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24


    兩人便找了處僻靜的地兒,立定。


    “你這話,從何說來?”


    “難道慕王爺看不出,整個金瑞行將滅亡嗎?”


    “那又如何?”


    桐妃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俗話說,天下,有能者居之,慕王養精蓄銳多年,就從沒想過,自己開創一番霸業嗎?”


    南宮墨一怔,很顯然是料不到,她一介女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怎麽?王爺這是懷疑小女?抑或是別的?”


    南宮墨一聲冷哼:“宮中女子皆習《女則》,你身為皇帝的妃子,卻敢心生他圖,就不怕――”


    “我怕什麽?”桐妃的下頷微微朝上揚起,“皇帝這些年都在忙碌些什麽,旁人心知肚明,倘若金瑞果然無存,皇後,妃子,不過都是別人眼中的物件而已!”


    南宮墨麵露愕色,定定看著她,半晌方道:“那依你的意思?”


    桐妃朝遠處看了看,方道:“依王爺的聰明才智,在這宮中必然早早布下各種眼線,縱然臨機起事,隻怕也不難,再則,王爺在京中和民間,早有聲望,可謂萬事具備,東風不欠。”


    “縱然我如此做了,你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兩條,第一,給我一個妃位;第二,放我出宮,賜我田莊封地。”


    “哈哈,”南宮墨忍不住放聲長笑,“何瑾,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本王若要女人,這宮裏到處都是。”


    桐妃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不等南宮墨笑完,調頭便走,扔下南宮墨獨個兒呆怔怔地站在那裏。


    他分明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趕緊著追出去,卻見桐妃的身影早已轉過假山後,消失不見了。


    這個女人。


    這樣的女人,倒是罕見呢。


    南宮墨心裏忖度著,把今兒的遭遇統統記下。


    ……


    “王爺。”


    “嗯。”


    “怎麽去了這麽久?”侍從成郜湊過頭來,壓低嗓音道,“屬下適才看過了,這裏裏外外,都是人呢。”


    南宮墨一臉沉凝――對於這一點,他早有預料,南宮闕召他入京,自然早有安排。


    緩緩地,他在屋子裏踱起步來――其實,就算沒有何瑾的提醒,他也是準備著要動手的,既然人家已經將刀架在脖子上,豈有挺著讓人砍的道理?


    他南宮墨從來都不是善輩!


    更何況,若真讓南宮闕繼續做皇帝,說不定宗廟社稷,都會毀在他的手上,既如此――南宮墨想著,心中忽然一陣熱血沸騰。


    成郜顯然看透了他的心思,跟過來道:“王爺――”


    南宮墨呼地轉頭,眸中爆射出狠光:“幹。”


    一個字,簡潔明了。


    是日夜,本來清明的天空,忽然間風雲大作,南宮闕獨個兒臥在寢宮裏,輾轉翻側數個更次,呼地坐起,猛然卻見黃紗拂動間,隱約有一張男人的臉龐閃動。


    “誰?”


    “皇兄。”對方的嗓音甚是低沉,卻讓南宮闕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你來做什麽?”


    “請皇兄下道旨。”


    南宮闕卻也不是傻子,南宮墨的話一出口,他整個兒便激靈靈地清醒了,接著幽幽然一歎,仰麵躺倒於枕上。


    預料中的血腥場麵,慘烈對搏均沒有出現,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


    “禦弟,望你好自為知。”顫抖著雙手,南宮闕將那方餘溫尚存的玉璽交到南宮墨手中,黯然退出了金瑞皇朝的權利場。


    三日後,南宮墨即掌金瑞大權,消息很快傳遍諸國。


    ……


    “哈哈,哈哈哈哈……”


    元德殿中,虞琰放聲大笑:“這個南宮墨,素日看他不錯,果然是個有膽有識的。”


    “如此一來,傅滄泓要想兼並天下,更加不容易,而我們,卻可以趁機對其大勢打壓。”丞相朱祥的臉上也盡是笑意。


    長長舒一口氣,虞琰提起朱筆來,在宣紙上一陣龍飛鳳舞,親筆擬詔,要楊之奇大肆犒軍,隨時應勢而采取行動。


    ……


    “南宮墨反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傅滄泓極度地意外。


    不能不意外。


    實在太意外。


    原本設想好的一切,全都變了。


    想象著憑借吳鎧的實力,會很快取無象城下宋京吞並金瑞,沒想到他的舉動,卻反而促使金瑞國內危機加深,直接將南宮墨逼上梁山。


    現在好了,一個楊之奇未去,又添一個南宮墨,這天下,要他如何去掌握?


