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寧宮我收起了百般的思緒做出歡喜的樣子陪太後用午膳。


    翌日聖旨下命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送女榮惠進京八月舉行大婚。


    我不知太後和嶽樂用了什麽方法使福臨原本堅硬的態度得到轉變我卻知不是我勸說的緣故那日在浮碧亭裏福臨顯然早已妥協而隻是心又不甘泄情緒罷了。無論如何結果總算是好的可是我總有一種不安為榮惠姐姐。


    眼下已經是四月末了皇帝大婚斷斷馬虎不得三個月的時間夠內務府忙的了我已多日不見嶽樂這日碧裳到內務府領東西回來卻吞吞吐吐起來我不禁疑惑.


    到用晚膳的時候嶽樂來了我雖歡喜卻仍問道:“你不忙著皇上大婚的事情怎麽有這閑工夫了?”


    他自坐到我對麵隻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閑也不許嗎?”


    我看著他滿臉的疲倦不再追問宮女們將膳食擺上梨木圓桌便退到殿外伺候。


    安靜的用完晚膳嶽樂起身道:“咱們在園子裏走走吧省得你積了食。”


    落日斜斜的照到花瓣上蝴蝶兒競相追逐著我們一前一後的漫步在鋪著雨花石的小道之上沉默的倒讓我有些不安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身後的嶽樂用低沉的聲音道:“四兒皇上命我為宣威大將軍駐歸化城規討喀爾喀部土謝圖汗、車臣汗明日正式旨意就會下來後日大軍就要開拔了。”


    我一下愣在那裏腦中刹那空白將軍征討這樣的字眼本身對我而言就是一種折磨它總是讓我想起回憶起定南王府的那場大火和在火中喪生的父王和母妃以及滿目淒涼的桂林城。


    嶽樂轉到我麵前柔聲道:“這一去隻需半年便可回京你好生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掛念。”


    我隻覺心裏悶的難受低著頭不做聲嶽樂有些著急喚道:“四兒。”


    我用塗了丹蔻的纖手隻管來回撥弄著右手腕上佩帶的一隻碧透碧透的玉鐲子不多時手腕處已泛起了紅腫嶽樂止住我的動作我方緩緩抬起頭來眼睛裏已經汪滿了淚水仍強忍著不肯落下來淚珠在睫毛上一眨一眨的顫動.


    嶽樂歎口氣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心痛將我輕輕攬在懷裏柔聲哄道:“不要再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亂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去上戰場呢?”


    我隻賴在他的懷裏汲取著溫暖不肯放手。直到一輪彎月掛在柳樹枝頭嶽樂才放開我道:“宮門馬上要下鑰我不能在宮裏再做停留了一有空隙我就會給你寫信的你好好跟著太後。”


    我看著他一步三回頭的漸漸走出我的眼睛心裏空落落的一片無奈間掉轉頭卻看到福臨站在一片薔薇花叢的後麵.


    我大驚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我欲上前叫他他卻轉身走開了我愣在那裏不知所措許是我的心境使然此刻福臨的背影看起來竟有些蕭索孤寂。


    我不知在那站了有多久直到阿離提著宮燈前來尋我。


    一夜無眠閉上眼睛就夢見父王滿臉的鮮血又恍惚是小時候的庭訓大聲的叫我:“姐姐來追我呀看我們誰騎馬騎的快。”


    醒來卻已是半晌午頭沉沉的隻是昏剛想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又坐回了床上阿離進來驚道:“格格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難看?”說著走到床邊捏我的手卻是冷冰冰的忙扶我躺下叫道:“朱顏碧裳快去太醫院請太醫快點。”


    朱顏和碧裳應聲趕來看到我的臉色俱是一驚碧裳答道:“我這就去。”


    我忙叫住了硬撐住說道:“沒有什麽大事許是昨晚上著了涼不要驚動了太後和其他人悄悄的去太醫院讓太醫開個方子散散就好了。”


    碧裳看看阿離阿離點點頭讓碧裳去了朱顏倒了杯水扶著我喂了半鍾複又伏侍我睡下昏昏沉沉中仿佛屋裏有好多人又仿佛有一個人溫柔的拉著我的手竟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上燈時刻了寢殿裏籠著粉色的紗燈阿離守在藥爐邊看著火候碧裳和朱顏偎在桌邊假寐朦朧之間心裏突生出些許暖意藥香味彌漫在屋內讓人頓覺神清氣爽。


    阿離站起來捶酸麻的胳臂轉過頭瞧見我醒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趕到床前:“您可算醒了這會感覺可好還昏不昏冷不冷?”


