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9


    東升鎮。


    朝陽客棧。


    四男一女翻身下馬,邁入殿中。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夥計立刻迎了上來。


    “先來桌酒菜,再要兩間幹淨的客房。”夜璃歌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


    “好咧。”店夥計應承著,自去忙活,而夜璃歌一行則上了二樓,尋雅間坐下。


    稍頃,酒菜俱上,五個人默默地吃飯,氣氛很是沉凝,一則他們都不是喜歡多嘴多舌之人,二則眼下的情景,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及至飯罷,各自去客房歇息――西楚泉和老殘一間,傅滄泓、傅滄驁和夜璃歌各一間,可是等夜璃歌走到房間時,卻見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像尊神似的堵在門口,纖眉頓時往上揚起:“你們這是做什麽?”


    傅滄泓咬咬唇,眸中的神情一派倔強。


    “都給我一邊兒去!”夜璃歌心中火氣上衝,說話的口吻極重。


    不料這一次,兩個男人誰都沒有聽她的。


    “好,”夜璃歌冷笑,“你們不走,我走!”


    話音落地,她便驀地轉身,當真朝樓梯口而去。


    身後一隻胳膊伸來,將她拽回,塞進廂房之中,接著“光”地一聲響,門板闔攏,外麵響起傅滄泓沉啞的嗓音:“好好休息,外麵的事,交給我。”


    夜璃歌隻覺一個頭兩個大――這兩個人,該不會打起來吧?


    盡管身子很覺疲倦,她卻沒有真去睡,而是隔著門板,仔細聆聽著。


    可是外麵那兩個大男人仿佛虛化了似的,好半天聲息俱無,不知道在做什麽,夜璃歌伸手扣住門栓,用力往後拉,可是門板卻紋絲不動,似乎是從外被掛鎖上了。


    她心中愈發不安,禁不住叫了一聲:“傅滄泓!”


    “我們沒事。”


    門外響起四個平靜至極的字。


    略略舒了一口氣,夜璃歌折身走到床榻邊,慢慢躺下,不想臉側剛挨到枕頭,便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耳聽得屋中動靜,傅滄泓緊繃的心弦輕輕鬆懈下來,可眸中厲光更甚,如兩柄刀子似的,紮在對麵男子臉上。


    男子也看著他,不過麵色卻出奇地冷然,仿佛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


    他們就那樣相峙而立,誰也不肯讓誰,直到天色完全沉黑,還是沒有絲毫困意。


    從窗外透過的金色陽光,照在女子絕美的麵容上。


    這一覺,睡得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長睫輕顫,她睜開那雙光華流轉的眸子,緩緩坐起身來。


    “璃歌。”外邊傳來一聲輕喚。


    打開門扇,外麵是傅滄泓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吃早點。”


    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盤子,夜璃歌反問道:“你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跟你一起吃。”他笑笑,如是答道。


    “行。”夜璃歌側身,將他讓進屋內,在她看來,這並沒有什麽不妥。


    兩人在桌邊相對而坐,各自取了竹筷,開始吃起來。


    “璃歌……”


    另一道人影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立刻把傅滄泓苦心經營的“氣氛”給破壞得一幹二淨。


    “我烤了兔子。”高大的男人揚著手中的獵物,臉上帶著孩子般的笑。


    “過來,一起吃。”夜璃歌把盤子裏的食物劃拉到一邊,示意他放下烤兔,然後又習慣性地從袖中抽出絹帕,細細為他擦去指上油垢――這本是她在攝政王府裏,照顧他時做慣的事,所以覺得很自然,可是看在傅滄泓眼裏,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但當著夜璃歌的麵,他縱有滿肚子火氣,也無法發作,隻得勾著頭,悶悶地吃飯,而夜璃歌和傅滄驁,就把那隻烤得金黃的兔子給分食了。


    原本以為,事情到此結束,誰想一波未平,二波又起――


    “璃歌――”這次是西楚泉,也捧了個盤子進來,目不斜視地直走到夜璃歌跟前,不過,看他的情形,卻與傅滄泓傅滄驁似乎有些不同,而是帶著三分疑惑地道,“這是什麽?”


