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9


    “你不知道,你折磨得人有多難受。請記住本站的網址:。”男人嘶啞著嗓音道。


    “唔――”夜璃歌難得沒有跟他強嘴――這世上很多事,都有是非對錯,唯獨感情,是說不清楚的。


    “很多時候,你非要折磨得人家難受,你才甘心,是不是?”


    “有嗎?”夜璃歌微微嘟起嘴。


    “當然有。”傅滄泓狠狠地咬她,“你就像一隻小母狼。”


    “那你是一頭公狼……”


    兩個人在帳內嘻嘻地笑,外頭宮女宮侍們默然而立,鴉雀無聲。


    鬧騰了大半日,夜璃歌才掀帳起身,坐到妝台前,拈起梳子,理著滿頭青絲。


    傅滄泓走過來,接過梳子,替她挽髻。


    夕陽淡淡的光芒從窗格子裏照進來,使殿中的一切更加暖謐。


    寶髻妝成。


    傅滄泓拈起釵子,緩緩插入她烏黑濃密的發中,左右仔細端詳,又伸手去蘸胭脂。


    “我自己來。”夜璃歌一把拉住他的手,把那胭脂取了過來,自己挑了一點,對著銅鏡,輕輕在臉頰上暈開。


    “美嗎?”


    “很美。”


    傅滄泓慢慢蹲下身子,深深地看著她。


    夜璃歌心中忽然漫過幾絲異樣,那是她從來沒有體會的。


    令人驚奇的感覺。


    她不由抬手,輕輕地將他擁住。


    偎在他懷中,她忽然輕輕地落下淚來。


    “你怎麽了?”


    “沒有。”夜璃歌搖頭――多年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控製自己的感情,習慣了麵對各式各樣的危機,習慣了瞬息之間洞察人心,然後急速地作出決斷,正是因為這份魄力和膽量,才讓她得以從重重危機中殺出,輔佐傅滄泓成就霸業。


    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心裏,確實比起一般女子,要少很多的柔情。


    在腥風血雨之中,任何的感情,都是多餘的。


    情愛之所以令人難舒難離,應當就是因為它的纏綿悱惻吧。


    隻是,欲成霸業,就必須得有所舍棄。


    ……


    鳳鳴十一年。


    博藝館動工,《洪覽博書》開始編撰,各地士子雲集京師,朝堂上下人才濟濟。


    外朝通達,內宮和睦。(.好看的小說)


    “哥哥,你在看什麽啊?”


    小妙兒走過來,扯了扯傅延祈的袍擺。


    “我在看――淩天閣。”


    傅延妙舉眸望去,卻見高高聳立的淩天閣,直插入雲霄之中,幾隻鳥振翅飛過。


    “哥哥,淩天閣上有什麽啊?”


    “咱們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淩天閣那麽高,咱們能上得去嗎?”


    傅延祈蹲下身子。


    “哥哥?”


    “我背你上去。”


    “哥哥你真好。”傅延妙張開雙臂,趴在傅延祈後背上,傅延祈背著她,施展輕功,動作迅速地攀上淩天閣,直至頂層,方才將傅延妙放下。


    “哇!”傅延妙不禁叫出聲來,“哥哥,這兒的風景可真美。”


    “是啊。”傅延祈點頭――確實很美,壯麗河山盡收眼底,讓人心中頓生波瀾。


    “哥哥――”傅延妙伸手,指著不遠處的龍極殿,“那就是父皇上朝的地方吧?”


    “嗯。”傅延祈點頭。


    “哥哥,你可不可以帶我去那裏啊?”


    傅延祈搖頭。


    “為什麽?”傅延妙不滿地嘟起小嘴,“為什麽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傅延祈並沒有答話。


    他並不想告訴她,不能帶她去,因為她是個女兒之身,縱然她不是女兒身,那個地方,離他們仍然很遙遠。


    雖然他是郡王,雖然他是皇長子,雖然宮中上下都矚目,他將是未來的儲君,但是,隨著年齡的成長,傅延祈的心性也越來越堅定,他雖然無時無刻都在向往著那個位置,卻拚了命地克製自己。


    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克製。


    父皇不喜歡自己,朝廷中的大臣們,後宮的上下人等,對於他的出身――出身,那是他傅延祈今生今世的恥辱。


    雖然他深愛自己的母親,可是自己的母親,始終名不正言不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


    他感覺,自己和他,不像父子,更多的,像是對手,在暗中較勁的對手。


    那個男人隱隱地希望他強大,可似乎又忌憚他強大。


    “哥哥,你在想什麽?”


    “沒有。”傅延祈搖頭。


    “哥哥,你不開心是嗎?如果不開心的話,我們回去吧。”


    傅延祈怔了怔,忽然蹲下身子,握住傅延妙的手:“妙兒。”


    “嗯?”


    “你喜歡哥哥嗎?”


    “當然了。”傅延妙用力點頭。


    “那麽,無論將來,哥哥做了什麽,你都不會責怪哥哥嗎?”


    “哥哥?”傅延妙的雙眼裏充滿疑惑――哥哥為什麽要這樣說?


    “你回答我。”


    “哥哥,你弄痛我的手了。”傅延妙不滿地嘟起嘴,抽回自己的手。


    傅延祈眼裏閃過絲失落――他瘋了,他真是瘋了,才會在這樣一個小丫頭身上尋找安慰。


    是自己懦弱?還是害怕?害怕這宮禁森嚴,卻隻有自己一個人?


    他會是一個人嗎?沒有人能夠相信,沒有人能夠依賴,沒有人……


    會嗎?


