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8


    三天了。(.無彈窗廣告)


    整整三天了,傅滄泓熬得兩隻眼睛都陷了下去,眸中滿是血絲。


    他每次領著人進去,都是迷失方向,深困於其中,原本不大的彤星城,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像增大了無數倍,不管他怎麽猛衝猛打,始終不得要領。


    立在高高的樓閣上,看著下方那個困獸猶鬥的男人,夜天諍眸中不由閃過絲悲憫。


    “善哉,善哉。”旁邊一白發老者拈須歎道,“一念執著如斯,隻怕再不成全,連上蒼都要降罪了。”


    “鏡荒山人,”夜天諍雙眸凝沉,“連你也覺得,這方天下,是屬於他的?”


    “除了他,還有別人可以托付嗎?”鏡荒山人眉宇間的神情甚是安祥,“世間男子,能癡情如斯者,再無第二人。”


    夜天諍沉默了。


    “嗷――”下方男子忽然發出一聲悲鳴,高高地抬起頭來,眼中泛布著紅紅的血絲,滿頭長發灑揚開來,一根根抖得筆直。


    夜天諍轉開頭去,不忍再看。


    又是整整三天,毫無結果,傅滄泓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下去,目光呆滯,神色鬱鬱。


    更令人擔憂的是,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北宏軍隊中彌漫開來――戰事的不順利,後方的震蕩不安,都讓人沮喪,甚至有不少人,暗暗商量著逃離。


    對於這一切,傅滄泓不管不顧不問,隻是癡癡守望著炎京城的方向。


    是癡癡的守望。


    是近乎窒息的守望。


    ……


    炎京城。


    婚禮愈發地近了,可夜璃歌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濃重,每每一合上雙眼,腦海裏總是忍不住浮出那男子的模樣――他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寬闊而飽滿的額頭,無一不讓她心痛。


    是真的心痛。


    可是,每每當她走到宮門處,就會全身乏力,無法再往前踏出一步,似乎中間隔了一層無形的牆。


    “璃歌。”


    安陽涪頊走過來,看著她蒼白的麵色,滿臉擔憂。


    “我沒事。”夜璃歌艱難地擺擺手,“你去處理朝事吧。”


    “朝事……已經處理完了。”


    “哦?”夜璃歌抬頭,朝他臉上看了一眼,抬起左手,“扶我回樓上去。”


    “嗯。”安陽涪頊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攙起她,一步步朝儲秀閣走去。


    “好了。”一手撐住妝台,夜璃歌坐進椅中,將頭深深埋入臂間,語帶疲憊地道,“我想好好歇歇,你先去吧。”


    “好。”安陽涪頊並不想讓她心煩,輕輕點點頭,滿含體貼地道,“你先養著神,我去讓他們弄點參湯來。”


    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夜璃歌心中忽然一陣酸楚,怔怔地落下淚來。


    驕傲的她。


    向來灑脫不羈的她,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好軟弱好軟弱,就像漂在水麵上的一葉浮萍,隨時都會被卷進洶湧澎湃的浪底。


    “啊――”


    她忽然發一聲喊,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拂落在地,手撐著桌沿,雙眸赤紅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要什麽?


    她到底要什麽?


    為什麽心會那麽那麽地痛?


    為什麽總感覺身周置放著一層層囚籠,讓她不得自由?


    她是炎京鳳凰啊,為什麽卻無法主宰自己的意誌?誰能幫她?誰可以幫她?


    也許,在人生真實的困境中,誰都幫不了你,唯一能幫到你的,隻有你自己。


    “夜璃歌。”


    心中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夜璃歌抬起頭來,但見瑩澈鏡麵中,再次浮出那個身著玉色霓裳的女子,婷婷婀娜,身姿妙曼。


    從前,每每看到她,她總是很開心,可是這一次,她的眼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夜璃歌。”對方叫著她的名字,抬起手來,像是要探落於她的眉心,“你很痛苦是不是?”


    “讓我痛苦,你很滿意?”


    “不,”對方搖搖頭,眸中流露出幾絲哀色,“如果可以,夜璃歌,我寧願你回到從前,遵從自己的心意,做那個在戰場上縱馬馳騁的女將軍,手握長劍,保家護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陷情網,飽受折磨。”


    情網?


    是情網嗎?


    “是啊,”夜璃歌雙眸變得晦暗,“這些日子以來,我也覺得不對勁,可是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是情嗎?原來是情嗎?”


    “對,”鏡中女子微微點頭,“倘若你放下對他的感情,便可重獲身心的自由。”


    棄情?


    原來困住她的,居然是一個情字。


    是不是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就想過有一天要終止?


    傅滄泓,或許你覺得,愛我很累,卻不明白,我愛你,同樣很累。


    因為你,我必須放棄原來的自己,因為你,我必須舍棄雙親,舍棄家國,這對於別的女人而言,或許容易做到,但對於我而言,確實,是一場地獄般的修煉。


    夜璃歌低低地笑了。


    原來困住她的,還是自己的心而已。


    緩緩地,她萎坐於凳上,雙眼怔怔地盯著桌麵。


    到底是璃國重要,還是他更重要?


