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14


    送走南宮箏,回到碧倚樓中,夜璃歌坐在妝台前,陷入深深的沉思。


    董皇後遣南宮箏來攝政王府,到底有何用意?是為了安陽涪頊,還是向自己示威?


    南宮箏……


    她的介入,對璃國皇室,對璃國的未來,將會意味著什麽呢?


    罷了,先不理會,還是治好安陽涪頊的傷要緊。


    ……


    “今日好些了嗎?”


    看著榻上男子,夜璃歌嗓音柔和地輕聲問道。


    掩唇咳嗽兩聲,安陽涪頊勉力答道:“好,好些了。”


    扶他坐起,夜璃歌手執藥碗,一匙一匙地喂給他喝,安陽涪頊慢慢吞咽著,眸光卻始終緊凝著她的臉龐。


    對他而言,在攝政王府的這些日子,無疑是他過得最快樂的時光,


    他可以時時刻刻地看到她,可以離她這麽近……縱然這快樂隻是煙花一瞬,於他也是分外的滿足……


    夜璃歌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其實,任何一個女子,都容易被來自異性的真情所打動,縱然驕傲如夜璃歌。


    她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害怕”與他相處,心中有絲絲奇異的感覺生出,那不是征戰沙場的她所習慣的,也不是她願意習慣的,她本能地察覺到,這絲絲溫情的背後,隱藏著難以形容的危機。


    或許,是害怕自己淪陷吧。


    這個念頭一動,夜璃歌的手不禁一抖。


    “你怎麽了?”安陽涪頊抬手握住她的纖指。


    “沒,沒什麽。”夜璃歌急忙站起身,前額卻陡然撞上他的鼻子,安陽涪頊頓時叫了一聲,“哎喲”。


    “怎麽了?”夜璃歌趕緊湊上去仔細查看,不提防安陽涪頊忽然抬手攀住她的脖頸,驟然吻上夜璃歌的芳唇。


    呃――


    一股宏大的熱流驀地衝上夜璃歌的腦門,使得她整個人都暈了。


    暈了?


    她怎麽會暈了?


    更暈的是,這個纏綿的吻延續了很久,安陽涪頊方才鬆開手,滿眼含笑地瞅著她。


    夜璃歌一顆心跳躥得像是要從喉嚨口裏蹦出來,趕緊著撒手,以手捂麵,折身匆匆奔了出去。


    嗬,想不到,悍烈如她,也會有害羞的時候,安陽涪頊唇邊的笑,愈發生動鮮明。


    胡亂衝進院子,夜璃歌沒頭沒腦地走著,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尤其是在年輕男子麵前。


    縱然,是傅滄泓……是啊,滄泓……想起這個男人,她的心更加慌亂――她怎麽能失控呢?既然已經承諾了傅滄泓的情,自然,自然不能再愛別人……自己怎麽可以如此荒唐?


    不行,得趕快控製一切。


    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夜璃歌再次回到碧倚樓中,對著妝鏡,理好有些散亂的發絲,然後收拾了個包袱,提起照影劍,匆匆下樓,直奔府門而去。


    “小姐,”正在巡值的夜逐遠遠看見她,立即迎了上來,“您這是――”


    “出去走走。”夜璃歌目光閃躲,神色有些不自然。


    熟知她脾氣的夜逐隻得讓到一旁,目送她離去,然後方往偕語樓,報知夜天諍。


    ……


    太陽漸漸西斜,屋子裏變得昏暗下來。


    安陽涪頊靜靜地躺在枕上,眼神空洞而冷寂。


    上午偷擷芳澤的餘甘猶在,可此際卻完全化成濃濃的苦澀。


    往常若是這個時候,她早該出現了,可是――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安陽涪頊猛地坐起,口中喚道:“璃歌――”


    “殿下。”


    “是你?”看清楚對方的麵容,安陽涪頊眸中刹那浮起濃濃的不悅,“璃歌呢?”


    “小姐她……出去了。”


    “她去哪了?”再顧不得許多,安陽涪頊跳下床,急急問道。


    “屬下……不知。”


    “我去找她。”二話不說,安陽涪頊穿上鞋子,急匆匆便往外行。


    “殿下――”夜方伸手欲阻,可安陽涪頊已經撞出門去,疾步走向府門。


    出了攝政王府,看著滿大街熙攘人流,安陽涪頊頓時變得迷茫起來――這天寬地廣,萬丈紅塵,卻讓他到哪裏去尋她?


    是啊,他能到哪裏去尋她呢?


    那個他最愛的人?


    可是安陽涪頊並沒有放棄,而是沿著長街慢慢地向前走著。(.無彈窗廣告)


    “太子,快看,那不是太子殿下嗎?”


    有妙齡女子發現了他,吃吃笑著,以扇掩麵,衣帶香風地靠過來。


    安陽涪頊卻無心理睬她們,反而加快步速。


    這世間百媚千嬌,萬紫千紅,我所要尋找的,隻是你而已。


    夜方遠遠地跟在後麵,全身戒備著四周的一切。


    漸漸地,安陽涪頊出了繁華的街市,前方是一片矮矮的山坡,長著些稀稀落落的沙棗樹。


    忽然,他目光一凜,整個人滯住了。


    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可那一角淡青色的衣衫,已然給了他答案。


    放輕腳步,安陽涪頊悄無聲息地靠過去。


    斜倚在樹上,女子側影美好,正端著泓秋水似的驚虹劍,怔然而立。


    她逃出來,就是想厘清自己的思緒;


    她逃出來,就是想警告自己,不能胡思亂想――他還在北宏等她呢,她絕不能讓他失望!


