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9


    夜璃歌的到來,將潰散的人心悉數挽回,靠著她精湛的醫術,短短數日之內,疫情便被控製住,而傅滄泓,更是在她的調理下,很快恢複神采,縱然是骨子裏自帶三分矜傲的楊九仁,也被她精湛的醫術驚得目瞪口呆,不得不甘拜下風。


    更絕妙的是,陰沉了多日的天,終於變得晴朗起來,蓄積的江水緩緩退去,回歸原本的軌道。


    江堤之上。


    “夜小姐,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透。”


    “你說。”


    “這一次爆發的瘟疫,到底是什麽?”


    “是黃瘟。”


    “黃瘟?”


    “嗯,”低頭凝視著堤下昏濁的江水,夜璃歌解釋道,“準確地說,是因為水裏有了太多腐爛的動物屍體,衍生出無數的毒素(在現代解釋為細菌),當水災發生後,這些毒素被攜帶上岸,凡是人畜接觸到,都會感染上。”


    “原來如此。”楊九仁點頭,“那麽,夜小姐是用什麽法子,控製住疫情的呢?”


    “金針藤。”夜璃歌看了他一眼,“這是一種隻長在璃國珙梁山中的植物,對付時疫極是有效。”


    “難怪,難怪我總是找不到對症的法子,看來,作為一個醫者,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和改進的地方。”


    “其實,尊師許樸聖醫道已經很高明,隻是你沒有完全領會透徹,再有,你不曾遊曆四方,資曆尚淺了些。”


    “多謝夜姑娘指教。”楊九仁誠心誠意地道謝――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他始終是敬佩的。


    “不用,”夜璃歌忽然莞爾一笑,“你是個很有前途,也很有仁心的醫者,將來定然功成於天下,千萬不要因為任何挫折而放棄。”


    楊九仁怔住了,立在那兒一言不發。


    夜璃歌再沒有說話,轉身朝帳篷走去,還沒到近前,卻發現傅滄泓立在風口處,正凝神瞧著她。


    “滄泓,”夜璃歌移步上前,“外麵天涼,你怎麽出來了?”


    傅滄泓沒答話,隻是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髻。


    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夜璃歌綻出絲笑容:“幸好,沒有疤痕留下。”


    “怎麽?”傅滄泓唇角勾起絲笑,“如果留下疤痕,你就不要我了?”


    “說什麽呢!”輕嗔他一眼,夜璃歌拉起他的手,“走吧。”


    才回到帳裏,便有文武官員絡繹來報知各項事宜,傅滄泓一一處理。


    見皇帝如此,所有人等都放了心,離去之時,不免都會心存感激地看夜璃歌一眼。


    待到帳中重新安靜下來,傅滄泓忍不住道:“興許現在,你說一句話,比我的聖旨還管用。”


    “是嗎?”夜璃歌神色依舊淡然,沒有一絲傲色。


    “璃歌――”傅滄泓起身,坐到她旁邊,“我們――”


    “我們什麽?”


    “我們以後――”傅滄泓也不知該怎麽說――仿佛,隻要一談到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一切就會凍結。


    “讓我想想,可以嗎?”不過這次,夜璃歌總算正麵給了他一個答複。


    “那――你跟我回宏都嗎?”


    “回宏都?”夜璃歌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那,你能先幫我確定一件事麽?”


    “嗯?”


    “我要知道,炎京現在如何了,我相信,你有法子辦得到。”


    一絲火氣從傅滄泓心中“噌”地躥起來――璃國,又是璃國!


    偏生她的要求,卻又教他無從拒絕。


    悶悶答應一聲“嗯”,他轉開頭去。


    帳中一時陷入沉寂。


    午飯後,傅滄泓照例小睡,夜璃歌照料他完畢,起身離開帳篷――現在,疫情雖已解除,但灤江之患仍在,她得仔細觀察一下地形,看看有沒有法子。


    “火狼。”


    確定她離去,躺在床上的男子卻掀開被子,坐起身來。


    “屬下在。”


    “最近有炎京的消息嗎?”


    “……有。”


    “如何?”


    “一切太平。”


    得了這四個字,傅滄泓微微放下心來,轉而言道:“我讓你設法在夜家和皇室之間製造矛盾,可有進行?”


    “這――”火狼頓時麵現難色――其實,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事要做,倒是不難,怕的是後患無窮,如果將來被夜璃歌知道,恐怕――


    “你怎麽了?”傅滄泓的麵色再度恢複冷然。


    “皇上,這件事,您是不是再仔細考慮考慮?”


    “朕不想等了。”傅滄泓冷然吐出一句話――他確實不想再等了,準確地說,早在兩年前,相遇之初,便已經不想再等,隻是因為顧及著夜璃歌的感受,才始終沒有對夜府,對璃國皇室下手。


    璃歌……我,不會讓整件事情,再有任何意外!


    驀然地,傅滄泓雙手抓緊錦被,臉色一片鐵冷。


    “你們在說什麽呢?”


