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08


    當鄭應桐走進側院時,驚了一瞬――裏麵空空如也,竟沒有人影。


    這――


    倒也簡單,想那兩位的身手都異常非凡,哪裏是尋常人等能“看”得住的?


    桌上留下八個字:天道昭昭,好自為知。


    天道昭昭,好自為知。


    一條筆直的道路,直通向遠方。


    兩匹馬兒,得得地往前走著,並沒有確定的目的地。


    “璃歌。”傅滄泓抬頭看了一眼空中的日頭,“我們且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也好。”夜璃歌點點頭,兩人便跳下馬背,走到一棵樹下,坐了下來。


    傅滄泓拿出水囊和幹糧,兩個人對坐吃了。


    “這太陽挺毒的,要不,咱們到樹上躲一陣兒再走?”


    “也好。”夜璃歌點頭,兩人便一齊躍上樹,剛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得樹下索索地響,傅滄泓低頭,從樹葉的間隙間看去,卻見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子,正踏過草叢,向傅滄泓的白馬靠近。


    就在那偷馬賊將手伸向韁繩時,白馬忽然噅噅地叫起來,一撅躥子,將那男子踢翻在地,男子立即倒地不起,夜璃歌這才從樹上跳下來,湊到男子眼前,但見他臉色灰白,怕他死過去,故此捏開他的下巴,將一顆藥丸塞進他唇中。


    過了好一會兒,那男子醒過來,奇怪的是,看見夜璃歌,也不如何驚慌,隻嘿嘿笑了兩聲,搔搔後腦勺,說聲“告罪”,起身便離開了草叢,朝著黃土路一陣飛奔,轉瞬便沒了影兒。


    “這人還真有意思。”夜璃歌摸著下巴道。


    “走吧。”傅滄泓神清氣爽地走到馬匹邊,一手攬過韁繩。


    兩人躍上馬背,再次朝前方飛馳而去。


    “荒唐鎮”?


    看著草叢裏那半截石碑,傅滄泓不由抬手摸摸下頷:“這倒挺有意思的。”


    兩人進了鎮子,卻見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人來人往,便隨意挑了家清靜的茶樓坐下。


    很快,夥計便送上了水牌,不外乎是些點心、茶水之類,夜璃歌點了兩壺茶,因道:“小二哥,卻不知這個地方,為何叫作‘荒唐鎮’?”


    “客官。(.好看的小說)”夥計一邊收拾著桌麵一邊道,“這個您就不明白了吧?所謂荒唐鎮啊,其實是一個個故事構成的。”


    “哦?”


    “這個鎮子裏的人,都扮著不同的角色,這不,您瞧,”夥計朝對麵一指,“那一位啊,扮的是顏將軍,另一位,扮的是何丞相,那邊那位,您可瞧清楚了,扮的是前朝璃國的帝君……”


    夜璃歌和傅滄泓心下微驚――要知道,這事若放在其他地方,那可都是明令禁止的,在這裏,居然有人公開地扮角色,難道他們――


    “您一定很奇怪。”夥計的笑容忽然變得詭魅,“其實這兒的每個人,都有好幾個身份,有些人甚至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誰,在‘荒唐鎮’外,他們都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人生,但是在這兒,他們是一張白紙,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看來,這確實是個‘荒唐’的世界。”


    夥計又是一笑:“其實,這個世界本來就很荒誕,誰又能完全分得清,夢境和現實的距離?”


    “是啊。”夜璃歌點頭,“誰又能完全分得清,夢境和現實的距離。”


    是夜,夜璃歌站在樓上,耳聽得四麵八方各色聲音傳進耳裏,果然是才子佳人,燈紅酒綠,許許多多的故事都在上演。


    “璃歌,你在想什麽?”


    “沒有。”夜璃歌搖搖頭,轉回身來,“滄泓,咱們進房歇息去吧。”


    “好。”


    兩人退進臥房內,洗漱睡下,耳聽得傅滄泓鼻息漸濃,夜璃歌方才起身,換上一身夜行衣,躍出窗外,恍若魅影般,急速掠過重重屋脊。


    白日裏那種喧嘩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呈現在她麵前的,是另一個世界,一個,靜謐的世界。


    在空中選了個極佳的位置,將一切覽盡,夜璃歌方朝某個地方躍去。


    那是一座極小的院子,建在孤島之上,如果不是深諳卦算之法,根本瞧不出那四周布有相當嚴密的陣法。


    夜璃歌很快發現陣眼,穿過重重設置,落在房頂之上。(.無彈窗廣告)


    “南宮篁,是你嗎?”


    許久,房內方傳出一個幽澀的聲音:“夜璃歌,你果然足夠聰慧。”


    “你費心勞神布下這個局,不就是為引我們前來嗎?”


    “正是如此,夜璃歌,你想不想看一出好戲?”


    “好戲?”


