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02


    宏都西城,一座普通的院子裏,工部侍郎賴明立在廊下,靜靜地看著院子裏的那株古柏樹。


    “官人這是在瞧什麽呢?”小妾賴馮氏走過來,有些好奇地道。


    賴明心中有事,並不回答。


    賴馮氏在旁邊小立了會兒,自覺無趣,於是走開了。


    “我知道,在你們中間……”皇帝的話音久久在耳畔徘徊,賴明覺得有些氣濁,胸口微微發緊,感覺自己那天夜裏做的事,仿佛被人察覺了似的。


    其實那夜,他隻是接待了一個從肅州來的人,收了他遞上來的禮單,把皇帝派了人去肅州的事,略略透了些口風而已。


    仔細想來,這事查來查去,應該查不以自己身上才是,但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聽說皇帝手下養著批暗人,專門調查這些沒影子的事,賴明越是想,心裏覺得越是不安,看來,自己最好找個人商議商議,可是這滿城裏大大小小文武官員近千人,誰才是跟自己貼心的?


    一個都沒有啊。


    “唉。”賴明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老爺。”夫人賴賀氏的聲音忽然響起,“先吃飯吧。”


    賴明轉頭看看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我記得你有個侄兒,是在嚴大人府上做事,對不對?”


    “老爺怎麽問起這個來?”


    “是這樣,你問娘家時,且見見他,問問嚴大人府上,最近怎麽樣。”


    賴賀氏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好,妾身照辦。”


    賴明的心這才略略安定了些,轉身走回堂屋裏。


    其實,在宏都城裏,和賴明一樣深感不安的,還有很多人,隻是有些比賴明沉得住氣,而另一個些,自然是通過許多的渠道暗通聲氣。


    ……


    “薛元濤……他留在這世上,終究是個禍害,倘若他的事情發了,牽扯到的人,可是不少。”


    “你的意思是――做了他?”


    “不。”窗戶上靠左邊的黑影擺擺手,“倘若真做了他,反而易被人察覺,不若讓他就這樣隱藏著,隻要朝廷一日拿他不住,咱們便可安穩一日。”


    “要是朝廷把他拿住了呢?”


    “放心吧,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處置。”


    ……


    “牽一發,而動全身。”


    後宮中,夜璃歌倚在榻上,手裏攥著枚晶瑩的棋子,輕輕摁在棋枰上。


    “你說什麽?”傅滄泓躺在她身側,用手背輕輕摩挲著她細膩的臉龐。


    “我說,你的一舉一動,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是在指,薛元濤的事嗎?”


    “很多事。”夜璃歌說完,放下棋子,站起身來,慢慢走到那幅天下禦覽圖前――說實話,她一點,一點都不想再去思慮那些事情,可那些事情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跳出來,騷擾著她。


    “薛元濤……”傅滄泓欲言又止。


    “薛元濤,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嗯?”


    “倘若你真要拿他,他又豈能逃得掉?”


    “歌兒為何這樣說?”


    “答案很簡單,你是想借薛元濤之事,整頓一下朝風,看看朝堂之上,到底還有哪些人,跟薛元濤有關係。”


    “歌兒。”傅滄泓苦笑。


    “罷了。”夜璃歌搖搖頭,“我為什麽要思慮這些呢?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樣最好。”


    夜璃歌輕輕呼了一口氣:“今日外麵陽光晴好,咱們去馬場跑兩圈,可好?”


    當下,兩個人便擱了一切,換上便服,出了龍極殿,讓宮侍牽來兩匹禦馬,一徑飛馳著,往賽馬場的方向而去。


    施展開身手,兩人一徑飛奔,但覺那廣天,那袤地,都讓人身心俱醉。


    “真想這樣,跑到天邊去,再也不要回來。”


    “行啊。”傅滄泓點頭,拉起她的手,“就讓我帶著你,飛到那天邊去!”


    馬蹄高揚,迅猛的風從耳邊吹過,可他們倆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日暮降臨了,兩人在小山丘上躺下,眺望著空中一顆顆閃爍的星子。


    “璃歌,你在想什麽?”


    夜璃歌抬起手,指指天空:“我在想,那個地方,離我們到底有多遠。”


    “真奇怪,為什麽你想的問題,總是跟別人不一樣?”


    “真奇怪,”夜璃歌學著他的口吻道,“為什麽我想的問題,要跟別人一樣?”


    傅滄泓低低地笑了。


    夜璃歌忽然翻了個身,趴到他懷裏,於是,兩個人便瘋狂地吻起來,然後開始在草叢裏打滾……


    這片純淨的天地,讓他們的感情得以升華,在這一刻,他們忘記了所有,盡情地享受著彼此。


    ……


    龍極殿中。


    傅延祈已經來來回回,跑了很多次。


    “曹仁,父皇和母後還沒有回來嗎?”


    “啟稟殿下,沒有。”


    “那你怎麽不派人去找找?”


    “殿下,小的隻是個奴才,沒有,沒有這樣的權利……”


    “你,”傅延祈氣得跺腳,“你不去,本宮自己帶人去!”


    “我說殿下啊。”曹仁趕緊伸手將他拉住,“您就自個兒回宮歇著吧,皇上和皇後娘娘在一起,會出什麽事兒?”


