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26


    準備打道回宮。


    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怎麽樣了。


    心中忽然多了份思念,多了份牽掛,多了份異樣。


    沿著長長的街道,馬車緩緩朝前行駛著。


    “我們要見劉掌櫃。”


    “滾開!”人群裏傳出個爆喝之聲,“劉掌櫃是你們能見的嗎?”


    夜璃歌伸手拍了拍,馬車停下,她伸手撩開簾子,定睛看去,卻見一大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圍在一家店鋪外麵大吵大嚷。


    “明明說好,今年的小麥收五錢一斤,為什麽到頭卻變成三錢?”


    “嗬,”立在台沿上的夥計抬高下巴,神色冷然,“嫌價低,那就去別的地方賣啊。”


    “可我們,我們明明之前簽好合約的。”百姓們又吵嚷起來。


    “合約?你們細瞧瞧,那合約是跟誰簽的?”


    “自然是劉掌櫃!”


    “哪個劉掌櫃?”


    “劉大掌櫃!”


    “這就對了嘛,可現在咱們這鋪裏,做主的是劉二掌櫃啊!”


    百姓們頓時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們家掌櫃說了,要賣了,就三錢一斤,如果不賣呢,就去別的地方,我們也絕不留難。”


    夥計說著,正要進店將板門關上,人群裏站出來一個百姓,眼巴巴地道:“這位夥計,麻煩你通稟一下二掌櫃,讓他通融一下吧,大家鄉裏鄉親的,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劉家財大勢大,也不缺這點子錢。”


    “嗬嗬,”夥計把手往腰裏一叉,“古老頭兒,你這話倒是說得有意思,財大勢大,那也不是該著你們的!人家不願意買,難道你們還想強賣啊?”


    說完,他正要用力關門,人群裏忽然響起聲清喝:“慢著!”


    夥計一愣,當即定睛看去,卻見一書生模樣的男子從人群裏走出,朝他招手兒。


    眼裏閃過絲狐疑,夥計下了石階,行至生壓低著嗓音貼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夥計嗯嗯著連連點頭,複返回店中,順手闔攏門板,那動作,那氣勢,卻比先時溫和多了。


    外頭百姓們翹首盼望著,足等了半刻鍾,方見那夥計重新啟門走出,立在簷下輕輕咳嗽一聲,道:“排好隊,馬上開秤。”


    “多少錢一斤?”


    “五錢。”


    人群裏頓時響起陣嘩聲,百姓們或擔著籮筐,或背著竹簍,迅速排成一列,而那夥計又同著另外兩名夥計,端出桌凳、大秤,在街邊擺開,依序收購麥子。


    倒是那書生,徐步踱到樹蔭下,立住。


    “兄台,”直到此際,夜璃歌方走過去,用胳膊肘碰碰他,“你是怎麽做到的?”


    “噓――”書生豎起根指頭,放到唇邊晃了晃,眼中滿是狡黠。


    兩個時辰後,百姓們數著手中的散錢,一個個滿臉興頭地離去,很快,劉記糧鋪前就隻剩下一地零碎的麥粒,及夜璃歌和那個書生。


    “應秀才,我已經照你說的,按原價收購了所有百姓的麥子,你說的那位大客商呢,現在哪裏?”


    夜璃歌這才恍然大悟――怪道糧鋪夥計忽然間改了主意,原來是這應秀才以重餌誘之,不過這應秀才,隻怕也隻是隨口胡叨而已。


    果然,應秀才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咳嗽兩聲:“我原隻說,有大客商願意重金收購這批麥子,卻也沒說,這大客商是哪一日到啊。”


    “你耍我?”夥計兩隻眼睛頓時吊了起來,將兩隻衣袖一捋,“來人!”


