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3


    “去找他吧。(.無彈窗廣告)”


    心中有個聲音輕輕說道。


    “他在等你。”


    抬起手,捂住胸口,夜璃歌仰頭看了一眼天空。


    很純淨很明亮的天空。


    淚水忽然就無緣無故地流了下來。


    她的確太少時候,放任自己的感情,偶爾任由情感的洪水像潮流一般翻滾。


    也隻有在想起他的時候。


    傅滄泓,你,也在想我嗎?


    會想起我們之間,那難得的,短暫的,美好的時光嗎?


    會記得當初的誓言嗎?


    說好了相愛一生一世,卻仍然如許多地坎坷。


    我在想你。


    渺渺雲間,像是有個聲音突兀地傳來――歌兒,我也在想你,無論你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我都在想你。


    “駕――”


    一騎快馬忽然間從後方馳來,從夜璃歌身旁掠過。


    “喂!你沒長眼睛嗎?”馬上男子轉過頭來,眸露猙獰。


    夜璃歌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見對方隻是個尋常村姑,男子眼中不由閃過絲輕慢,遂揚起鞭子,“嘩”地一聲向夜璃歌抽來。


    另一隻手突兀出現在空中,驀地抓住馬鞭。


    男子往後用力扯扯,馬鞭紋絲不動,臉色不由漲得通紅,嘴裏唾沫星子亂噴:“你格奶奶的,敢擋老子的駕!”


    “嘴巴放幹淨點!”藍衣男子一聲疾喝,順勢一拉,將男子從馬背上拽下,男子跌進泥坑裏,啃了滿嘴的沙。


    若是尋常人,看到這樣的情景,必定笑得直打跌,可夜璃歌隻是麵無表情地站立著,冷冷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大嫂,你沒事吧?”藍衣男子不理摔在地上的雜碎,轉頭對夜璃歌道。


    夜璃歌沒有說話,隻是抬頭掃了他一眼,轉頭便走。


    “噯。”藍衣男子打馬追上前來,熱心地道,“你去哪裏?我送你。”


    夜璃歌再次轉頭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對方有一雙,格外清澈,格外明亮的眸子,眉宇之間散發著陽剛的氣息。


    是個可以相信的人。


    她初步做了如此判斷。


    “宏都。”終於,她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男子勒住馬韁,翻身跳下來,將韁繩塞到她手裏:“上馬吧。”


    夜璃歌想了想,到底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假作很笨的模樣,扶著馬鞍慢慢地爬到馬背上,男子吹了聲口哨,牽著馬兒慢慢朝前走去。


    “邱大哥。”


    “邱大哥。”


    一路之上,不斷有人向男子打著招呼,男子爽朗地笑著,一一點頭回應。


    這個男人――


    夜璃歌眸中閃過絲異色。


    她自出世以來,閱人無數,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但是這個男人身上,卻有一股子獨特的東西,是什麽呢?


    親和力。


    眼見著到了一座小鎮,即有一大片人圍上來,喧喧嚷嚷七嘴八舌,男子耐心地聽著,臉上始終帶著真誠的笑。


    待眾人散去,他方轉過頭來:“大嫂,累了吧,下馬歇歇?”


    “好。”夜璃歌揚唇,露出絲微笑。


    待她下了馬背,藍衣男子便領著她朝前走去,剛行出數步,一幫子人忽然烏泱泱地圍過來,個個揎臂攘袖,為首者滿臉凶神惡煞,上前一把扯住藍衣男子的前襟:“邱白楓,你總算是回來了,欠我的那一千二百兩銀子呢?”


    “銀子?什麽銀子?”邱白楓眉頭一挑,一副不認帳的模樣。


    “我說你這家夥!”為首者拳頭一揚,便朝邱白楓臉上招呼過來,“討打啊你!”


    邱白楓毫不含糊,猛然抬手攥住對方的胳膊,雙眸驟冷:“不義之財,從哪裏來,便該回哪裏去,我如此做,也是為了你好,你不思悔改,還敢上門挑釁,真以為仗了你娘舅的勢,我便不敢打你不成?”