    “放開!”傅延祈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會如此地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殿下。”姣杏兒的聲音傳來。


    “嗯?”


    “這樣吧,請殿下耐心等到明天早上,如果皇上和皇後還沒有回來,殿下再帶人出去找尋,可好?”


    傅延祈思慮了好一會兒,才點頭:“行,就按你說的去辦。”


    姣杏兒和曹仁互相對視一眼,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回到自己的寢殿裏,傅延祈仍然覺得,十分地焦躁不安,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這種情緒,不停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近身小侍微彎著腰,站在一旁,蠕動著雙唇,很想說什麽,卻到底沒有開口。


    最後,無可奈何的傅延祈,走到桌案後,沉身坐下,看著光潔烏亮的桌麵發呆。


    直到東方泛白,外麵忽然傳來喧嘩之聲,傅延祈騰地起身,飛步衝出去,便見一身勁裝的夜璃歌,與傅滄泓一起,神采飛揚地走進,看著那個女子堪比牡丹花一般的麵容,他忽然間鬆了一口氣,卻隻站在那裏,看著他們兩人在宮侍的簇擁下,進了龍極殿。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傅延祈心中充滿了無限懊惱,重重一腳踹中門檻。


    “累了吧?來人,快上冰糖蓮子羹。”


    隨著帝後的歸來,龍極殿中驟然變得熱鬧起來,宮女宮侍們來回穿梭,忙碌不停。


    “母後。”會湊趣的乳娘把兩位小公主也抱了過來,粉雕玉琢的兩個孩子,圍在兩人身邊不停地打著轉兒。


    “想母後了?”夜璃歌隨手抱起一個,在她柔嫩的臉蛋上親吻著。


    “嗯。”小公主重重點頭,也湊唇親吻著夜璃歌。


    看著活潑的孩子們,傅滄泓眸中也溢滿了笑意。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呆了好一會兒,傅滄泓才讓人帶兩個孩子下去。


    稍作休息後,夜璃歌便恢複了精神,她今天的心情難得地好,因說要去禦廚房,親自指導廚子們做菜,傅滄泓不得已,隻能陪她前往。


    禦廚們正在烹製晚膳,不想外麵忽然稟報,說帝後駕臨,趕緊放下手中的物事,齊齊曲膝跪迎。


    “都平身吧。”夜璃歌優美的音色響起,“大夥兒不必拘謹。”


    禦廚們這才敢站起,為首的掌勺道:“未知二聖駕臨,有何宣示?”


    “本宮隻是想起幾道好菜,想讓你們烹煮了來,仔細嚐嚐。”


    “原來如此,還請娘娘示下。”


    “嗯。”夜璃歌點點頭,把菜名、要用的料,烹製方法一一說清楚,掌膳一邊聽,一邊用心記,他正愁著自己弄不清楚,旁邊已經有人遞上來一張記好的單子,掌膳喜出望外,把單子呈到夜璃歌麵前,“娘娘請仔細瞧,可是這般?”


    夜璃歌抬眸兒朝那記錄之人看了眼,方才頷首。


    掌膳不住地點頭哈腰:“二聖請稍待,小的這就領著他們,立即烹作。”


    傅滄泓和夜璃歌方退出禦廚房,回轉龍極殿。


    沒一會兒,掌膳領著宮侍們呈上禦膳,果然道道色澤鮮亮,口感極佳,傅滄泓嚐了一筷,不由連連咂唇:“不錯不錯,歌兒,看來你這一指點,可謂是化腐朽為神奇啊。”


    “有嗎?”夜璃歌也挾起一筷來嚐了嚐,味道確實不錯,但跟自己預想的,還有一段差距。


    “怎麽?”


    “沒什麽,這也很不錯了,姣杏兒。”


    “奴婢在。”


    “傳本宮的話,打賞禦廚房上下人等。”


    “是,娘娘。”


    ……


    “今科大考,定於下月十六正式開院,主考官,嚴思語,副主考官,杜威,魏東平。”


    聽著曹仁宣讀聖旨,百官們各自心中五味雜陳――


    嚴思語任主考,這本在意料之中,可這杜威和魏東平?


    “臣等謝恩。”


    嚴、杜、魏三人出列,跪倒於丹墀之下。


    傅滄泓淡淡眸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卿等俱是滿腹韜略,才華過人,望卿等稟忠直之心,為國簡拔人才。”


    “臣等遵旨。”


    “退朝。”


    嚴思語一出殿門,百官們便紛紛圍了上來:“恭喜嚴大人,賀喜嚴大人。”


    “多謝,多謝。”嚴思語團團抱拳,“嚴某實不敢當。”


    “聽說今科人才濟濟,各地更是出了不少俊傑,想必此時已然齊至京師,隻等開科,便高中紅榜,名揚天下。”


    “是啊,諸士子們苦心潛讀多年,所為的,可不就是這一天嗎?”


    “你我皆是科考出身,當知個中艱難,也不知今科有哪些士子,可連中三甲,拔得頭籌,為天下眾人矚目?”


    官員們說著,笑著,不管是否言出己心,總而言之,就算湊湊熱鬧,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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