    頓時,幾名彪形大漢操起家夥,從屋中衝出來,將夜璃歌和應秀才團團圍住。


    “應秀才,今兒個,你要麽把這些麥子全都買回家去,要麽,跟咱們去縣衙門。”


    “對,上縣衙門。”


    “確定要上縣衙門?”未料,應秀才抬頭看看天,低頭瞧瞧地,竟然沒有絲毫懼色。


    幾個夥計愣住了,剛才的囂張氣焰也消失泰半。


    “應秀才,”卻有一個老成點的夥計道,“你也是有家有室之人,怎麽能空口說這白話呢?倘若鬧起來,你臉上也無光彩,如何去求取功名富貴?”


    “嘿嘿,”應秀才咧唇一笑,“我就是看不慣你們為富不仁,欺負鄉裏,可不要忘了,這些年來若不是鄉親們把辛苦種出來的糧食賣給你們,哪有你們劉記糧行的今天?成天裏隻想著還不夠,到底要賺多少,才能滿足你們劉二掌櫃那顆黑心?”


    “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呢?”糧行夥計們頓時更加不滿,揮舞著東西衝上來,應秀才轉身便逃,口中還忍不住喊了一嗓子,“姑娘,趕緊走,這是幫狗腿子,隻認錢不認人的!”


    夜璃歌想笑,卻沒能笑出聲,隻覺得眼前這幕戲實在有趣得緊,也滑稽得緊――原本以為那應秀才是個有擔當的,不想臨到關頭卻又成了縮頭烏龜,不過看劉記糧行這幫人的架勢,都不像是好惹的,倒不知他憑白惹了這麽一樁事,將來要如何開發。


    心內這麽想著,她便抬步朝前走去,行不多遠,卻見糧行那幫人圍在一家院子前,正同一名膀大腰粗的女子揪鬥。


    卻說那女子,一身蠻肉,撐得對襟褂子都快裂開了,手裏揮舞著一把大掃帚,東一劃西一撂,便將數名夥計悉數放倒。


    夜璃歌不由嘖嘖稱奇,暗道這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也難怪那應秀才居然敢招惹劉記糧行的人,敢情是這個緣故。


    糧行夥計們挨了打,一個個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倒也不敢多作停留,拖著家夥罵罵咧咧地走了,那女子將掃帚往地上一戳,左手叉腰,吐了兩口唾沫,粗著嗓門兒道:“應無德你這個賠錢貨,還不快給老娘滾過來!”


    片刻,那應秀才從樹後探出頭來,臉上俱是諂媚的笑,慢吞吞移出來,沒到近前,女子便一掃帚刮過去,打得應秀才不住亂跳:“還管閑事不?!還逞能不?!”


    “娘子饒命!娘子饒命!”應秀才像隻青蛙似地不住蹦達,全然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直揮了幾十掃帚,女子累得直喘氣,方才把掃帚往地上一扔,瞪著兩眼道:“今天晚上不許進屋,就在外頭呆著!”


    言罷,將腰一扭,卻朝屋裏頭去了。


    應秀才站在原地,抓耳撓腮一番,方轉頭看著夜璃歌,有些窘迫地一笑。


    “看來,”夜璃歌摸摸下巴,“你管這種閑事,倒也不是一兩遭了。”


    “是啊,是啊。”應秀才點頭。


    “既如此,你為什麽不上京應考,中個功名,待有了一官半職,不是能更好地為地方百姓們辦事嗎?”


    “這個麽……”應秀才搔搔後腦勺,臉上的笑更加窘迫,“隻因我素日不善經營,所有積蓄都在娘子手裏,她怕我有功名後嫌棄她,故此……”


    還有這樣的事?