    “皇……上?”曹仁捧著一杯茶近前,小心翼翼地道。(.)


    “出去。”


    曹仁兩條腿兒一顫,趕緊著退了出去,剩下傅滄泓,坐在椅中,呆呆看著地麵。


    ……


    “公主,公主。”雲兒滿臉興奮地衝進小院院門,“您知道嗎?慕王爺他,慕王爺他――”


    “我已經知道了。”不待她把話說完,南宮箏便簡短地打斷她的話頭。


    “公主?”雲兒眼裏閃過絲驚奇――難道公主是千裏眼,什麽都知道?


    南宮箏自然沒有心情向她解釋,而是抬頭看了眼天空――饒是她機智過人,也料不到國中會生出如此變故,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南宮墨。


    對於這個兄長,她一向並不怎麽親近,認真說來,她同任何姐妹、兄弟都不親近,雖身為女兒之身,南宮箏胸中卻自藏塊壘,從她判來,皇室中眾人皆無可取之處,要麽耽於逸樂,要麽庸碌無能,要麽渾渾噩噩混吃等死,要麽藏頭縮尾謀取私利,真正能看得清天下局勢的,少之又少,是以,她與任何親人的過從,都甚疏遠,原本想著嫁出去,做一國皇後,到時自有一番作為,不想初次和親璃國,便遇上個夜璃歌,爾後轉回國中,雖不至灰頭土臉,但也門庭冷落,好在她對這些世上榮枯事本不在意,日子倒也清閑,直到邊關出現危機,才打算重新活動一番。


    可是――


    南宮墨掌權,給這天下帶來的,又將是什麽呢?


    ……


    南宮墨……


    夜璃歌在棋枰上,摁落一顆黑子。


    三足鼎立。


    其勢已成。


    “皇上駕到――”


    站起身來,夜璃歌親自迎出。


    “璃歌。”傅滄泓張臂,將她抱住,夜璃歌也抱住他,夫妻倆緊緊地靠在一起,吸取來自彼此的溫暖。


    “不要著急,”夜璃歌低沉著嗓音道,“圖謀天下,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千萬不能心急,要等待,要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明白嗎?”


    “我明白。”傅滄泓將頭深深埋進她的肩頸窩裏,“我隻是,心裏有些難受。”


    “南宮墨掌權,三足鼎立之勢已成,要打破這個局麵會很困難,目前,隻能讓吳鎧分兵兩處……隻可惜,北宏國內的將材實在太少……”


    “你覺得,火狼如何?”傅滄泓忽然道。


    “火狼?”夜璃歌卻是微微一怔――火狼學的向來隻是暗殺探密之術,若論行兵打仗,引領千軍萬馬,恐怕他,還沒有那個能力。


    “我想到民間走一趟。”


    “嗯?”傅滄泓揪起眉頭,顯然有些不樂意,“我可以讓各級官吏去辦。”


    “不行,”夜璃歌點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官吏行跡向來惡劣,除非是特別清正嚴明的,才會薦賢任能,至於其他的,不說也罷。”


    “可是――”傅滄泓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我明白,”夜璃歌輕歎一聲,“北宏地大物博,定然有我們想要的人材。”


    “那,我讓火狼陪你?”傅滄泓仍自不放心――雖然夜璃歌本領超強,可在他眼裏看來,仍舊是個需要他保護的小女人。


    瞧他這副模樣,夜璃歌心中一陣甜意。


    愛他什麽?大概也就愛他的真心了吧。


    “讓幾個人暗中跟著我就成,別顯露行跡。”