    “對。”


    夜璃歌默然。


    對於南宮篁此人,她向來就沒有完全猜透過。


    “如果你有十分膽量,那就跳下來。”


    “行。”


    輕輕躍過窗戶,夜璃歌穩穩落地,但見南宮篁正坐在一顆水晶球前,兩手環著球體,掌心處發散出微微的紅光,而水晶球中的情形則清晰可見。


    “你要我……”


    “噓――”南宮篁豎起右手食指放在唇邊,“你仔細看。”


    夜璃歌定睛細看,卻見那水晶球裏浮出幅圖景,正是她先前和傅滄泓呆的那家客棧,不過,半開的床帳裏,似多了個人影。


    “南宮篁,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南宮篁攤攤手,“這荒唐鎮上發生的一切,反正隻是一出戲,夜璃歌,如果你耐性夠好,就可以繼續看下去。”


    夜璃歌便在他對麵坐下來,和他一起盯著水晶球。


    球裏的影像慢慢變得明亮起來,似乎是太陽升起來了,錦帳撩開,先露出一張女子絕美的容顏――是自己?再是傅滄泓慵懶的麵容,他伸手把她抱了回去,細細地吻她,動作是那樣地輕柔,眉宇裏洋溢著無盡的愛戀。


    夜璃歌看著他們起床、梳洗、一起用餐,到外麵散步,就像是在看一個故事,心裏並不起什麽波瀾。


    “如果,這個人能完全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你覺得怎樣?”


    “很好啊。”


    “真地很好?”


    “是。”夜璃歌微微地笑了,“南宮篁,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像世間普通女子那樣哭鬧?不會,慢說這水晶球裏隻是一場戲,縱然是真的,那又如何?人生本來就隻是一場戲,痛過恨過愛過,也就結束了,再則,你覺得這世間,還有什麽,是能迷惑我的嗎?”


    南宮篁怔住,開始努力地思索――確實,這世間隻怕已經沒有什麽,還能攪動她的心湖了。


    “那麽,我就把你永遠留在此處,如何?”


    “行啊。”夜璃歌笑得更歡,“其實,在外麵的世界,我早已覺得非常疲倦,如果你想把我永遠留在這裏,我會如你所願。”


    南宮篁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方才慢慢地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做成的。”


    “南宮篁,”夜璃歌悠悠一歎,“說好說歹,你也是一個曆經滄桑的人,對於這世間的一切,還有什麽看不懂,看不明白嗎?所謂紅塵滾滾,無非名利財色,還有其他什麽嗎?”


    “自然有。”


    “什麽?”


    “情。”


    “情?”


    “是,夜璃歌,你也不是因為眷戀傅滄泓的那一縷柔情,方才始終留在他身邊的嗎?如果那絲情盡了,隻怕你早已遁入深山了吧?”


    “遁不遁入深山,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麽會與我無關?”南宮篁詭魅一笑,“當你真正死心之後,我會――”


    看著他那雙黑沉的眼睛,夜璃歌心中忽然一寒。


    《皇考秘錄》……


    災星……


    原來傅滄泓命中的那一劫,還是應在自己身上!


    “你懂了?”南宮篁幽幽一笑。


    夜璃歌忽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原本以為,隻要自己割斷所有的一切,傅滄泓與自己之間那根息息相關的弦就會斷裂,哪知道命運竟然會如此強大,轉瞬之間,仍然會將他們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摧毀。


    天命。


    往往是人力無法完全窺破的。


    不過轉瞬間,她便有了主意。


    “南宮篁,隨便你吧。”


    “你說什麽?”南宮篁有些驚訝地瞪大雙眼。


    “我累了。”夜璃歌站起身來,不假思索地道,“這些年來日夜懸心,我實在太累了,從今日起,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至於傅滄泓,至於外麵那個世界,荒唐也好,真實也罷,都跟我再沒有任何關係。”


    南宮篁愣住。


    大約,這才是最可怕的。


    一個人一旦心死,無論外麵的世界發生了什麽,都不會引起她(他)絲毫的反應,而他的計劃,也就完全崩潰。


    以不變,應萬變。


    這才是最可怕的。


    “你做不到的。”


    “你可以試試看。”夜璃歌說完,當真向對麵的石床走去,平靜地側身躺下,閉住呼吸。


    水晶球的影像熄滅了。


    隻有南宮篁自己才清楚――水晶球裏的影像,其實與夜璃歌的心理活動息息相關,若夜璃歌還牽掛著傅滄泓,自然能看到他,若她心中那一念已滅,那水晶球的功能就會完全消失。


    ……


    傅滄泓站在欄杆邊,任由晚風,簌簌吹過自己的臉龐。


    “滄泓。”一雙柔臂從後方伸來,環住他的腰。


    “不許叫這個名字。”傅滄泓的嗓音像冰一樣冷。


    “滄泓?”女子水靈靈的杏眼裏滿是驚詫――昨夜他們還肆意溫存,怎麽今天就――


    “我再說一次,不許叫這個名字!”傅滄泓真地火了,猛地摔開她。


    “好,不叫就不叫。”女子小心翼翼地抽回手。


    “你走吧。”


    “我……”


    “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即使是影子。”


    “啊?”女子微愕――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傅滄泓再沒有說什麽,轉頭朝樓下而去。


    大街上,來往的男男女女仍然很多,可他的心裏卻空落落地,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


    忽然間發現,沒有她的日子竟然如此難熬,仿佛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受罪。


    更讓他痛苦的是,縱然用盡全力,也感覺不到她的所在。


    從來不是這樣的。


    以前,不管她離自己有多遠,始終能覺出她的所在,可是這一次――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呢?


    她為什麽會如此狠心,竟然不給自己絲毫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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