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何客棧,在招寶山莊三百裏外,客棧有兩層、一院,足足五畝之地。畏何客棧像往日一樣,依舊人滿為患,因為它建造在四岔路口處。一條路是到景德鎮的路,被叫做“通景路”。一條是下江南必經之路,昵稱為“煙花路”,畢竟江南多是煙花之地。另兩條是北上之路,一條是官道。一條是小路,道路狹窄,可謂是羊腸小道,但是它比官道近一百二十裏,因此被人們稱為“近百裏”。北上的兩條路,被編做順口溜:“官道寬寬馬蹄急,官家俠客和商旅。若有急事火燒眉,單騎犯險近百裏。”


    “真他媽的怪事,以往十冬臘月盼下一場雪,久久等不到,現在可好,他娘的才幾月呀?啊?這雪一晚上竟然堆了一尺厚,害得老子生意沒得做,我可是答應花莊主了,後天就要到他那裏拿貨,這次可全是好貨,這冰天雪地的,這可如何是好?”一肥頭大耳的壯漢邊吃邊說,言語中雖有氣憤,可還是一臉的笑意,很明顯是得意。他身邊一瘦弱的漢子笑道:“大哥,花莊主仁慈賢德,你晚幾天去,他是不會怪罪的,你就放心好了。”這被叫做大哥的人道:“也是,我與他老人家做生意四年來,每次去呀,都是他老人家親自接待,現在一說呀,我又想起他老人家的和藹慈祥來,可真是平易近人哪。”瘦弱的漢子嬉笑道:“大哥你也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我倆做生意,一向是童叟無欺,我們掙的是血汗錢,他老人家豈能怠慢?”這大哥笑道:“老二你說的是,哈哈。”


    兩人正說得高興間,忽聞一聲冷笑:“你們‘關中二醜’自吹自擂的本事倒是不小,花莊主憑什麽要親自接見你們呀?就連中原最大的瓷器行家木白豐去,也是他的兒子花間鳴接待,難道你倆的麵子就比木白豐大?”


    這兩人正是“關中二醜”,胖子叫醜不凡,瘦子叫醜不醜。二人是兄弟,出道以後便與招寶山莊做生意。關中本是富饒之地,之所以盜墓者多,就是因為這裏多是帝王、富家老爺的墓。江湖傳言,盜墓者盜出的寶物大部分賣到其他的地方,其實這隻是盜墓者放出的風聲,真正盜出的寶物大多都在關中本地出手,有一半就被當地人購買了。可自從“關中二醜”開始做瓷器生意以後,人們喜歡上瓷器,盜墓者盜出的東西這才不得不大部分賣出,這賣到其他地方以後,盜墓者吃的回扣就少,因此盜墓者對關中二醜懷恨在心,隻是這二醜的功夫甚高,而且短短數年間,兩人網絡了很多手下,因此,盜墓者對他倆是敢怒不敢言。


    醜不凡聽到冷笑,又聞譏諷之言,轉頭看去,隻見一桌子上坐有八人,全是紫衣大漢,這些人正笑著斜看他們,看來說話的人是他們了。醜不凡道:“兄台何故冷笑?我又何苦自吹自擂?你又不同在下一起做生意,你又沒有親自問過花莊主,何以說在下是自吹自擂?”剛剛說話的人好像沒有料到醜不凡會有如此大的反應,而且一連串的反問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怒目一瞪,說道:“你這人,開句玩笑不成嗎?”


    醜不凡冷哼一聲,說道:“開玩笑?哼哼,你這是胡說,知道嗎?”紫衣大漢見醜不凡話中有刺,心中有火上湧,站起道:“我便是胡說,你待怎地?”醜不凡打個哈哈,說道:“也沒什麽,隻是覺得你這人很無聊,我兄弟兩人說得高興,礙著你什麽啦?”那人哼了幾聲,大有出手之意,卻被同坐的幾人拉著坐下。


    一旁卻有人道:“我說大醜,你這做生意的,怎麽這麽倔呢?人家一句玩笑話你就受不了?你那生意是怎麽做的?”說話的人竟是孔世孫。醜不凡轉頭看去,哈哈一笑,說道:“兄台不愧是書生,說的有理,不過我們兄弟就是這倔性子,沒辦法呀。”孔世孫哈哈笑道:“過獎了,不過,我看這次你去,花莊主定是會親自接見你的?”醜不凡聽他話外有話,問道:“兄台何出此言?”孔世孫道:“你難道不知幾天前東瀛浪人在招寶山莊做下的血案?”客棧眾人俱是一驚,心想:“東瀛浪人怎麽會到招寶山莊去惹是生非呢?這招寶山莊可不是好欺負的。”醜不凡驚道:“血案?浪人做什麽啦?”孔世孫左右看一眼,很小心似的,說道:“浪人在招寶山莊殺了一千人,有招寶山莊的護衛、丫鬟,武林群雄以及招寶山莊的少莊主花間鳴,花莊主已經頒下‘格殺令’,若是有人殺一個浪人,便有豐厚的報酬,還有,在招寶山上有‘千人塚’,這‘千人塚’便是死去一千人的墳墓,唉,真是想不到呀,真是慘。”說至此,唏噓不已,看樣子對那晚的事依舊心有餘悸。