    一行說著,兩人便在街上擺開了陣勢,一時間,圍過來不少人,有看西洋鏡的,有眸帶憂慮的,有擼-著袖子叫好的。


    夜璃歌默然站立著,眼角餘光卻見人群裏有個人摸出把刀子來,明晃晃想往邱白楓後背捅,當下雙眸一眯,手指一彈,男子手肘一抖,刀子“當”地掉落於地。


    聞聽聲響,邱白楓回頭看了一眼,眸中不由閃過絲疑惑,惡霸趁勢一拳揮來,打在邱白楓胸上,推得他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鏜――鏜――鏜――”


    突然間一陣鑼響,接著是皂隸們拖長的嗓音:“行人回避――回避――”


    路人們頓時紛紛閃開,但見數十人眾,簇擁著一頂官轎,氣派異常地走來,在邱白楓麵前停下。(.)


    官轎落地,轎簾掀起,一大腹便便的男子從內裏鑽出,兩隻三角眼朝旁一睃,哼了一聲道:“何人鬧事?”


    “阿舅。”惡霸立即顛顛地迎上去,抬手朝邱白楓一指,“就是這個家夥,欠了我一千二百兩銀子,不肯歸還,還敢當街羞辱我。”


    “哦?”那官員眉頭朝上揚起,上下打量邱白楓一眼,“他所說的,可是事實?”


    “是事實。”邱白楓麵不改色。


    “既是事實,為何欠債不償?”


    “那錢,我已經全給了義莊,隻當是何二給葉家的賠償。”


    “嘿!”官員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兩撇小胡子,“本縣尚有父母官在,何時輪到你這小民來過問了?”


    “天下不平事,天下人管得,既然父母官無用,隻好由我邱白楓代勞了。”


    人群中轟然一陣叫好。


    官員的麵皮頓時紫漲起來,眼珠子轉了轉,露出一抹圓滑的笑:“罷罷罷,也就是一千二百兩銀子而已,權當做了善事,我說何二啊,你以後還是收斂著點,別太張揚了。”


    萬料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何二兩腮鼓脹,想說什麽,可是瞅瞅娘舅的臉色,到底是把送到唇邊的話給重新咽了下去,抹一把鼻涕,哼哼唧唧地走了。


    見沒熱鬧可看,眾人紛紛散去。


    邱白楓轉頭,很認真地看了夜璃歌一眼:“大嫂,剛才,是你救了我吧?”


    “我哪有那個本事。”夜璃歌搖頭否認,邱白楓也不追問,反一拱手道,“是邱某處事不周,帶累大嫂了。”


    “不用介意,若無別事,奴家就此別過。”


    邱白楓想了想,點頭:“也好。”


    向他道了個萬福,夜璃歌轉身離去,略走了幾步,停住雙腳,本欲提醒邱白楓小心,但想了想,還是作罷,繼續朝前走,但她並沒有行遠,拐過街角後,悄悄隱遁下來――如果她看得沒錯,那個官員分明是怯於輿論,所以在明麵兒上放了邱白楓一馬,但是他眼底那絲陰狠,卻並沒有逃過夜璃歌犀利的目光。


    暮色漸漸地深濃了。


    夜璃歌在街邊茶鋪買了碗茶,假作隨意探明邱白楓的住處,溜溜達達走去。


    離小院還有一段距離,便見幾抹黑影子在牆根兒下閃來閃去,手裏都提著家夥。


    夜璃歌悄然欺近,抬手幾個掌刀,將那些下三濫的家夥全部劈倒在地,然後拔出袖中匕首,在院門上刻了幾行字,告誡邱白楓,讓他從速離開此地,往別處謀生。


    第二日,邱白楓打開院門,陡然間看見外麵橫著的幾條大漢,及門板上的字,不由怔愣良久,腦海裏隱約閃過昨日裏萍水相逢的那位“大嫂”,卻又不敢相信是她。


    ……


    眼見著離宏都越近,夜璃歌心中的感覺卻越來越怪異。


    想見著他,卻又怕見著他,也不知此時的他,在做什麽,在想什麽。


    是在龍赫殿中批奏折,還是在禦書房中與眾人議事?抑或,是於院中舞劍?


