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4


    “看來,朕是得采取點什麽辦法,來製約她。”


    火狼依舊沉默。


    概因天底下像夜璃歌這般的女子著實罕見,男人遇到了,也不知到底是福氣,還是別的。


    縱然想勸,也沒有理由。


    她就像一隻展翅高飛的鳳凰,或者收起翅膀斂於草莽,或者展翅翔於九天,光華照人。


    “她想要什麽?火狼,你說她到底想要什麽?”


    “那麽皇上,屬下是否可以問皇上一句,您想要什麽呢?”


    “朕隻想要她!要她安安靜靜地呆在朕身邊!”


    火狼再次沉默,對於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兒,他自己也似懂非懂,自然不會給皇帝任何好的建議。


    也許,任何建議都沒有意義。


    “朕真地不明白,為什麽付出所有真情,卻始終留不住她的心,朕到底有哪裏做得不好?為什麽始終……始終無法完全進入她的靈魂……”


    幾縷幽風吹過,大約隻有那窗外熒熒的月光,知曉他真正的心事吧。


    轉念間,紅顏暗換,也許等到我們都老了,你才能看到我的心,是不是?是不是?


    輾轉數日間,夜璃歌已經走過很多地方――城鎮、都市、河流、森林,碰到了很多人,遇到了很多事,似乎和她從前的經曆一樣,心,似乎越來越豐滿,也似乎越來越蒼涼,因為人世間的戲碼,其實說到底,都是一樣,無非功名利祿,無非男歡女愛,無非生老病死。


    那麽她自己的定位,到底在哪裏呢?


    當有一天,不再為自己憂慮,不再為天下憂慮,不再為任何事而憂慮,那似乎,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阿良哥,聽說今兒村頭搭戲台,有紅角兒要來唱戲呢。”


    “是嗎?那我帶你去瞧,好不好?”


    低頭瞧去,隻見一對小兒女,偎在牆角裏喁喁細語,女子眉清目秀,男子個兒高挑,看上去倒挺實在。


    夜璃歌目光淡然――平凡的人物,也自有其平凡的快樂,人之所以生,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隻是這紅塵的戲,自己似乎有些厭倦了。


    散了。


    都散了吧。


    原來紛紛擾擾,到頭終究是一場空夢,誰都留不住誰,誰都不會舍不下誰。[.超多好看小說]


    紅塵清冷,本無有熱鬧,若有熱鬧,隻是那起瞧熱鬧的人,心中有了熱鬧罷了。


    自斟自飲罷,夜璃歌站起身,正欲離去,下頭忽然傳來喧嘩:“阿良哥!你們什麽人,怎麽光天華日下抓人哪?”


    “嘿嘿,我們家老爺想蓋一座大祠堂,正差人手呢,請你這位小郎倌去幫忙,難道不好嗎?”


    “阿良哥!阿良哥!”少女尖聲哭叫著,卻聽一名惡奴又道:“怎麽?舍不得啊,如果舍不得,換你去給我家老爺暖床,也行。”


    “不許動她!你們不許動她!”那方才還十分沉得住氣的男子,忽然瞪起雙眼,喘著粗氣撲過去。


    其中一個惡奴右腿一掃,男子立即飛了出去。


    “小娘子,不想陪我家老爺也成,那就先陪大爺我吧。”


    略皺皺眉頭,夜璃歌拈起一顆瓜子,隨手彈出,下頭立即響起“嗷”的一聲尖叫。


    “他奶奶的!”惡奴仰頭四顧,卻隻見一片青靈靈的天空,不由“呸”地朝地麵吐了口唾沫,狠狠咒道,“真是見鬼了!”


    他定定神,本想再去找那丫頭的事兒,冷不妨後背上又挨了兩下,像刀紮似地痛。


    整個人群齊刷刷安靜下來,麵現茫然,隨後發一聲喊,跑了個精光。


    “謝天神菩薩,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少女跪在地上,衝著空中連連叩頭。


    終於,人群散盡,夜璃歌站起身來,正待離去,一句清音忽然傳來:“姑娘,好俊的身手。”


    夜璃歌驀然抬頭,恰恰對上一雙枯褐色的眼珠。


    這荒僻野地,居然也藏著異人?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對方兩眼,雙手抱拳於胸:“請問閣下是?”