    火狼正欲再解勸,不想夜璃歌挑簾而入,他趕緊打住話頭,強笑道:“隻是匯報些朝廷上的瑣事。”


    夜璃歌睨他一眼,並不見疑,幾步走到榻前,將傅滄泓推回被窩中:“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麽不聽話?”


    麵對著她,傅滄泓迅速收起方才的冷戾,眸中漾起春水般的笑:“下不為例。”


    ……


    眼望著前方山道上的界碑,安陽涪頊長長地舒了口氣。


    到了。


    總算是到了。


    正在他暗自開心之時,樹蔭中忽然閃出一彪人馬,領頭者一聲斷喝:“呔!天堂有路你不走,此處沒網你自投!留下財物,大爺便放你離去。”


    這是――


    安陽涪頊奇妙地盯著他。


    是的。


    奇妙。


    他哪裏見過這等人物,又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心裏竟不知害怕,隻是好奇。


    山賊見他一副傻樣,再兼衣飾華麗,認定是哪家豪門貴公子,定然不懂這江湖上的規矩,於是提著大板斧近前,衝他虛虛一晃,口中咋唬道:“沒聽懂嗎?留下銀子,或者腦袋!”


    “銀子?”安陽涪頊眨眨眼,“我沒有銀子。”


    果然,傻得可愛。


    伍丈青幾乎想爆笑,好容易才忍住,掄著大板斧在空中劃了兩個圈:“沒銀子?也成,且讓大爺我搜一下。”


    說著,便大咧咧地靠至近前,伸手朝安陽涪頊身上摸去。


    安陽涪頊哪裏肯依,手中銳光一閃,伍丈青手背上立即多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媽的!”沒提防吃草的羊羔還有幾分狼性,伍丈青又是惱又是怒,板斧帶起颯颯風聲,朝安陽涪頊的腦頂劈落。


    眼見著一個俊秀的公子就要腦漿迸裂而死,一塊石頭嗖地從後方射來,“錚”地撞在斧身上。


    伍丈青虎口猛然劇震,竟然挺將不住,“噔噔噔”接連往後退出七八步,方才勉強立定身形。


    定睛看時,卻見那俊秀公子跟前,已多了一個麵如桃李,冷若冰霜的黑衣女子,從頭到腳散發著一股蕭殺之氣。


    好厲害的女人!


    在道上混了多年,對方到底有幾分能耐,伍丈青掃一眼便能揣知八九分,當下執著板斧,當胸抱拳:“尊駕是?”


    “有沒有聽過,‘寒霜血’的名號?”


    伍丈青的臉霎地白了,然後一點點轉青,“嘿嘿”笑了兩聲,連屁都沒有再放一個,轉身就走了。


    待他離去,關青雪也立即轉身,後方的男子錯身一閃,攔住她的去路。


    “你――”上下掃他一眼,關青雪眸中的冷意半絲未減。


    “關姑娘,”抬起頭來,安陽涪頊的雙眸像星辰一樣閃亮,“這是,你第二次救我。”


    關青雪一撇唇:“算是本姑娘多管閑事。”


    “無論如何,能認識關姑娘,是我的榮幸。”


    關青雪一聲冷哼。


    “現在,”安陽涪頊抬頭看了看已經十分昏暗的天空,“時辰已晚,不知關姑娘將往何處?”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冷睨他一眼,關青雪眸出語如冰。


    安陽涪頊仍然不惱,依舊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若關姑娘不棄,在下想與關姑娘結伴同行。”


    “就你?”關青雪眼中分明有著深濃的不屑。


    “在下雖然不才,好歹是男兒之身,況且關姑娘有恩於在下,所以,在下想為姑娘,略盡綿薄之力。”


    關青雪再次看了他一眼――依照她的性格,本該早已拂袖而去,可是卻偏偏離奇地留在這兒,聽他雜七雜八地說了這許多廢話,到底是她失去了常智,還是這個男人……看不懂她的眼色?


    “你確定,”雙手環於胸前,她的眸中浮起幾許挑釁,“要跟我一起上路?”


    “是。”


    “即使,會遇到比野狼更可怕的東西?”


    安陽涪頊先是一怔,繼而無比肯定地答道:“是。”


    “那行。”關青雪挑挑眉,決定再給這個傻帽一次機會,倘若他真的不怕――天底下真有不怕死的男人嗎?


    她是個孤高的女人。


    成長經曆與夜璃歌有幾分相似,所以極不容易與普通人相處,尤其是男人。


    總是看他們不順眼。


    總是覺得他們太過柔弱。


    尤其是,在強者麵前那種卑躬屈膝的模樣,更是讓她打心眼裏瞧不起。


    一個比她更懦弱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男人。


    這是她評價男人唯一的,根本的標準。


    強者,隻有絕對的強者,才是男人。


    隻可惜,她長到這麽大,窩囊廢見過不少,卻從未看見過,一個符合她要求的男人。


    而眼前這個曾經在她麵前簌簌發抖的男人,也可以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嗎?


    關青雪有心要看一場好戲。


    隻是,連她都沒想過,一輩子強硬無比的她,會栽在這個看似無能的男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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