    醜不凡大驚道:“花少莊主死啦?真是老天無眼哪,我雖然沒有見過花少莊主,可是聽說他風度翩翩,又是一個商業大家,想不到竟然英年早逝,這浪人著實可惡,若是被我兄弟遇到,非殺他個人仰馬翻。”


    剛剛的紫衣人又道:“我,若是招寶山莊當夜那麽危險,他一介書生是怎麽逃出來的呢?”醜不醜道:“對呀,你這斯隻怕是胡說,招寶山莊護衛首領鐵凱華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鐵樹開花’,他的手下豈會是膿包?”醜不凡點點頭,說道:“我說書生,這玩笑可不能胡開,你說話可要注意呀。”


    孔世孫被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是又羞又膽怯,結巴犯了,斷斷續續道:“千……千……真……萬……萬確,不信……信……你們……將來去打聽,我……”說了半天,別人沒有聽懂一句,紫衣人揮揮手,有些不耐煩道:“你先歇一會,別急著說,也沒有人急著聽。”孔世孫倒也不反對,吱吱嗚嗚,忽聞腳步聲,抬頭一見,是柳進與花妍下來,他心中忽然有一種要證明自己的衝動,也不結巴了,大聲道:“不信你們問問花大小姐,我是讀書人,怎麽會說謊呢?”眾人向樓梯看去,果然見一男一女走來。


    紫衣八人相互點點頭,眼中露出一絲狡黠,一人道:“問花小姐?問什麽?”孔世孫迫切的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也不管自己說的適宜不適宜,就道:“當然是問花少莊主是不是被浪人殺了?”此言一出,他也捂住嘴,自知失言。


    花妍與柳進聞言,也是看他一眼。客棧中人都以為妍兒會生氣,卻不想花妍平靜道:“這孔書生說的不錯,我大哥的確被浪人害死,我父親已經下了‘格殺令’,隻要在座的殺了浪人,就可以到最近的瓷器鋪領取獎賞。”客棧眾人此時才算相信招寶山莊確實遭了大難,心想說不定又是將軍令惹的禍。


    醜不凡見到花妍,站起道:“花大小姐好,在下是醜不凡,三年前我們可是見過一麵,這浪人果然在山莊犯下這等滔天大罪?我兄弟必會竭盡所能,殺掉所見的浪人,獎賞是不敢要的,也算是我為花莊主盡得一份力。”


    花妍道:“原來是醜大哥,多謝,醜二哥,好久不見。”醜不醜沒想到花妍會主動向他打招呼,激動之餘,連忙站起,抱拳道:“花大小姐好,請你節哀順變。”花妍眼睛一紅,低下頭去。關中二醜也是悄然歎一聲,緩緩坐下。柳進扶著花妍,小二連忙迎上,擦了一張桌子,說道:“柳公子、花姑娘好,不知中午想吃一些什麽?”柳進道:“還是來一些好的素菜,再有就是商山富水茶。”小二道:“好嘞。”小跑著下去。


    柳、花兩人坐下。柳進道:“這天氣,也不知要下到什麽時候,難不成我們要在這客棧住一陣子?”花妍道:“這樣也好,總比在外露宿的強。”柳進輕聲道:“嗯,隻是我感覺自從我們昨天住在這裏以後,就陸續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你看那八個紫衣人,穿著打扮是不是很像周劍?”花妍一看之下,確覺甚像,讚道:“小白,你可真是細心。”柳進苦笑道:“沒辦法,都說江湖險惡,我也不得不小心些,我懷疑他們是周劍派來盯我們哨的,很可能是在打將軍令的主意。而且,這客棧最少有四股勢力,都是對我們虎視眈眈,不過我想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說不定他們也是在相互留意,以免對方得到什麽好處。隻要他們敢來,我就毫不留情的給他們以教訓,看看他們有多少斤兩。”其實,這客棧的八名紫衣大漢正是周劍與他叔叔訓練的“東宮護衛隊”隊員,其中以小隊長錢飛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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