    “不瞞姑娘,我手上最近正有一樁大買賣,想找人搭把手,不知姑娘可願否?”


    “大買賣?”夜璃歌的眉梢淡淡一揚,“且說來聽聽。”


    “是唐家的商隊,最近會打附近過,不知姑娘可願與我聯手,取這樁寶貴?”


    敢情,居然是個劫道的綠林豪強?夜璃歌微覺意外,卻也不意外。


    “唐家的商隊?”


    “是。”說到正事兒,對方臉上微微變色,定定地盯住她。


    “不知閣下有多少人手?這唐家的商隊,可不是那麽好劫的。”


    “倘若姑娘肯出手,此事便有了九成。”


    “且不知,你將如何與我分成呢?”


    “姑娘七成,我們三成,如何?”


    “條件倒是很優厚,可是這樁買賣,如果我不願做呢?”


    對方倏然變臉:“那,隻怕姑娘今日,走不出這石橋鎮!”


    “嗬嗬。”夜璃歌沉聲低笑,“本姑娘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麽跟人談條件的。”


    她說著,輕輕歎口氣:“隻可惜天底下便始終有這麽些沒眼色的人,你不去招惹他,他偏來招惹你!”


    說著,女子身微動,紗綾自袖中飛出,已然纏住黃臉漢子的脖頸,驀地絞緊,男子隨即麵紅脖子粗,無法呼吸。


    他揮舞著兩手,在空中抓撓著,鼻息粗重地道:“饒命!姑娘,請饒命!”


    “好!”女子身影又是一閃,一顆碧綠的藥丸飛出,射進男子口中。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紗綾一鬆,男子立即掐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清心丸,”夜璃歌麵色平靜,“隻要你立意向善,不存惡念,自然無事,隻要你一動惡念,哼――”


    她那俏麗的臉上浮出幾許冷然的笑,使得黃臉漢子機靈靈地打個寒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拈起茶盞,夜璃歌繼續慢悠悠地喝茶。


    “姑娘。”一個顫抖抖的聲音響起,夜璃歌轉頭,卻見茶館老板搓著兩隻手站在桌邊,滿臉為難。


    “有話就說。”


    “姑娘,那個人,是這一帶有名的陰邪之徒,專欺過路客,姑娘可千萬小心。”


    “多謝老板提醒。”夜璃歌不以為然地笑笑,從懷中摸出隻銀錠放在桌上,那老板卻不收,反推回來:“用不了這些,小店雖薄,卻是善道經營,該取之財取之,不該取之財,一分不取。”


    夜璃歌笑得愈發燦爛,仿佛聽到這世間最有趣的事,遂收了銀錠,另換成幾文銅錢,起身向店老板告辭。


    天色已然黑盡,夜璃歌慢悠悠地走著。


    石橋鎮甚是荒涼,人丁稀少,四處黑漆漆一片,抬頭瞧見前方有一家店,門前豎著一根高高的竹竿,上頭懸了個燈籠,寫著大大的“宿”字,夜璃歌信步走去,推開房門。


    昏黃的燈光下,屋中空無一人,她略略皺眉,眼裏閃過絲銳光,不過依然抬步跨了進去。


    “砰――”兩扇門板在她身後合攏,與此同時,數道人影從黑暗裏躍出,團團圍在她身側。


    夜璃歌神色安然若素,行至桌邊,拉過張椅子坐下,仰麵靠在椅背上,竟似在自己家中一般愜意。


    幾條打扮稀奇古怪的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怔好半晌,才忽然發一聲喊,一齊衝了上來。


    “砰砰砰砰――”


