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王國,首都倫森堡。


    王宮內,經久不散的血光惹得人心惶惶,但礙於老國王一貫的嚴厲,大部分人甚至不敢駐足觀望一刻。


    書房裏,因為年邁而有些精力不濟的老國王正趴在桌子上沉沉入睡,他的左手旁是厚厚的待閱批文;旁邊的侍者有些忐忑,這種詭異的異象,他不知道是否該提醒越發暴躁的老國王。


    好在一連串的腳步聲為他解了圍。


    “豪威爾將軍!”侍者麵有驚喜之色。


    “你下去吧,我要和國王殿下單獨談話。”


    那是一個身材魁偉的中年男人,雖然語氣很平和,但迎麵而來的威勢仍然讓伺候國王許久的侍者都覺得有些無法承受。


    隻有久經沙場的戰士,才有這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侍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默默離開。


    今夜國王心血來潮想要勤政,連夜了解各地的財稅情況,所以隻帶了他一個人侍者,按理說是不該離開的。不過豪威爾的名聲在首都倫森堡幾乎是無人不曉。


    他是老國王最信任的人,雙方的情誼從豪威爾年少時追隨國王的南征北戰階段就結下,之後也未曾因為權勢紛爭之類的反目成仇。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擅自出入王宮禁地。


    “別走太遠。一會兒還需要你來伺候。”


    侍者和上門的時候,豪威爾忽然提了一句。


    他點了點頭,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至少不需要讓我來叫醒這頭暴躁的老虎了;這些年,他的脾氣變得越發暴躁,實在是可怕……】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沒敢離太遠,而是隔著一定的距離,安安分分地站在那裏。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天空中凝聚的血光。


    久居宮殿之中的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傳說。


    那個傳說,和現在遠在冰風領的伊芙琳殿下有關,也和她那位神秘莫測的母親有關……


    他的思緒瞬間被打斷了。


    因為書房裏傳來暴躁的罵聲。


    侍者心裏更加感激豪威爾將軍了。


    ……


    書房裏。


    “陛下,如果你要罰我的話,就趕緊責罰。”


    豪威爾的態度不卑不亢,隻是語速很快地說道:“但我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


    老國王嘴角邊還有唾沫,此時正不緊不慢地用上好的絲綢擦拭著。


    雖然上了年紀,但他還是了解豪威爾的,如果沒有真正的大事,他是不會幹出這種冒昧的事情的。


    他一直都很有分寸。


    而剛剛的怒罵聲,純粹是宣泄情緒,同時讓老國王自己對接下來可能的壞消息做好了心理準備。


    “是關於什麽的?”


    “等等……”


    老國王的話還沒問完,他自己忽然一個激靈,仿佛失去了什麽似的,兩隻手開始在身上瘋狂地摸索。


    他甚至著急地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差點沒摔倒!


    “消失了……”


    “我的血契……”


    “你……”


    他猛地抬頭,看著豪威爾。


    後者輕輕歎了一聲氣,默默推開窗戶。窗外,血紅色的光芒開始退散,但仍然有些刺眼。


    “明天會議上應該會有一些不好的說法。”


    “但我不在乎那些人,您知道我想說什麽的。”


    豪威爾的語氣有些古怪,聽著非常堅定,但又帶著一絲惋惜的意味。


    噗!


    老國王頹然地坐在了柔軟的椅子上。


    那一瞬間,他好像老了十歲。


    “我的血契消失了,帝王血契……”


    “嗬嗬,人人都知道,我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是因為我英勇無比;可他們不知道,如果沒有那枚帝王血契的保護,我早已死了十數次;沒有人知道……”


    “那是烏爾莉卡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


    談到烏爾莉卡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眼睛裏綻放出一些光彩來。


    豪威爾低頭沉默。


    那不是他能談及的名字。


    關於帝王血契,大概整個王宮也隻有豪威爾和另外一名宮廷法師——也就是伊芙琳的老師知道一些內容。


    那是神秘的烏爾莉卡贈送給老國王的強大祝福,有帝王血契的保護,他才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


    那也是烏爾莉卡手裏掌握的關於凱撒帝國的唯一遺澤。


    烏爾莉卡雖然在很多年前就離開了世間,但帝王血契一直在。而現在,帝王血契消失了。這就意味著,凱撒帝國的傳承者,像很多年前的烏爾莉卡一樣覺醒了。


    伊芙琳覺醒了。


    這對整個東部王國來說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確定因素,特別是她現在遠在冰風領。


    想到這裏,豪威爾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老國王。


    當初他極力反對讓伊芙琳遠走高飛,但是老國王似乎是有意縱容。


    可能老國王心中還是存有僥幸,認為伊芙琳不可能像它母親那樣覺醒凱撒帝國的血脈——畢竟這種種性的力量並不是每一代都能爆發的,通常來說,一次的爆發至少要隔好幾代才能積蓄好全新的力量,為下一次爆發做準備。


    但現在,事情出現了變數。


    伊芙琳的覺醒為本就有些風雲莫測的東部王國增添了更多不穩定的因素,王國的貴族們不可能擁護凱撒帝國的後代成為女王;教會們更加不會允許。


    而其餘任何繼承人登基之後,他們幹的第一事情,恐怕就是殺了伊芙琳。


    那到時候,伊芙琳會怎麽做呢?