    下意識地,傅延祈從懷中掏出枚玉扳指,放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方才小心翼翼地收起。


    心,就那樣安定下來了。


    不管怎麽樣,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了,他還有他自己。


    他,還有他自己。


    他會為自己活著。


    傅延妙當然不會懂這些,她隻是覺得,今天的哥哥好奇怪,真地好奇怪。


    ……


    “祈兒?”


    夜璃歌走進院子裏時,卻見傅延祈站在側殿前,呆呆地看著那扇木門。


    “祈兒你這是?”


    “母後,你說這世間,有沒有永遠不變的感情?”


    “嗯?”


    “母後,你和父皇,是永遠都不會變的,對嗎?”


    “祈兒?”


    “我隻是……胡思亂想罷了。”終於,傅延祈澀然一笑,轉頭朝院外走去。


    “祈兒。”夜璃歌叫住他,“你是不是在想念青璃。”


    “嗯。”傅延祈點頭,“母後,你相信嗎?大概這世間,隻有他對我的感情,是永遠不變的吧――隻有當兩個人之間,不攙雜任何的利益關係,感情才能長久,母後,我很想要這樣的一個朋友。”


    夜璃歌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今年才多大?十二歲,怎麽會有如此深重的心思?


    “祈兒,你――”


    “母後,從前,祈兒一直不想說,也一直不願意說――母後您知道,祈兒小的時候,跟著母親在冷宮裏長大,冷宮是什麽地方,母後應該很明白,那個時候,除了母親,還有……再沒有人多看祈兒和母親一眼,所有的人都說,我是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我不知道將來會怎樣,隻是每日裏惶恐不安地躲在母親的懷裏,看著外麵的世界――一堵牆之外,就是金碧輝煌的皇宮,可是祈兒知道,那個地方不屬於我,也不屬於母親……”


    夜璃歌忽然覺得手足有些發涼,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孩子――他和他的母親,都是她和傅滄泓情感糾葛的間接受害者。


    人世間很多事,往往無法用對與錯來評判――當初紀飛煙想借著傅滄泓改變自己的處境,改變紀家沒落的命運,這原本無可厚非,而傅滄泓對她……


    “你恨我嗎?祈兒?如果沒有我,或者今日站在這裏的,便是你的母親,而你,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


    傅延祈渾身一震,然後慢慢地回過頭來――他恨她嗎?


    答案是,不。


    因為她,在他還未習得恨是什麽的時候,就用一種溫柔的感情,擄獲了他的心,他留戀這種感覺,非常地留戀。


    “母後……那您,為什麽不討厭我?”


    “我為什麽要討厭你?”


    “難道看到我,不會令你想起母親,想起那段痛苦的過往嗎?每個女人,對於感情,不都是自私的嗎?”


    “不是那樣的。”夜璃歌走過去,將手輕輕放到他的肩膀上,“祈兒,將來長大了,你會發現,人世間很多事,都比男女感情來得重要。”


    “是嗎?”


    “是,尤其是對一國之君而言,他絕對不能被自己的感情所束縛和影響,否則,就會招致亡國亡身的命運。”


    “那麽父皇呢?母後,他那麽愛你,可仍舊得到了天下,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


    最幸福的男人嗎?


    夜璃歌深深地歎了口氣――也許,現在全天下的人都會覺得,傅滄泓是最幸福的男人,是最成功的男人,沒有人看見,過去的那一場場腥風血雨,生死兩難,所有的瘡痍,都已經被時間抹平,剩下的,隻是一條看起來光輝燦爛的大道。


    似乎他是一步登天,便做了皇帝。


    似乎他是天之驕子,終於坐擁四海。


    那些事,那些掙紮、痛楚、傷害,說給任何一個人聽,都再沒有人相信。


    而年僅十二歲的傅延祈,他,懂嗎?


    “母後?”


    “祈兒,不管將來如何,珍惜眼前的一切吧,如果你想念青璃,可以隨時出宮去看他。”


    “母後。”傅延祈忽然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孩兒隻想知道,這世間有沒有比權利富貴,更值得追逐的東西。”


    夜璃歌默了一瞬,才道:“有。”


    “那是什麽?”


    “心。”


    “心?”


    “對,你自己的心,人心就像宇宙,很多事往往隻在一念之間,一念之間可以改變很多。”


    “孩兒明白了。”


    拖著長長的裙裾,夜璃歌慢慢地走開了――祈兒,你真地是明白了嗎?或許你什麽都沒有明白,你隻是困惑,你隻是對這世間很多事,感到困惑。


    ……


    “璃歌。”


    剛剛邁進大殿,傅滄泓滿含喜悅的聲音便傳進夜璃歌耳中。


    “嗯?”


    “快來看看,這是侍講院撰寫的《洪覽博書》初稿,你瞧瞧如何。”


    夜璃歌近前,拿起一本厚厚的,散發著油墨氣息的書稿,捧在手裏,翻開來仔細瞧了瞧,但見字字珠璣,所列名錄十分地清晰,而且每一個論點都引證充足。


    “不錯。”夜璃歌點頭,“隻要他們認真校對,再加以刊印,推發全國,足稱偉業。”


    “連你都這麽說,”傅滄泓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看來侍講院這一次,確實是下足了功夫,朕要好好地褒獎他們。”


    “臣妾還有個建議。”


    “你說。”


    “想來編撰此書的講士們,都是飽學之士,何不讓他們留在京師,繼續為國效命呢?”


    “嗯。”傅滄泓點頭,“這一層,嚴思語定然也顧慮到了,朕想他一定會有所安排。”


    放下書冊,夜璃歌繞著圓桌來回走了一圈:“如今天下之事,樁樁件件,皆往正軌上行運,但願盛世久長,天下人人,懷誌者得誌,懷土者,得土。”


    “有朕在,你的良願,一定都可以化成現實。”傅滄泓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語氣十分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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