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11


    除非,他想到了一個法子,卻又立即否定――除非萬不得已,他真不願意,可是上天會給他第二條“明路”麽?


    他真的是,十二萬分地渴盼著,有一條新的“出路”啊。(.無彈窗廣告)


    視線側移至旁邊的工具袋上――繩鉤、護腕、短刀、火熠子、黑布袋,甚至還有……真是他能想到的,他想不到的,都備齊了。


    如果是偷襲看守溏台的侍衛,然後換上他們的衣裝,也不知能不能混出去?


    安陽涪頊心中一動,隨即開始全力構想這個計劃――首先,要把侍衛引入房內,然後,要一擊得手,再次,換上衣裝後回到房外,若無其事地看守,直到換班時離去……嗯,這個計劃堪稱完美,隻要中途沒有人瞧出破綻,就能夠得手。


    “嘩嘩嘩嘩――”密集的雨聲,將他從思緒裏拉回。


    雨。


    這也是個不錯的因素。


    一旦下雨,皇宮中侍衛們的防衛多少都會受些影響,況且大雨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幹擾,方便他逃脫。


    好!就這樣!


    猛一咬牙,安陽涪頊終於下定決心,是死是活,就看這一遭兒了!


    ……


    傅滄泓“安閑”地躺在椅中。


    是的,“安閑”,他最近的狀態,是愈發地安閑了,大概是因為夜璃歌終於肯安靜下來,呆在他身邊的緣故,抑或許,是經曆了太多的風起雲湧。


    “安陽涪頊,如何?”


    “啟稟皇上,病勢已去,隻是每日關在房中,並不出來走動。”


    “哦。”傅滄泓沉吟。


    “皇上?”拿不定他心裏怎麽想,火狼抬頭,朝他臉上細瞅了一眼。


    “罷了。”其實,傅滄泓確乎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或許是他的心理鬆懈了,總覺得安陽涪頊就呆在他的眼皮子下,不會出什麽事。


    但是判斷事物,明眼所見,卻往往最能迷惑人。


    縱聰明如傅滄泓者,亦不例外。(.)


    雨停了,悠風蕩進,挾裹著濕冽清冷的氣息,分外愜意,夜璃歌半躺在椅中,微微仰頭,看著灰白的天。


    男子步進,一手搭在椅背上,沒有驚擾她。


    此時的夜璃歌是安靜的,沒有絲毫的存在感。


    卻引得人想要去靠近。


    傅滄泓輕輕咳了一聲。


    夜璃歌卻沒有回神,依然凝視著天空,似乎,沉入某個迷人的夢裏。


    “在想什麽?”終於,傅滄泓忍不住,俯下身子湊到她臉側,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廓。


    “嗯?”夜璃歌回頭,恰恰對上他黑冽的眸子。


    “忙完了?”


    “嗯。”


    往旁邊挪了挪,夜璃歌讓出一半兒來,傅滄泓側身坐下,捏起她垂在肩上的烏絲,輕輕撚弄著。


    “你說,這是個女兒,還是個兒子?”夜璃歌忽然問。


    “兒子女兒都好,不過,”傅滄泓細想了想,“我還是願意要個女兒。”


    “哦?”夜璃歌眼裏閃過絲異光,“為什麽?”


    傅滄泓想說什麽,卻驀地打住話頭――其實,他想說,如果那樣,我就可以像夜天諍寵你一樣寵著她,可是這樣的話,他如何說得出口?


    夜天諍……


    當這個名字劃過他心頭的刹那,傅滄泓不由有些微痛――或許,隻有當自己真實做了父親,才會解得,夜天諍當初對夜璃歌那份強烈的維護。


    女兒……倘若他有個女兒,像夜璃歌一樣聰慧美麗的女兒,是不是也要付出所有,去保護呢?


    是這樣吧。


    每個做了父親的男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你怎麽不說話了?”夜璃歌轉頭看他。


    傅滄泓笑了笑,隻是將她擁住。


    殿閣裏一時清寂下來,隻聽見外麵的樹葉子,抖得零零碎碎地響。


    ……


    入夜了。


    安陽涪頊站在窗前,望了眼深邃的夜空。


    雲很稠,但還有月亮,淡淡一圈兒昏黃,貼在那裏。


    看樣子,今夜是不會有雨了,他不僅挑起了眉頭――倘若無雨,自己的計劃就會有很大的麻煩。


    怎麽辦?是繼續等下去,還是兵行險招?


    幸而上蒼是眷顧他的,子時之後,月亮完全被雲遮沒,雨唰唰唰地下起來,安陽涪頊心中一緊,俯下身子,從床底拉出工具袋,取出一柄鐵尺,藏於身後,然後走到桌邊,拿起隻空碗,“光”地一聲砸在地板上。


    兩名士兵聞聲而入!


    安陽涪頊雙眸一緊――沒想到,事情的第一步便如此不順,來的侍衛竟然是兩個,而非一人!現在怎麽辦?是放棄原計劃?還是――


    不過,危急關頭,他到底顯露了幾許英雄本色,趁一名侍衛四處張望的時候,走到他身後,攢足全身力量,重重一鐵尺打在他的後腦勺上,侍衛身子晃了兩晃,直愣愣地栽倒在地,另一名侍衛察覺不對勁,當即發一聲喊,揮槍朝安陽涪頊刺來!