    拋棄璃國選擇跟他,會後悔嗎?


    似乎這一組矛盾,永遠都沒有答案,她也找不到一把鑰匙,成功解開這個死結。


    “叩叩――”


    “誰?”


    夜璃歌乍然轉頭,對上那女子沉靜的眼眸。


    “南宮箏?”


    “嗯。”女子翹唇,嫣然一笑。


    “你來做什麽?”身處困境中的夜璃歌,對她自然不會有半點好臉色。


    “解惑。”


    “解什麽惑?”


    “情惑。”南宮箏說著,手提百褶裙幅,邁過門檻,一步步走到夜璃歌麵前,定定地看著她。


    “你一直都在猶豫,在愛與不愛,愛誰不愛誰之間,時間越長,你的痛苦便愈深,夜璃歌,或許放下,對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選擇――”南宮箏說著,慢慢攤開掌心,裏麵是一株顏色妍麗的花。


    “這是什麽?”


    “無我。”


    “無我?”這樣奇怪的花名,倒是平生未見,夜璃歌不由一怔。


    “對,就是無我,服下它之後,可以忘記過去種種,喜怒愛樂,情仇恩怨。”


    “可是,如果沒有那些記憶,我,還是我嗎?”


    “你可以選擇新生,做一個平凡的女子,嫁人生子,或者,選擇做一朵天邊的流雲,無拘無束,隻是,從此以後,你的生命裏,不再有傅滄泓,也不再有安陽涪頊――這兩個困擾你多年的男人,將會從你的記憶裏抹去。”


    夜璃歌默了一瞬,眼神驀地變得尖銳起來:“南宮箏,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用意?”


    “用意?”南宮箏掩唇,吃吃低笑,“夜璃歌,你到底是聰明的,聰明人眼前不說傻話,我也不妨告訴你,我要的,是璃國皇後的寶座,還有,安陽涪頊的心!”


    “你――”夜璃歌先是一凜,繼而冷然道,“倘若璃國被北宏大軍所滅,璃國皇後的寶座,還有意義嗎?”


    “你就那麽肯定,傅滄泓能贏?”南宮箏咄咄逼人地注視著她,沒有一絲一毫相讓。


    夜璃歌屏住了呼吸,眉峰微微往上蹙起――她感覺自己像是遺漏了什麽,但,到底是遺漏了什麽呢?


    “夜璃歌,你根本就不愛安陽涪頊,為什麽卻始終要困於家國禮義?再說了,就算你嫁給安陽涪頊,難道就真能保得住璃國?你可不要忘了,這方天下,始終是屬於男人的!”


    夜璃歌心頭劇震,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某種侵犯,那股天然的傲氣立即噌噌冒出頭來,高高昂起下頷:“是嗎?”


    “難道不是?就算你拚盡一切力量,甚至犧牲感情,又能換來什麽?又能改變什麽?難道說,你還真能為了璃國,殺了那個男人不成?”


    這真是一番天雷驚火般的話語,強烈的浪潮一波緊接一波,撞擊著夜璃歌的胸膛,讓她無法呼吸。


    猶豫,再猶豫。


    似乎從一開始,她就在家國與情愛之間,做著最艱難的抉擇。


    而如今,這矛盾不過是愈發尖銳而已,鮮血淋漓地指向她的胸膛,逼迫她作出抉擇,可是,她能夠抉擇嗎?


    “如果不能抉擇,那就選擇忘記。”


    顫抖著指尖,夜璃歌抬起手來,拿過南宮箏掌中的“無我”,慢慢遞向唇邊,南宮箏雙眼緊盯著她,一眨不眨。


    嫣紅雙唇微啟,夜璃歌銜住“無我”紅色的花瓣,眉宇間盡是痛楚。


    “璃歌――”


    一聲摧心裂肺的喊聲驟然傳來,如一記重錘,將她堅固的城防擊成碎片。


    夜璃歌鬆開手,無我緩緩地,緩緩地飄落於地。


    “看起來,”南宮箏再次開口,語聲裏已多了幾絲嘲諷,“這情關,果然是天下最難過的,縱然聰慧果決如你,到底還是舍不下,這滾滾紅塵間,最後一絲牽念。”


    夜璃歌蹲了下去,雙臂抱住自己的身子,這一刻的脆弱,這一刻的茫然,前所未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作繭自縛,既舍不下他,又不肯拋棄原本的自己,夜璃歌,你是個自私的女人,天底下最自私的女人……你這樣做,不過是讓,所有人,都為你陪葬而已――要麽,你痛快一點,放棄傅滄泓,要麽,就走出這座皇宮,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


    “你走!”夜璃歌泣血地喊道,“立即從這裏滾出去!”


    “自來忠言逆耳,夜璃歌,我不過是點醒你現在的處境――傅滄泓正在彤星城中,與你父親對決,倘若你再不決斷,他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時候,你縱然百般後悔,也已經晚矣!”


    南宮箏言罷,調頭而去,殿中重新冷寂下來,隻有嘶嗚的風聲,躥鳴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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