵的驚虹劍,一步步走回夜璃歌身邊,低頭看她,眼中,卻沒有她所預想的暴戾,而是溫柔,極端的溫柔。


    “你知道的,對不對?”他說。


    夜璃歌默然。


    “你故意的,對不對?”


    夜璃歌仍是默然。


    “你精通岐黃之術,斷斷不會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他已經說不下去,隻是整個身體的血,瞬間冰涼。


    夜璃歌還是默然――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都不屑於解釋。都認為解釋,是一種多餘。


    “好,”他低低地笑,一手抬起她的下頷,“夜璃歌,你贏了,你終於贏了。你說得對,我愛不起你,要不起你。所以我決定,放了你……夜璃歌,我放了你……”


    夜璃歌抬起了頭,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很弱,轉瞬即滅。


    “拿著這個。”將劍柄遞到她的手裏,傅滄泓慢慢地解開衣衫,露出寬闊的胸膛,忽然莞爾,對著她輕輕一笑。


    夜璃歌怔住。


    她陪伴了他如許多日子,她知道他很少笑,也很少發怒。


    他其實並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也並不喜歡折騰別人。


    所以,他這一笑,著實讓她困惑。


    “璃歌,”他輕喚,像是在歎氣,“我無法殺你,那麽,換你殺我,好不好?如果我們兩個中間,必須以一方的死亡為終結,那麽,讓你來做抉擇,如何?”


    夜璃歌的眼神開始恍惚。


    是的,困鎖深宮的這些年,幾乎每一時每一刻,她所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殺了他。


    她忍得如此辛苦,如此傷悲,如此無奈,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活著的理由,就是――


    殺――了――他。


    她不是多情的女人;


    不是溫柔似水的女人;


    從來不是。


    她也曾統領數萬大軍,征戰沙場,抵禦外侮,死在她劍下的男人,不計其數。


    就算沒有了驚世的武功,她仍然懂得,怎樣的招式,能最有效率地取人性命。


    如果排除了一切的一切,如果他真的不加反抗,要殺他,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簡單到,她隻需要遞出手中的劍。


    可這柄劍,卻是如此如此地重。


    “殺了我,你就解脫了。”他的聲音飄緲得沒有實質,像是從九霄雲外傳來,輕輕地,叩擊著她的心。


    似乎隻有一瞬間,她卻已經想了很多。


    想當年炎京街頭,怎樣的驚鴻一瞥,鑄成了他們之後的滄海橫波;


    想漠漠蒼原之上,他們是如何雙劍合璧,擊退虞國數十萬大軍;


    想玉樹瓊枝,漫天焰火中,他們是如何地重逢,相擁深吻,忘卻整個凡塵;


    想司空府後園碧倚樓中,他是如何蠻橫地警告她,夜璃歌,你隻能嫁我;


    想大婚前夜,那一紙肅冷的戰書,鐵劃銀鉤,字字驚心,表明他的不屈,他的不撓,他的不舍不棄,他的誌在必得;


    想黃沙漫漫的戰場上,他是如何圍剿她的騎兵,破了她一道又一道的城防,直至兵臨城下;


    想炎城城頭,她紅衣勝火,雪冷容顏,咬碎銀牙,毫不戀地縱身越下,而他渾身浴血而來,於滔天烈焰中,將她接住,那樣不管不顧地,當著無數雙眼睛,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想被困在龍赫殿中的日日夜夜,他不舍不離,始終如一,不管她如何地冷待他,恨他,甚至費盡心機要殺他,他還是那樣,將一顆心徹徹底底地掏出來,放在她的麵前……


    手中的驚虹劍,開始顫顫微鳴。


    是它,也是它,見證了他們之間的開始、角逐、對峙,以及那少得可憐的溫情。


    “要麽,愛我,要麽,殺我。”


    輕輕地,他再度開口,黝黑雙眸,沉凝如萬丈深淵。


    纖纖玉指,猛地握緊了劍柄――夜璃歌,你不能猶豫,不可以猶豫!


    一瞬之間,她已經有了決斷。


    一劍。


    隻是一劍。


    她洞穿了他的胸膛。


    血色滿眼。


    仿佛炎京焚盡時滔天的烈火。


    也徹底焚毀了她最後的堅持。


    “滄泓!滄泓!滄泓!”


    驀然地,她拋開了手中的劍,撲過去抱住他,不顧一切地嘶喊,忘記一切地嘶喊。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兩人,始終要在這種生與死的絕對邊緣,才能幡然醒悟?


    不是不能愛。


    而是不敢愛。


    不是不想愛。


    而是太怕愛。


    滄泓……我錯了……


    她的眼淚,和著他的血,染成一曲,驚天泣地的,血色涼歌……


    瓊花的香氣,仍然在宏麗的殿閣中,久久地縈繞著,縈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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