    夜璃歌凝眸看了一眼,答道:“桂花糕,你以前沒有見過?”


    “桂花?也能做糕嗎?”西楚泉露出很無辜的模樣。


    “當然能,不信的話,你可以嚐一嚐,很好吃的。”


    西楚泉聽了,卻從袖中抽出把銀刀來,將那塊糕點一分為二,叉著其中一塊大的,遞到夜璃歌跟前:“你吃。”


    夜璃歌一怔,卻也不好推拒,張口接過糕點,慢慢咀嚼著,咽了下去,西楚泉眸底漾起絲笑意,自己吃了另一片糕點,這才端著盤子離去。


    “西楚泉。”夜璃歌卻張口將他叫住。


    “什麽事?”


    “你這名字叫起來挺麻煩,我想另起一個,成麽?”


    “沒問題。”


    “那,從今日起,便叫你阿泉吧。”


    “行。”


    “還有,我打算在這鎮子上呆兩天,你們若無事,可以自己四處逛逛,但切記千萬不要惹事生非。”


    “是。”西楚泉答應得格外爽快。


    “還有你,阿嗷,”夜璃歌又伸手拍了拍傅滄驁那顆毛茸茸的大腦袋,“也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傅滄驁卻搖搖頭,直直地盯著她道:“我隻喜歡跟著你。”


    夜璃歌倒吸一口氣,還沒開口,便覺身旁一股冷氣撲麵而來,轉頭看時,卻見傅滄泓早已黑盡一張臉,眸中暗火突突直跳。


    “小嗷,你先到外麵去,好麽?”夜璃歌立即根據眼前形勢,作出明智判斷。


    盡管十分不情願,傅滄驁還是站起身,慢騰騰地走出了客房。


    “滄泓――”夜璃歌剛要開口,跟傅滄泓“商議”這些事,不料對方卻先動了,直起身來一個虎撲,便將她摁倒在枕上。


    “滄泓!”她抬手抵著他結實的胸脯,努力克製著內心翻滾的情潮,“你冷靜一點!”


    “我就是太過冷靜了!”傅滄泓眸色冰寒,內底卻如火山口一般,噴射著灼熱的火焰,“所以才容忍他們呆在你身邊!一個傅滄驁不夠,你還弄了個西楚泉來,是成心想給我難堪是不是?”


    “滄泓!”夜璃歌掌上加力,“他們跟你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天下男人都一樣!難道你看不出來?”


    “那麽,”夜璃歌終於妥協,“等元京的事辦妥,我就想辦法,讓他們離開,好不好?”


    傅滄泓搖頭,半點不肯妥協:“必須先解決他們,否則我日夜難以安心。”


    夜璃歌失笑:“那你說說看,怎麽‘解決’他們?”


    “送他們去北宏。”不曾想,傅滄泓卻幹脆利落地給出答案,“隻要你答應,我可以立即召來隱伏在虞國的暗線,將他們送去北宏――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怕他們涉世未深,恐遭他人算計利用,是嗎?那北宏足夠安全了吧?足夠安置他們了吧?”


    夜璃歌無言可答,打內心裏也覺得,傅滄泓所言不無道理――她去元京,本來也不是遊山玩水,而是擔著重任,能夠越順利地完成越好,就這一點而言,沒有西楚泉和傅滄驁,或許更好些,可是,那兩個男人會答應嗎?