    不過,細想想方才那女子的樣貌,有此擔心倒也不足為奇。


    “若這樣,那我與你夫人談談吧。”


    應秀才一聽這話,卻趕緊連連搖手:“多謝姑娘美意,隻是我渾家的脾氣古怪得緊,凡是她拿定主意的事,沒有人可以更改。”


    “哦?那我更是要試試了。”夜璃歌言罷,上前便抬手叩門。


    “什麽人?”半晌,裏頭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音。


    “應夫人,可以開開門嗎?”夜璃歌依然十分有禮地道。


    “什麽應夫人?這屋裏沒有應夫人!”院門忽地敞開,露出女子那張圓得像炊餅似的臉,眉宇間的神情極端冷然。


    “在下隻是瞧著,尊夫是個讀書之人,頗有才學,久困在家中並非良策,何不――”


    “呸――”不提防,夜璃歌話未說完,對方忽然重重一口“啐”在她臉上,“狐狸精,你是看他模樣兒長得清俊,想勾搭他是吧?告訴你,他就是我養的一隻貓,除了這院兒,哪裏都不能去!”


    夜璃歌冽眸一沉,通身散發出股子不怒而威的氣勢,正欲厲聲斷喝,不防應秀才卻驀地跳到她們兩個人中間,衝夜璃歌團團抱拳道:“姑娘,請您見諒,拙荊是鄉下女子,沒有見過大世麵,若是言語上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千萬莫要動怒。”


    這?夜璃歌不禁驚訝地掃了他一眼,隨即按捺住心中的火氣,低沉著嗓音道:“堂堂男兒大丈夫,最主要的事,便是安身立命,若是久困於鄉下,縱滿腹才華,又有何用?難道應先生真要空負一生,到老才後悔嗎?”


    應秀才一時怔住,好半晌才衝夜璃歌深施一禮:“多謝姑娘教誨。”


    “應夫人,”夜璃歌又看著女子道,“你家夫君為人如何,你心裏是最清楚的,倘若他要變心,有無功名都一樣,你又何苦如此拘束著他?”


    女子白了她一眼,口中嘟嚷道:“又不是你家男人,你當然不會時刻懸著顆心。”


    夜璃歌默然――或許這世間很多夫妻相處的模式,渾不是旁邊人能看得懂的,罷了,人各有誌,她也不能強求。


    “告辭。”衝二人一抱拳,夜璃歌調頭走了。


    ……


    “璃歌。”


    剛踏進寢殿殿門,便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低低吐出一口氣,夜璃歌闔上雙眼,偎入男子懷抱中。


    自來小別勝新婚,此言誠不假也。


    兩人就像扭股藤兒似地纏繞著,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分開。


    他是如此地渴望她,縱然用盡所有的理智,也無法控製。


    直到傅滄泓膩夠了,夜璃歌方才把他從懷裏拉出來,細細地將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詳盡地告訴他,傅滄泓微歪著頭,就像個孩子似地,聽她說,直到她說完,方遞過來一碗銀耳蓮子羹,口吻寵溺地道:“快喝。”


    夜璃歌接過碗,慢慢地喝著,任那絲絲甜意,在五髒六腑間擴散開來。


    “這些日子,你想我沒有?”男人猶不知足,一手托頰,拿眸兒看著她。


    向來拙於言辭,不肯露兒女嬌態的夜璃歌,不禁微微紅了臉,傅滄泓更加無法忍耐,起身將她抱起,便朝內室而去。


    明亮的陽光照進窗紗。


    女子輕輕地哼了聲,抬起臉龐:“滄泓?”


    “嗯――”男子語聲慵懶。


    “你不去上朝嗎?”


    “今兒個免朝,好好睡,啊?”男子說著,親親她的額頭。


    “這不太好吧?”夜璃歌擰起眉頭,不妨男子卻在她腰上撓了撓,頓時惹得她一陣嬌顫。


    “就這一天,好嗎夫人?”傅滄泓噥噥道。


    夜璃歌不作聲了。


    直到午膳時間,兩人方才起身,由曹仁伺候著用膳,膳罷,即有人來報,陸續有人至吏部報呈資料應聘,請皇上定奪。


    “朕知道了。”傅滄泓用香湯淨麵洗手,收拾妥貼,方才啟駕前往禦書房,夜璃歌卻有意放鬆自己,帶著姣杏兒等奴婢,前往溫泉,徹底洗去一身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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