    “好。”傅滄泓當即點頭,又捧起她的臉來,吻個不住。


    次日傍晚,一輛馬車從皇宮角門出,駛入熙攘人流中。


    端坐在馬車中,夜璃歌雙眸微闔。


    夜色漸漸地沉了,月亮升起來,如水銀般鋪瀉一地。


    “嗖――”一絲風閃過,黑森森的林間忽然多了一人。


    “噅――!”轅馬長嘶,四蹄高揚,夜璃歌睜開冷瑩雙眸望出去,卻見前方山道上,立著一條黑糊糊的影子。


    她不說話,對方也不說話,隻轅馬不斷地噴著氣,四蹄蹬刨著地麵。


    右臂一抬,紗綾自袖中飛出,直襲對方的肩膀,對方不錯不讓,抬手揪住紗綾,兩邊兒就此僵住。


    “閣下要什麽?”


    “《暗軌》。”


    夜璃歌呼吸一窒――《暗軌》的存在,連傅滄泓尚不知情,而這人竟一語道出,定有來曆。


    “我憑什麽會給你?”


    “就憑,我能幫你,除掉楊之奇。”


    夜璃歌雙瞳霍地一跳――這人好大的口氣!


    “炎京鳳凰一言九鼎,聞名天下,難道還怕我騙你不成?”


    “一個楊之奇,隻怕還沒這個價。”


    “夜璃歌,不要太貪心,須知要取天下,必得有所犧牲,要是等南宮墨培植出足夠大的勢力,到時我要的,就不隻是這個了。”


    夜璃歌沒有答話,隻是一聲冷哼。


    “想好了,就吹這個,我自然會出現。”對方說完,淩空拋來一物,隨後消失不見。


    夜璃歌抬手接住,見是一隻造型奇特的竹哨,不由怔住,朝那深沉的夜色看了眼――對方到底,是何來曆呢?


    ……


    這是一座青山秀水的小城。


    夜璃歌慢慢地走著。


    她原本就有悠遊江湖的習慣,到什麽地兒都不會怯場,至於遇見什麽人,也全是意外。


    隨緣。


    茶鋪。


    路邊茶鋪,往往是一個地方的見聞匯聚地。


    選了個角落安坐,夜璃歌一邊品茶,一邊側耳細聽,但都是鄉裏雞毛蒜皮的雜事,她不由皺起了眉頭,放下銀兩,打算離開。


    “各位兄弟姐妹,小弟初到貴地,因流落江湖身無分文,隻有薄技在身,今次展露一二,望各位賞個飯吃。”


    一道渾厚的男中音忽然從外麵傳來。


    夜璃歌微微一愣――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單聽這話音兒,她便明白,這男人的內力極其渾厚,但不知外家功夫如何。


    一行想著,她一行出了門,卻見一身穿葛布衣衫的男子在街邊拉開了場子,光著兩條胳膊,手裏將一柄流星錘舞得呼呼生風。


    可惜的是,這是個小地方,男子舞了幾回,卻隻得零星幾枚銅錢,他卻也不見惱,仍自兢兢業業。


    待他收了把式,夜璃歌方近前,將一錠銀子遞過去。


    男子一看,卻怔住,半晌搖頭。


    “為何不要?”


    “無功不受祿。”夜璃歌想了想,換了錠小的,男子仍不收,直到夜璃歌換出一把銅錢,他方才接了,還衝夜璃歌一抱拳,“多謝姑娘仗義。”


    “出門在外,遇到窘迫在所難免。”夜璃歌微微一笑,“可否借一步說話?”


    男子眼裏閃過絲訝色――想他流落江湖多日,可能看世間人白眼遠比青眼多,故此,對夜璃歌這樣的行止,反倒疑惑了。


    “閣下不必顧慮。”夜璃歌滿臉誠意,“我是瞧閣下身懷絕技,不當落魄至此才是。”


    男子這回是真愣住了,好半晌沒有吱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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