    我示意她扶我坐起身來方笑道:“你別急這會感覺好多了。”


    :“太醫說您是外感風寒內思鬱結加上夜間沒有睡好開了一個方子吩咐半個時辰給您服一次大概是極苦您都喝不了多少後來太後讓把藥爐挪到您床邊來熏著藥香也是一樣的這才好了的。”阿離說道。


    :“怎麽還是驚動了太後呢倒惹得她老人家不安。”我自責道。


    :“原本咱們沒有敢驚動太後的可是一向太後都是跟您一起用午膳的晌午的時候太後見您沒有過去就打蘇麽麽來瞧這才驚動了的。”說話間朱顏和碧裳醒來也圍在床前說起來。


    :“太後在這守了您大半天適才內務府的人有事來請示太後這才去了的。”阿離給我斟了鍾水說道。


    :“朱顏你趕緊去前頭回稟就說我已經醒來了沒有什麽大礙求太後放心夜也深了我明日一早再去跟太後請安請太後早些安置。”我忙道。


    :“正是呢碧裳你也到鹹福宮走一趟照著格格方才的話回一遍叫皇上放心。”阿離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碧裳說。


    碧裳和朱顏應著出去了我奇道:“皇上今日也在嗎?”


    :“是晌午皇上去陪太後用膳聽說格格病了和太後一起來的剛才鹹福宮的人來回說陳嬪娘娘胎動的有些厲害皇上才去了的。臨走前還叮囑著您醒了一定要去回他一聲。(.)”阿離回道又說:“您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念叨著什麽象是被夢厴住了皇上握著您的手一直陪著你。”


    我這才明白來原來那竟都不是個夢。


    我隻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阿離見我懶懶的遂叫小宮女來收拾屋內的雜物。


    片刻朱顏手中捧著托盤回說:“太後說這會正有事過來不了要格格喝了這鍾燕窩早些安置明日一早就來瞧格格。”


    我點頭剛喝下大半盞碧落麵帶喜色的回來道:“皇上聽了倒沒有說什麽臉上卻帶著歡喜的神色奴婢瞧著象是鬆了一口氣還賞了奴婢要奴婢好好伺候格格呢。”說著將手中的玉墜呈給我瞧.


    我一看卻是福臨常帶著的那塊和田玉難得的凝脂玉色心中微覺不妥.


    從床上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從飾盒中挑出個金簪遞給朱顏強笑道:“瞧皇上這般小氣賞也不賞全了還得要我破費你們心裏卻還感念了皇上的恩。”


    朱顏笑著謝賞:“奴婢隻謝格格主子就是。”


    我亦笑又選了個翠玉鐲子給阿離戴在手腕上阿離正要推辭我阻止了隻要她戴上方回床上歇息.


    一晌想著福臨他的心思這樣的晦暗不明一晌又想起明日嶽樂就要帶軍出征了心裏又隻剩空落。


    阿離輕輕靠近我耳邊道:“想著他明日就要走了沒敢讓他知道格格身子不爽。”


    我點點頭迷糊著睡著了。


    翌日我沒有去送嶽樂隻讓阿離送去了一紙口訊:“此去萬裏珍重千萬。”


    伏侍太後歇了中覺回到吉雲樓卻見朱顏等在殿門口見我回去迎上來道:“格格鹹福宮的陳嬪娘娘來了等您多時了。”


    待我進得暖閣她已經站起迎我了我忙道:“娘娘如今身子不便快請坐。”


    她依言坐了笑道:“昨日聽說格格身子不豫本想前來的又怕擾了格格清淨。”


    她已經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小腹微隆手輕輕的撫著肚子隻著了件香色綢繡紗衣滿頭青絲隻挽做兩小把頭頭上佩帶著比上次較多點的頭飾亦不光燦。


    雖是初夏宮中眾人已開始佩帶翠玉鐲子我留神看著她的手腕處亦戴了一隻然而並不怎麽通透甚至比不得昨日我賞阿離的那隻心下有些酸笑道:“娘娘來看我我隻有歡喜的整日裏也是無趣倒盼著有人來說話解悶呢。”


    她聽著臉上露出笑意正說著碧裳過來上茶我讓茶陳嬪卻盯著碧裳腰間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又似有些怨憤我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碧裳正戴著昨日皇上賞的那塊玉墜我正思量著怎麽開口她卻已將目光轉了回來與我閑話著園內的花草我亦不好開口.


    待她走後碧裳怯怯的走來跪到我麵前不語我歎口氣讓她起來將自己腰間佩帶的玉球解下來遞與她碧裳驚道:“格格奴婢知道錯了。”


    我揮手讓宮人們退下親手將玉球係在她身上緩聲說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皇上的東西終是太顯眼了咱們安靜些度日不可如此張揚惹來事端才是若傳出什麽閑話怕我也保不得你。”


    碧裳眼淚流了下來道:“奴婢知道格格是為了奴婢好奴婢一時忘形格格千萬別生氣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過了兩三日我正在書房習字前頭宮女來請說是太後要我過去敘話忙要水洗淨手指帶著阿離往前頭過去。


    太後正在擺弄殿內大花盆中種植的花草見我進來招手要我過去。


    我扶太後進了東暖閣自己亦坐下隨手拿個宮製團扇扇著太後笑說:“天竟這樣熱了起來在殿中倒不覺得。”


    我笑道:“誰承想就這一小段路就這樣熱了。”


    太後閑閑說道:“再等幾日也該用冰了。”


    我笑道:“額娘一向心靜自然涼的用冰也不怎麽舒暢的。”


    太後瞥了我一眼笑道:“不如我們去山中住些日子也罷。”


    我歡喜道:“那自然再好不過的咱們還去雲居寺吧女兒想著那兒的梨花也該開了。”


    太後笑道:“就知道你會歡喜等幾日吧待這些雜事忙完咱們娘倆就去聽聽經靜靜心。”


    正喝茶的時候太後突然問起:“聽說前日皇帝賞了你屋裏的碧裳一塊玉墜是嗎?”


