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濃鬱,今夜無雲,隻有薄薄的霧靄籠罩田間小院,皎潔的月光灑落人間,朦朧的光影中,淶水支流上,粼粼波光輕輕悅動。


    四招之間見生死,這是水汪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拳風呼嘯,隱約之間,仿佛一片金戈鐵馬的戰場拉開帷幕,不屈的呐喊聲響起。


    劍氣縱橫,電光躍動,但原本應該一往無前的氣勢有些雜亂退縮,水汪洋心亂了。


    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應該是司馬青衫的心亂才對,難道屠殺司馬家滿門的事實,反而激起司馬青衫玉石俱焚的決心。


    人影變換,如光似電,秋白的眼力也算不差,卻完全看不清雙方的招式變換,隻看到拳似流星,劍如疾風,電光火石間,拳頭與長劍撞在一起。


    長劍彎折,劍身嗡嗡作響,水汪洋身體劇震,同時司馬青衫再跨前一步,第五招“大江潮湧”轟然捶出。


    高手相爭,隻在須臾之間,其實司馬青衫的功力與水汪洋隻在伯仲之間,同樣是半步先天,但是水汪洋應對不當,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眼看司馬青衫又是一招“大江潮湧”,慘烈的氣勢幾乎凝成實質,水汪洋長嘯一聲,梟雄本色勃發,劍光亮起,中宮直進。


    “砰”的一聲,如鐵錘捶打鐵錠,緊接著又是“吱”的一聲,仿佛利刃切割鐵石。


    水汪洋精瘦的身體高高拋起,摔入水中,半空中,一片血霧洋洋灑灑,與此同時,司馬青衫坐倒在地,臉色逐漸蒼白,澎湃的氣機隨之低落,一把青鋼劍洞穿左胸,鮮血滴滴流落。


    “五十年江湖飄零,一朝功成名就,怎奈身不由己,繁花落盡,難逃這一日……”司馬青衫手拍地麵,輕輕吟唱。


    “秋白,可願拜我為師?”司馬青衫突兀說道。


    “什麽?”秋白眨眨眼睛,隻當夫子在說胡話,快步走到司馬青衫身邊,“夫子,我扶您進屋裏歇息。”


    “不成了,”司馬青衫微微搖頭,“老了,要是三十年前,我沒受傷時,三拳就能捶死這樣的家夥,如今氣血枯敗,隻能使用者兩敗俱傷的打法。”


    “秋白,你很想學武,是不是?”司馬青衫緊緊的看住秋白。


    “想,夫子,您真的收我為徒。”秋白緊張道。


    司馬青衫與水汪洋的對決,雖然隻有短短幾息,但無論是氣勢還是破壞力,都要遠遠強過當時把山賊老爹一劍梟首的竹山教青年。


    “秋白,我問你,這碎玉拳,最重要的是什麽,是心法,招式,還是別的?”司馬青衫並不回答秋白的問題,而是拋出一個問題,這問題,好像與當前的情況風馬牛不相及。


    秋白微微思考,這碎玉拳,自己看過總綱,也看到了司馬青衫使用碎玉拳對敵的樣子,雖然看不清楚,但還是有些體會的,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一往無前,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勢,對,是氣勢。


    “夫子,這碎玉拳,最重氣勢,有勇往直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勢。”


    “好!”司馬青衫重重的一拍地麵,連連咳嗽,麵色越加蒼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話很好。”


    “秋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正陽宗的掌教。”司馬青衫從懷中取出一塊染血的令牌,放到秋白手上,“這是掌教令牌。”


    秋白目瞪口呆,“為…為什麽?”這變化實在太刺激了,剛剛隻想做弟子,一轉眼間,就成了掌教。


    “因為我馬上要死了,而這問題,也是常例,入我正陽宗,就會有此一問,答對了,就是掌門的候選,答錯了,就是普通弟子,如今隻有你一位候選人,當然直接是掌門了。”司馬青衫神情平和,說到將死的事情,也是一句帶過。


    秋白若有所思,這正陽宗的功法,尤其是碎玉拳,明顯最重氣勢與意境,招式並不紛繁複雜,隻有理解了意境,才能練好這路拳法。


    “三十年前,江州一戰,我入半步先天,遊曆天下,試圖一步登天,成就先天至境,但在雷州地界,卻遭遇了為非作歹的邪道強人,我看不過去,與其大戰一場,雖斬殺強敵,自己卻也受了重傷,再也無望晉升先天。”


    “原本隱居此地,想安享殘年,不料世事無常。”司馬青衫搖頭苦笑,神色卻依然平和,人之將死,已是大徹大悟。


    “這碎玉拳,是我師門正陽宗的絕學,正陽宗人丁稀少,師傅坐化後,我便順理成章的做了掌教,後來,因為某種緣由,我便把碎玉拳留了一份在司馬家,哪裏知道,司馬家行事太過張揚,竟是惹來了滅門之禍,哎——”司馬青衫長歎一聲。