    猛然地,夜璃歌一把將驚虹劍牢牢抱入懷中,似要憑借它抗拒什麽,守護什麽似的。


    默默把這一幕收在眼底,安陽涪頊整顆心倏地冰涼――他認得那把劍,是那個人的。


    深濃的挫敗感如重錘般擊中他的心髒,有那麽一刻,他想立即逃開,可另一股奇異的力量卻讓他留下了。


    可留下來,又能做什麽呢?


    風吹過,滿林葉子嘩嘩作響。


    夜璃歌忽然回頭,於是,四道目光在空中交匯。


    “涪頊?”不曾料到,會在這裏見著他,夜璃歌不由一怔。


    “嗯。”安陽涪頊悶悶地答,目光緩緩移至她手中劍上,“你,你在想他?”


    “……”


    斯情斯景,足稱尷尬。


    安陽涪頊想要再說點什麽,胸口忽然一陣劇痛,他再也顧不得許多,伸手扶住旁邊的樹幹,嘴角邊滲出絲汙血。


    “涪頊……”夜璃歌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璃歌……”安陽涪頊抬手,緊緊攥住夜璃歌的衣衫,眼裏忽然掠過絲脆弱的光,“我情願,這會兒就死了……也省得心裏痛苦……”


    夜璃歌心裏一搐。


    從來沒有人,在她麵前如此直白地表露過情緒。


    “對不起,涪頊。”她半抱著他,慢慢蹲下身去,終究還是咽回後麵那一句話。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他看著她,唇角浮出絲淺涼的笑,“是因為,沒有法子愛我?還是因為,我太失敗?”


    “不是你的緣故。”第一次,夜璃歌用無比坦蕩的目光注視著他,“涪頊,你――”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安陽涪頊匆匆打斷她的話頭,“我明白,我心裏都明白。”


    你真的都明白?


    安陽涪頊闔上了雙眼――或許,自己真的是時候,該結束這一段無望的感情了。


    兩年。


    他夾在她與傅滄泓之間,兩年時間,卻始終沒能改變什麽。


    “璃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尖刺般一根根從喉嚨裏紮出來,“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一切,讓你,自由自在地離開……”


    “涪頊?”


    看著懷中這個瘦弱的男人,夜璃歌心中的歉疚愈發濃鬱。


    但,也僅僅是歉疚而已。


    愛,有些時候,是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緣由,不需要情由的。


    就像她和傅滄泓在東華大街上的初次相遇,隻是刹那錯眸,便讓那個男人認定了她,那麽,她是在什麽時候,認定那個男人的呢?


    縱劍於百萬大軍?


    琉華城的激情擁吻?


    還是他――至死不渝的愛。


    對,是他至死不渝的愛。


    不用證明,也能感覺到的愛。


    可能安陽涪頊,也有這樣的愛吧,可是傅滄泓,已經先入為主了。


    對於世間女子而言,終其一生,真正所愛的男人,大概,也隻有一個吧。


    尤其是,她這樣的女人,看著冷漠,其實真動了情,便再也無法抽身。


    承諾了,便是一生一世。


    承諾了,便是滄海桑田,縱然中間隔著刀山火海,她也會不管不顧地跟去。


    正是這樣啊。嗬嗬。


    隻是這個時候,她不能對懷中這男人說,總有一天,會有愛你的女人出現,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屬於自己的完滿。


    她隻能這樣安靜地看著他。


    等他好起來。


    涪頊,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


    “小姐回來了嗎?”


    “回王爺,還沒有。”


    “知道了。”擺手令夜飛退下,夜天諍從窗前踱回書桌旁,沉身坐下,拿起管毫,飽蘸濃墨,在潔白如玉的宣紙上,寫下兩行詩:


    問世間情是何物?值教人生死相許。


    是啊,問世間情是何物,值教人,生死相許,倘若,連安陽涪頊自己都放棄了,那麽……


    接下來會怎樣呢?


    難道說,整個天下的歸屬,真的是那個男人?


    難道說,歌兒的選擇,真的將決定整個天下的命運?


    難道說……


    如果所有的一切,真朝那個方向演變,那麽他夜天諍,又該何去何從?


    再次抬眸,夜天諍的目光,落到對麵牆下,那一枰還未下完的棋局上……


    已至中局了啊……


    ……


    “我們,回去吧。”


    終於,夜璃歌扶起安陽涪頊,輕聲道。


    太陽已經下山了,大地上的景色都變得沉鬱。


    安陽涪頊搖搖頭,推開她自行站起,慢慢地朝前走,夜璃歌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才進府門,夜飛便迎了上來:“殿下,小姐……”


    “扶殿下去拂霞院,仔細照料著。”夜璃歌沉聲吩咐。


    直到安陽涪頊的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夜璃歌方才朝碧倚樓而去。


    這一夜,拂霞院中的安陽涪頊失眠了;


    這一夜,碧倚樓中的夜璃歌也失眠了。


    他們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事――


    安陽涪頊在想,如何解除與夜璃歌的婚約,婚約解除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每每想到會徹底地失去她,他就會忍不住痛。


    夜璃歌在想,傅滄泓現在在哪裏,他還好嗎?他還在等著她嗎?


    如果安陽涪頊親口提出解除婚約,董皇後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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