    我心裏一驚答道:“是的那日夜間女兒醒來怕太後和九哥掛念著就命朱顏和碧裳到額娘和九哥那裏請安九哥正巧心情好聽碧裳說女兒已沒什麽大礙一時高興就拿著玉墜賞了碧裳。”


    太後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道皇帝怎麽好好的將貼身的玉墜賞了人。”


    我小心問道:“額娘這是聽說了什麽閑話了嗎?”


    太後拍拍我的手慈愛的笑說:“你不必理會那些。”


    我垂下頭道:“終是女兒房裏的人不懂事惹出閑話讓額娘生氣了。”


    太後道:“怪不得那丫頭是皇帝行事太任性才招惹閑話來。”


    我疑惑得看著太後蘇麽麽道:“咳還不是陳嬪娘娘好端端的來回太後說什麽怕是皇上瞧上了你房裏的碧裳她如今不能伺候皇帝要求太後恩旨給了皇帝什麽的。”


    我不禁怒從心起我如此待她她卻在背後這樣謀算我房裏的丫頭。


    太後歎氣道:“明白點的說是碧裳自己揀高枝不知道的還說是貞兒在為皇上獻美呢貞兒尚未出閣怎經得起這樣的猜測議論。”


    蘇麽麽道:“可不是這個話這陳嬪未免也太孟浪了隻一味想討皇帝和太後的歡心卻把咱們格格置於何地?”


    太後瞧我的臉色安慰道:“你也不必生氣她本是小家子人見不得台麵的說這些子糊塗話難道這宮裏除了她沒有其他人來侍侯皇帝了嗎?”


    我心裏尤自生氣平日裏隻覺得她可憐百般的對她好卻忘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又想著自己本是局外人何苦來與她們這些人計較這樣想著氣又稍平。


    對太後道:“這事女兒也有錯沒有想那麽周全事後已經讓碧裳將玉墜取了下來。”


    太後看著我目光裏露出了然和愛護慢聲道:“後宮總是個是非場。傻丫頭好歹有額娘在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我心頭一熱拉著太後的手道:“女兒知道以後會多加小心的。”


    蘇麽麽歎道:“唉格格哪裏知道呢這後宮的女人為了榮寵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如今皇上妃嬪尚少等到大婚之後明年再大選秀女這宮裏指不定有多熱鬧呢。”


    回到寢宮說起這些阿離和朱顏碧裳均是恨的直咬牙我囑咐她們以後切不可再如此張揚就此歇下不去理會。


    一日我剛睡了中覺起來阿離便過來回道:“格格十一阿哥來了。”


    “博果兒他來做什麽你就說我還未起身改日再敘吧。”我疑惑著。


    :“這不是起來了嗎還敢糊弄我我可不是皇帝哥哥咱們自小一起長大的還講什麽君子一套的。”話剛落音博果兒已嚷著闖了進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阿離已經眼疾手快給我披上了一件大氅。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就算不做君子好歹咱們也大了不能象小時候那樣隨便了你做哥哥的怎麽能闖妹妹的寢殿呢?”


    博果兒看了一眼我的衣著撓撓腦袋大咧咧的坐在靠窗的大敞椅上笑道:“咳我不是著急著找你嗎還真沒注意妹妹別生氣以後呀我一定改我要再這樣亂闖你就罰我罰我再也不許進慈寧宮的大門這總成了吧。”


    我菀爾一笑:“我不過那樣說了一句犯得著你這樣說一大堆嗎連不進慈寧宮這樣的話也說出來了莫不是你懶怠去給皇額娘請安拿我當幌子呢。”


    博果兒依然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笑道:“這要能從此免了這些羅裏八唆的破規矩我倒要好好謝謝你了。”


    進來伺候我梳洗的宮女們聽到他那樣說都掩著嘴笑起來了。


    我亦笑吉雲樓中好象已多日沒有這樣的笑了我站起來從宮女手中接過茶親自遞給博果兒問道:“你就別跟這耍嘴皮子了也不怕丫頭們笑話急忙忙的趕來是為著什麽?”


    博果兒接過茶一飲而盡揮手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和你們主子有話說。”


    宮女們告退著下去了我奇道:“你素日隨便慣了怎麽今日說話也避著人了?”


    博果兒神秘的笑著說:“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嗎?”


    我越覺得奇怪一再催促他才吞吞吐吐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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