    “徒兒,師傅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交給你,我屋子裏的東西,你可以隨意動用,碎玉拳也在裏麵,高長亭是你的師兄,你可以依靠他。”聲音逐漸低沉,最後寂然無聲,司馬青衫輕輕垂下腦袋。


    秋白心中大痛,眼前閃過與夫子相處的一點一滴,有些想哭的衝動。


    平複心情,秋白打算去通知師兄高長亭,夫子死了,青陽門的大人物也死了,這不是秋白能做主了。


    走到河邊,看到水汪洋消瘦的身體浸泡在淺淺的河水中,隨著水浪微微浮動,秋白有些感慨,突然,秋白眼睛一花,那沉浮的屍體猛然動了一下。


    秋白大驚,猛然後退,卻已經來之不及,那屍體猛然越出,淋漓的水浪中,橫跨河麵,一掌打中秋白的丹田氣海,頓時,秋白高高飛起,口中噴出無數血沫子。


    重重的落在院子裏,壓倒了幾株幼竹,秋白行將昏迷之際,看到夫子的屍體也猛然動了,排山倒海的拳勁擊向水汪洋。


    “我去,有這麽騙人的?怎麽一個比一個奸詐狡猾,還要不要臉了!”秋白徹底昏迷。


    秋白躺在竹林間,身上覆蓋了一層寒霜,丹田疼痛,冰寒的異種內氣如巨蟒翻身,在丹田裏肆虐,這是水汪洋的掌勁,這家夥太狠了,這不是要殺了秋白,而是要廢了秋白的丹田氣海。


    突然,有爆裂的岩漿內氣流入,頓時,爆裂的氣流與寒冰氣流以丹田氣海為戰場,慘烈廝殺在一起。


    秋白的丹田氣海猛的膨脹開來,像要爆炸了一般,好在練了半年的純陽功,丹田也算堅實,始終不曾爆裂,隻是兩股氣息交相盤旋,痛的秋白渾身煩惡,如墜噩夢。


    終於,痛到極處,秋白忍不住“啊”的一聲痛叫,大汗淋漓,吐出一口淤血,緩緩醒來,卻依然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睛。


    “長亭,秋白交給你了,我們正陽宗人丁稀少,秋白是掌教,也是你的師弟,你要好好輔佐,我這一生,愧對師傅的苦心教導,沒有把正陽宗發揚光大,反而越見沒落。”


    這是夫子的聲音,隻聽他不停地說著,不時的喘氣,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就要斷絕。


    “長亭,我是等不到你師弟醒來了,等他醒來,你跟他說,宗門興旺的事情,就隨緣好了,但是流落青陽門的碎玉拳殘本,一定要設法…設法…找…回…來。”夫子強撐著說完,吐出最後一口氣,就徹底無聲,良久不再說話,看來這回是真的見閻王了。


    ……


    秋白精神萎靡,昏昏欲睡,強撐了一會兒,感覺到高長亭抱起自己,放到一張床板上,於是又暈了過去,當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


    “小白,你終於醒了。”破舊的門板上,秋白睜開眼睛,就看到老娘眼睛紅腫,身形消瘦,哭得稀裏嘩啦。


    “娘,不要哭了,我沒事!”秋白強撐著坐起。


    “不要動,小白,你再休息一下,我去給你端碗粥來,高員外心地真好,不僅把你送回家裏,還送來了好些吃食。”婦人絮絮叨叨,抹了把眼淚,“員外吩咐了,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養傷。”


    看秋白吃過白粥,已經能自如行動,婦人心情大好,匆匆上工去了,貧苦人家,休息也是奢侈的。


    秋白沉思一會兒,便開始打坐修煉,練功這東西,不進則退,已經荒廢了好幾天,要加倍用功補回來。


    閉上眼睛,以特殊的節奏呼吸,觀想星辰大日,秋白靜靜修煉,突然,秋白身體一震,臉上顯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麽會這樣,這丹田氣海,怎麽大了這麽多,原本核桃大小的丹田,這會兒就像一個大號的蘋果,這還不是最震驚的,這麽多內氣又是哪裏來的。


    “這冰涼的內氣,應該是水汪洋的,這爆裂的內氣,應該是夫子留下的,還有秋白自己的內氣,隻是占據了極小的一部分。”秋白靜靜感應丹田,丹田中,以爆裂的內氣居多,壓製了冰涼的內氣。


    丹田擴充是好事,可是一下子多了這麽多異種內氣,肯定是非常麻煩的。


    任何穩妥的內功心法,都講究循序漸進,這積聚內氣的過程,就是所謂的煉精化氣,覺不可偷奸耍滑,更不能借助外力,否則根基不純。


    “得了,還是不要貪圖便宜,老老實實重新磨練內氣吧!”秋白靜下心來,開始慢慢抽出丹田氣海的內氣,散於全身各處,然後用純陽功的心法重新煉化成屬於自己的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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