    安陽涪頊錯身一閃,已經欺至他身側,一手握住槍杆,另一手揮起,又是重重一尺,敲昏了侍衛。


    做完這一切,他長吸一口氣,令自己鎮定下來,側耳傾聽四周圍的動靜,確定沒有任何異常,才三下五除二將其中一名侍衛身上的衣服給扒下來,匆匆套上,然後背起工具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雨,愈發地密集了。


    遠方的鍾樓上,隱隱傳來悶鈍的撞擊聲,安陽涪頊下了溏台,登上小舟,劃向對岸,借著夜色的掩映登岸,然後匆匆朝宮門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倒是遇到好幾撥侍衛,不過都像是並沒有注意到他似的,動作迅疾地離去。


    終於,宮門已在前方不遠處,兩盞宮燈投下幾許淡薄的光,安陽涪頊精神一震,疾步衝到近前。


    “什麽人?”就在他伸手搭上門環之時,一彪人馬忽然從斜刺裏奔出,為首之人厲聲喝道。


    安陽涪頊穩穩地站立著,全身的血液轟地衝上腦頂,可他卻那樣平靜,比生命裏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平靜,或者,這一段階下囚的痛苦生涯,反而磨礪了他的性情,使他已經具備應對危機的能力。


    沉沉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危險正在逼近,逼近……安陽涪頊感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個極低極沉的聲音:“愣著做什麽?還不趕快跑!”


    說時遲,那時快,緊閉的宮門忽然洞開,他感覺身後一股大力驟然襲來,而自己整個人,已經如離弦之箭遽速奔出!


    自由的空氣排山倒海般奔麵而來,安陽涪頊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啊――”


    宮門闔攏,裏麵響起一陣陣雜亂的叫聲:“有人逃了!有人逃了!”


    不到半刻鍾,“人犯”走漏的消息已然傳至龍赫殿。


    侍衛統領元鐵屏聲靜氣地站立著。


    殿裏一片沉寂,空氣仿佛已經凝固。


    “逃了?”


    皇帝的聲音穿透空氣,如錐子般紮進他的耳中,讓他不由驚跳了一下,卻不敢言語。


    皇帝卻低低地笑了:“逃了,逃了……”


    他反反複複地重複著這兩個字,似有千萬感慨,又似乎,含著某種嘉許……


    元鐵全然地眩惑了,他本以為,自己至少會挨皇帝一頓狗血淋頭的罵,甚至於推出去一通暴打,可皇帝的反應卻這般地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今夜之事,隻當從未發生過,不可走漏任何風聲。”


    “是,皇上。”元鐵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躬著身子退出殿外。


    “皇上,是不是要派人――”火狼從暗影裏閃出。


    “逃了也好,”傅滄泓卻長長鬆了口氣,“外邊的世界,看似自由,卻更多殺機,倘若他――”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言語間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火狼眼裏閃過絲幽光,再次沒入黑暗。


    對著空蕩蕩的殿閣默坐半晌,傅滄泓方才站起身,退回寢殿之中。


    衾帳之中,夜璃歌正睡得香甜。


    傅滄泓走過去,立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妻子――這些天來,她確乎是安靜的,從來沒有過的安靜,正因為這份安靜,反而讓他有些不安,她的性子有多高傲,他深深明白,她的心思有多機敏,他也明白,如此高傲機敏的她,難道真地會對外麵發生的事,全然無知嗎?還是她――


    搖搖頭,傅滄泓強令自己收住思緒,重拾對她的信任――是的,無論如何,他得信任她,不管她是否真的選擇背叛,他還是願意選擇信任。


    夜璃歌忽然懶懶地伸了個腰,露出條粉嫩的胳膊來,傅滄泓抬手摸摸唇,忍不住笑了。


    ……


    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荒涼而漆黑的野地。


    漫天冰涼的雨。


    從小受慣尊寵的安陽涪頊,大概從來想不到,自己會“淪落”到如斯淒涼的境地。


    無家、無國、無妻……


    在這個再沒有人“注意”他的地方,他終於放任眼淚奪眶而出,和著雨水一起縱橫流溢……


    哭吧,哭吧,或許在這樣的地方,再沒有人在乎你是君王抑或賊寇,也沒有人指責你是成功或是失敗――大自然對於每個人都是寬容的。


    讓這潑灑的雨流,洗去你一身的滄桑與疲憊;


    讓這廣袤的山河,喚回你曾經的豪情與壯誌……安陽涪頊,世間真男兒,從來都不是在溫柔鄉裏成長的,必須得經曆刀光劍影,風雨雷電,必須得經曆生死劫難,萬箭穿心。


    但,如果你還活著,如果你一直堅持地活著,就會看到明天,就會看到希望……


    終於,淚水流盡。


    終於,東方天空中綻出薄薄的晨光。


    安陽涪頊仰起了頭,朝暉勾勒出他的麵容――還是那樣年輕,那樣俊朗,隻是已經多了幾分男子的粗獷。


    宏都,我會回來的,他聽見自己這樣說――有一天,我會回來,會帶著屬於我的軍隊,重新回到這方戰場上!


    邁著堅定的步伐,安陽涪頊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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