    但聞得數聲響,漢子七歪八倒地橫跌出去,有的摔在樓梯上,有的撞著櫃台,甚至有一個,橫飛著跌出窗外。


    “老五。”內中一個漢子撐著地麵站起,一麵伸手去拉自己的同伴,一麵目光怔愣地看著夜璃歌。


    “走。”那老五低聲打了個呼哨,眾人你碰我我碰你,奪路而逃,走在最後的一個轉頭看看夜璃歌,卻見她依然端坐在椅中,根本連動都沒有動過。


    這一夜,夜璃歌睡得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店鋪雖然小,但卻清淨,十分清淨,連在陰暗角落裏爬動的老鼠都靜悄悄的,生怕擾了這女子的清夢。


    “老五,你說,咱們不是在做夢吧?”


    “做什麽夢?”


    “那女人啊,你說她到底是不是人?”


    “當然是――”


    “可她的手腳,比百十個男人還狠。”


    老五陰沉著一張臉,半晌沒有說話。


    狠,確實狠,長這麽大,他就再沒有瞧見過,比她更狠的人。


    “咱們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回去隻怕不好跟老大交代。”


    “有什麽不好交代?若不然,讓他自己來。”


    清晨,夜璃歌醒來,活動活動四肢,走出店門,欲活動一下手腳,卻見一名青年男子跪在門外,她當下不由一怔。


    “女俠,你收我為徒吧。”男子重重叩頭及地。


    “為什麽?”


    男子一句話不說,隻是不住地叩頭。


    “你想學什麽?”


    “阿栓隻想,從此以後,不再受人欺負,任人宰割!”


    “哦?”夜璃歌負手而立,絢麗霞光間,她衣袂飛揚,宛如一尊神祗。


    “不再受人欺負?然後呢?”


    “阿栓嘴笨,不懂這世間的大道理,阿栓,隻是覺得,跟著姑娘心裏踏實。”


    “倘若你真有心向道,也行,”夜璃歌說著,朝旁邊一指,“看見那些野草了嗎?”


    “看到了。”


    “什麽時候,你想出辦法來,能讓它們變得和鐵杵一樣韌,那就行了。”


    “讓野草,變得像鐵杵?”男子眼裏閃過絲詫色。


    夜璃歌卻什麽都沒說,轉頭便走,剩下那男人呆呆地跪在原地。


    就那樣閑庭信步般,夜璃歌負著雙手,從石道的這頭,走向那頭,所見倒也和別處沒什麽兩樣。


    “山兒!山兒!山兒你這是怎麽了?”一名村婦尖銳的哭叫聲忽然傳來,夜璃歌怔了怔,旋即走上前去,卻見一個身穿布裙的女子,正抱著個小孩兒哭個不住,而那小孩兒麵色赤紅,呼吸急促,顯見著將性命不保。


    “給我瞧瞧。”蹲下身子,夜璃歌接過男孩兒,掰開他的嘴看了看,猛力在他背後上一拍,小孩兒立即“哇哇”嘔吐起來,很快吐出兩枚圓圓的紅色漿果,夜璃歌拈起其中一枚仔細看了看,立即從腰間錦囊裏,取出銀針,解開小男孩兒的衣衫,找準穴位插入。


    不一會兒,男孩兒的呼吸恢複平穩,咧開小嘴朝著夜璃歌咯咯地笑起來。


    “好了。”夜璃歌的表情還是那麽淡然,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村婦衝著她連連作揖,而夜璃歌,已飄然而去。


    又在四周閑逛了一圈,夜璃歌方回到客棧,卻見那青年男子依然跪在門外,正手拿著一根野草,從頭到尾專心致誌地研究。


    夜璃歌從他身旁繞過,進了客棧,自斟一杯茶飲下,又去廚房裏尋了些食物,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晚餐,又開了壇陳年老酒。


    不錯。


    非常地不錯。


    這樣的晚餐,足稱豐盛。


    酒足飯飽,夜璃歌倒頭便睡,直到次日清晨,方才睜開眼。


    “師傅!師傅!”男子手捧著野草闖進來,眸中滿是歡喜,“阿栓已經知道,如何才能讓野草變成鐵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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