    “隻要你點頭,我就有辦法。”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傅滄泓再次低沉著嗓音道。


    “……好吧,”夜璃歌妥協,“隻是,千萬別傷到他們……”


    一絲怒火從傅滄泓眼底躥過,卻被聰明的他極力捺住――要說服夜璃歌,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倘若她改變主意,他也無可奈何。


    俯下身子,他細細親吻著她的麵頰,夜璃歌微抬下頷,回應著他,卻在他把持不住之時,一指點住他的穴道,將他推倒在床榻上,坐直身子,撫平略顯零亂的衣衫,下榻而去。


    看著她柔美的背影,傅滄泓氣得暗暗咬牙,隻得自己運功去衝解穴道。


    接下來的兩天倒算平靜,三個男人中雖然暗潮洶湧,但卻沒有鬧出什麽過火的事來,而夜璃歌奔走來回於各家店鋪中,購買一應需要的物品,還有草藥。


    這日午後,三個男人不知閃哪兒去了,她也信步走出客棧,沿著狹窄的街道慢慢前行,忽然間,前方傳來一陣喧嘩:


    “喲,這是哪裏來的小哥兒,真是夠俊俏的,進來喝杯香茶吧,你小嬸子我,免費招待……”


    “不,不不,我不喝茶……”那年輕公子的聲音,聽上去很是驚戰,卻又是,那麽熟悉。


    安陽涪頊?夜璃歌的眉頭頓時高高隆起――明明已經交待夜方了,他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夜方呢?不是該就近保護著他嗎?難不成出事了?


    “來吧來吧。”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三十五六歲,大概因為保養得法,依然風姿綽約,此時竟如扭股藤兒似的,緊緊纏在清俊公子的身上。


    再看那俊秀公子,臉龐已經漲得如血一般紅,卻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腦門兒上掛滿一顆顆汗珠子。


    夜璃歌雙手環抱於胸前,有心要看一番笑話,可到底不忍,遂提步上前,也一把抓住俊秀公子的胳膊,口中叫道:“二弟,爹爹在家等你呢,你怎麽隻顧在外玩耍?”


    安陽涪頊正掙紮得厲害,驟然一聽這聲音,頓時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歡喜無盡地道:“璃歌,你來啦?太好了……”


    夜璃歌卻不理他,像是堵著氣似地,轉頭瞅著那婦人:“這位姐姐,我爹爹可是衙門裏做事的,要是知道你這樣夾纏不清,隻怕一時火動,派人封了你這小館,姐姐豈不是禍從天降?”


    一行說著,一行從袖裏摸出錠銀子來,悄悄塞在婦人手中。


    那婦人先見被個黑臉小子壞了好事兒,正自惱怒,及至攥住銀子,心裏頓時開出花來,臉上漾起不盡的笑:“怪道說這麽一副好模樣,原來是官宦之後,倒是嬌-娘我走眼了,失敬失敬,兩位小哥兒,隨意請吧。”


    “多謝姐姐。”夜璃歌中規中矩地點點頭,方才轉身帶著安陽涪頊那愣頭小子離開,走出老遠還聽得那婦人熱情洋溢地喊道,“小哥哥,記得下次來玩啊。”


    夜璃歌卻不理會,扯著安陽涪頊走出老遠,直到四周無人,方才鬆開他的手,拿眼瞪他道:“為什麽不回璃國?”


    安陽涪頊垂著頭,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地麵,半晌不作聲兒。


    “夜方呢?他又為什麽不在?”


    “我……”安陽涪頊聲音微弱,就像蚊子哼哼似的,“我騙夜統領說,想吃茯苓糕,讓他去買……然後就,偷空跑了出來……”


    “你――”夜璃歌一指重重戳在他額上,頗有點恨鐵不成鋼地道,“要是出了事,怎麽辦?”


    “我……”安陽涪頊也很是委屈,“我也不知道,會遇上這樣的事……”


    “在這之前,還有沒有遇到什麽事?”夜璃歌再次問道。


    “沒,沒有。”安陽涪頊趕緊否認,但他眉宇間的慌亂,卻沒有逃過夜璃歌犀利的雙眼。


    “你們住在哪間客棧?我送你回去。”夜璃歌說著,再次拉起安陽涪頊的手。


    不想安陽涪頊卻像釘子般紮在當地,一動不肯動。


    “你怎麽了?”


    話音未落,她已經被他一把牢牢抱住。


    夜璃歌猛然劇震,剛想將他推開,不料,卻聽到一聲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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