    若是驟然見到如此打扮的自己,他能不能認出來呢?


    她忽然起了玩心。


    抑或者,是另外的心思。


    想以這樣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麵前,試一試他。


    混在人堆裏,她進了宏都。


    街市喧喧,人潮熙熙,叫賣聲此起彼伏,五穀雜糧,日用器物,珠玉金銀,無一不備,比起傅今铖在位時,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夜璃歌並未停留,直至正宮門外。


    兩旁的侍衛站得筆直,並沒有人留意到,這麽一個“窮家婦人”的存在。


    要是這樣進去,肯定不成,看來,自己得找個法子。


    這廂正想著,朱紅色的宮門忽然間軋軋作聲,緩緩洞開,裏麵飛速馳出一騎,冽風蕩漾,男子烏黑的發絲朝後灑揚開來,淡淡陽光,勾勒出他冷俊的麵部輪廓。


    夜璃歌呼吸驀地一滯。


    思念忽如潮水般翻湧起伏,讓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神,定定地跟隨著他。


    傅滄泓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轉頭朝她站立的方向,飛快掃了一眼,又調回頭去,繼續快馬馳騁,很快消失在長長禦道的盡頭。


    一絲悵惘從夜璃歌眼底閃過。


    認不出來嗎?


    沒了那張絕色傾城的容顏,你就認不出來了嗎?


    她低下頭,踩著一塊塊整潔的地磚往前走――唇邊緩緩浮起絲自嘲的笑――她以為他會不同,原來,他跟世間那些俗常的男人沒什麽兩樣。


    忽然間很賭氣。


    覺得自己這一遭是白走了。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回到市集,冷不丁瞧見一個小攤上有泥娃娃賣,於是頓住。


    正看得有些發癡,一隻手忽然從旁側伸手,拿走其中那個女娃娃:“怎麽賣?”


    “大爺,十個銅子兒。”


    “我要了。”男子扔下十個銅錢,忽然轉頭對上夜璃歌的眼,“這個男娃娃,你要嗎?”


    刹那間,流動的街景驀地黯淡。


    心田裏開出花來,無雙燦爛。


    她伸出手去,拿起那個男娃娃,緊緊地攥著。


    “傻瓜。”他傾身將她擁住,湊唇在她耳邊一吻,“是你,不管變成什麽模樣,或者滄海桑田過去,都是你。”


    幾許瑩光,染上夜璃歌纖長的羽睫。


    ……


    這是他們度過的,最平淡的一個夜晚,也是最甜蜜的一個夜晚。


    沒有回宮。


    隻是城郊一座閑置的莊院。


    是誰閑置的,夜璃歌沒有去管,隻要有明月就好,隻要有他就好。


    他們喝酒。


    兩個人放開膽子,像拚命一樣地喝,直到滿眼裏全是亂亂的影子,像蝴蝶一樣翩翩飛舞。


    “我醉了。”夜璃歌托著腮,雙頰緋紅。


    “醉了好啊。”傅滄泓伸指在她臉上一彈,“這樣粉撲撲的,多可愛。”


    夜璃歌給了他一記白眼。


    傅滄泓放開酒瓶,張臂將她抱住,頭枕在她的肩上,任由一頭青絲瀉在她的胸前,喃喃道:“璃歌,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呢……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


    抬手輕輕揉著他的臉頰,夜璃歌心中無限酸楚――親愛的人,讓你等得太久了是吧?這條路,太過漫長是吧?


    “從此以後,我們倆好好地,行麽?”她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低喃道。


    傅滄泓沒有答話,隻是翻了個身,把頭深深埋進他的懷裏。


    夜色靜謐。


    他們都睡著了。


    整個世界也睡著了。


    在這個寧靜的夜晚,外麵的世界,所有的喧擾,離他們是那樣遙遠。


    這世間種種幻象流轉,富貴榮華如雲煙,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彼此而已。


    全心全意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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