    擁有了強大的力量的伊芙琳,對母親遭遇記憶猶新的伊芙琳,她會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手下留情嗎?


    這些念頭迅速地在兩人腦海中過了一遍,雙方其實都有了定數。


    關於這個問題,豪威爾不是第一次提及了。


    他很早之前就和老國王談論過,萬一意外發生,應該要有一個應急方案。


    但老國王在這方麵固執的很。


    他可能覺得自己還能活五十年吧。


    吱呀一聲。


    豪威爾將窗戶關上,走廊外的侍者凍得瑟瑟發抖,但也不敢多看一眼。


    ……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老國王有些掙紮:“我不能殺了伊芙琳。”


    “她是烏爾莉卡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您有很多個孩子。”豪威爾平靜地說。


    “更何況,您是知道帝王血契的厲害的。”


    老國王身子一顫。


    “我聽說,凱撒血脈的覺醒,往往意味著戰爭。大量的無辜者會在戰爭中死去,最終血流成河。”


    豪威爾認真地說:“我不想看到這一幕發生。”


    “請下令吧!”


    老國王的眼睛逐漸失去神采,好半天,他才猛地提起筆,抓住一張紙條寫了一些字,然後蓋上了自己的秘密印章。


    “你準備讓哪邊去辦?”他看上去有點疲憊,但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伊芙琳殿下身邊有我的人。隻要有陛下您的命令,明天……凱撒帝國的陰影將不會纏繞在萊茵王國的故土之上。”


    豪威爾上前一步,接過紙條,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輕微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和冰雪女神教會最近風頭最盛的藍衣教有關。”


    “陛下,隔牆有耳……”


    老國王有些不耐煩地示意豪威爾湊過來說話。


    豪威爾自然地上前兩步,緊接著,猛然一個突刺,那一瞬間,老國王雙目突出,想要發聲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胸口上插了一把匕首,血液順著刀刃流下,滴在大理石地板上,很快暈成了漂亮的血花。


    “失去了帝王血契之後,你果然就是個廢物。”


    “我是有個藍衣教的情報要和你分享,那就是……”


    “我就是藍衣教的七名高層成員之一。”


    豪威爾輕聲在老國王耳邊道:“猜猜我為什麽要用左手殺了你?剛剛出去的那個侍從其實是你的私生子吧?左撇子,金色頭發,還真是像你……”


    老國王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他的身體瘋狂地試圖掙紮,但整個人卻仿佛被最冰冷的寒冬所包裹一般,最終隻能逐漸墜入無邊的地獄之中。


    沒多久,老國王死去了。


    豪威爾鬆開了手,表情從容平靜。


    他看著手裏的那張紙條,眼裏充滿了感慨:


    “最終,你還是要下令殺死伊芙琳。”


    “烏爾莉卡姐姐,你當初果然是信錯了人。”


    “也好,也是該讓伊芙琳看看她的父親是怎樣平庸無能的一個人了。”


    低聲歎罷。


    他收好了紙條,然後簡單地把書房布置了一下,接著開嗓道:


    “你可以進來了。”


    走廊裏的侍者猛地一個激靈,快步走了進去。


    天空之上的血光忽然消散。


    緊接著,王宮裏就傳來了哄亂的聲音。


    這場騷亂一直到半夜才平息。


    老國王遇刺,凶手是他的貼身侍者。


    左撇子的殺人手法毫無疑問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豪威爾將軍悲痛之下站出來主持大局,有請各位王位繼承人返回倫森堡,商量老國王的身後事。


    以及繼承大統的事宜。


    ……


    而遠在千裏之外的冰風領,還尚未得知這一場發生在倫森堡的地震。


    橡樹廣場上,伊芙琳緩緩睜開眼睛。


    在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千軍萬馬和屍山血海!


    “沒事吧?”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那聲音仿佛有鎮定人心的力量。


    她心中的慌亂似乎瞬間被撫平了少許。


    伊芙琳有些迷惑地歪著腦袋看了過去,徐楠微微一笑,指著下方激動的米倫道:


    “睡醒了?”


    “故事才剛剛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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