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院分屍


    梁教授推斷,鍾大師住宿的那個農家小院就是殺人現場,特案組進行了細致的勘驗,然而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現場陪同的有兩位縣長,一位是章縣長,另一位是分管旅遊的黃縣長。


    黃縣長絮絮叨叨地說,景區正在進行擴建,近年來先歸縣文化局管,現又劃歸旅遊局管。這個農家院度假村是景區前期建設的一小部分,正在擴大規模,縣裏投入資金花大力氣搞旅遊建設,以此帶動地方經濟,現在出了這起凶殺案,希望警方不要向媒體通報案情進展,案子最好低調處理。


    梁教授說:“怎麽低調處理?”


    黃縣長說:“縣委班子近期會召開會議,我們老大覺得,不能因為一起案件影響了旅遊項目的開發。你看現在,媒體一報道,對我們縣的影響很不好,都沒人來這裏旅遊了,案子最好先壓一下。”


    蘇眉說:“你們老大是誰啊?”


    黃縣長哈哈一笑,解釋說:“老大就是縣委書記嘛。”


    很多地方,除了大庭廣眾下的正式稱呼,官員間在私下場合的叫法也各不相同。


    縣鄉一級的官場飯局上,一位鄉鎮幹部起身敬酒,朗聲說道:“我們老大……”這就是指的縣委書記。對縣委書記當麵叫一聲老大,除了幾分親昵,更展現出明確的權力排序。市級幹部以上,這種江湖氣的“老大”稱謂便被透著商業氣息的“老板”所取代。稱“老大”在縣級基層非常普遍。一般稱“老板”的,至少是市長、市委書記這個級別的。


    鍾大師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離開覆水縣。作為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覆水警方並未限製他的人身自由,章縣長和黃縣長甚至上前握手送行。鍾大師表示,省裏的一位“老板”請他去給政府大樓看看風水。這位“老板”大名鼎鼎,特案組不好阻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特案組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得異常艱難,覆水縣警方不再配合,他們遵從縣委班子的指示,隻想把案子暫緩一下,低調處理。


    度假村共有6個獨立的農家小院,特案組親自上陣,逐一進行勘驗,尋找凶殺現場。


    其中一個農家小院引起了特案組的重視,別的農家院都是泥土地麵,這一個卻在院裏鋪設了一層青磚。青磚很新,很明顯是近日鋪設的。


    這是在掩蓋什麽呢?


    度假村工作人員解釋說,此處地勢低窪,下雨時容易造成積水,所以在院裏鋪了一層磚。


    雨季已過,根本談不上積水問題,這個解釋不僅沒有讓特案組信服,反而更加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畫龍和包斬撬開青磚,小心翼翼地鏟掉墊著的土層,露出了原有的小院地麵。


    殺人分屍必然會在現場留下大量的血液,凶手即使對現場進行過破壞和清理,也不可能完全去除所有細微的血跡。通過專業的勘驗儀器,畫龍和包斬找到了一些噴濺血點,然後進行了提取。


    然而,度假村工作人員提供的登記資料卻顯示,案發期間,這個小院並沒有人住宿。客房內的床單和被罩也沒有丟失。工作人員無法解釋院裏的血跡從何而來。


    覆水縣警方對陳舊血跡的鑒定並不具備條件,小院內發現的血液樣本第二天被送往市公安局刑事科


    學技術實驗室。特案組焦急地等待著鑒定結果,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那個農家小院就是第一凶殺現場。


    陳舊血跡的DNA鑒定過程較為複雜,首先要經過浸泡消化,使得DNA從載體上脫落到溶劑,再把DNA從細胞中釋放出來,然後利用磁性樹脂進行吸附,成為分析模板。


    幾天後,鑒定結果出來了。


    梁教授在電話裏問道:“對上了嗎?小院裏的血跡是不是死者的?”


    市局實驗室負責人回答:“那根本就不是人血。”


    梁教授問道:“那是什麽血?”


    市局實驗室負責人回答:“雞血!”


    梁教授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市局實驗室負責人回複:“不會搞錯的,確確實實是雞血。”


    鑒定結果令人感到意外,特案組百思不得其解,那個農家院在案發期間並未有人入住,如果是黃鼠狼等動物在農家院吃雞時遺留下的血跡,現場為什麽沒有發現雞毛呢?如果是死者糖寶兒的血液,那麽市局權威鑒定部門的結果又怎麽解釋?


    梁教授說:“農家院就是凶殺現場,這個是不會錯的。”


    畫龍說:“你老人家不要太武斷了,鑽進死胡同出不來。”


    梁教授說:“好吧,我們換個角度來分析一下,如果農家院不是凶殺現場,會有什麽可能?”


    畫龍說:“也許是有人盜竊了農家院的床單和被罩,用來包裹屍體,然後扔到水庫。”


    蘇眉說:“小偷一般是偷值錢的東西,偷床單和被罩幹嗎呀?”


    包斬說:“被盜的話,度假村管理部門肯定會有丟失記錄,住賓館,丟條毛巾都有記錄的。”


    梁教授說:“種種跡象表明,幕後有人搞鬼。”


    畫龍說:“你有懷疑的對象嗎?我們可以暗中調查一下。”


    梁教授說:“接下來,我們需要做兩件事,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畫龍說:“什麽事?”


    梁教授說:“你能翻過那農家院的圍牆嗎?”


    畫龍說:“小菜一碟,翻牆做什麽?你讓我做小偷啊?”


    梁教授說:“沒錯,你就做個小偷,不要通知覆水縣警方,你悄悄地再去一趟農家院,提取院裏地麵的血液樣本,然後我們交給省公安廳做第二次鑒定。”


    畫龍說:“好吧,身為警察,第一次做小偷也挺刺激呢。”


    蘇眉說:“畫龍哥哥,注意安全,不要讓人抓住你,會挨打的。”


    畫龍說:“誰他媽敢,我不打人就不錯了。”


    一個小時後,畫龍回來了。


    蘇眉說:“這麽快,偷到手沒?”


    畫龍氣急敗壞地說:“沒有,那院裏撇了一層厚厚的漂白粉!”


    梁教授說:“欲蓋彌彰,還挺專業呢。”


    包斬說:“漂白粉可以破壞DNA,這個幕後凶手不簡單,還懂得刑偵領域的知識。”


    蘇眉說:“誰下令鋪的漂白粉呢?凶手的身份應該是度假村上級部門的領導。”


    梁教授說:“到了這裏,推理也就很簡單了,凶手至少有兩名,一個是縣級領導,一個是警方內部人員,勾結作案。”


    畫龍說:“你懷疑那個分管旅遊的黃縣長?”


    包斬說:“我們目前沒有證據啊。”


    蘇眉說:“梁叔,你說隻需要做兩件事,就可以搞清楚真相,另一件是什麽呢?”


    梁教授說:“很簡單,小眉,你也做一次小偷吧。”


    蘇眉說:“啊,我可不會翻牆啊,讓我偷什麽呀?”


    梁教授說:“其實是做個黑客,入侵覆水縣公安局的監控係統。”


    梁教授懷疑,此案有警方內部人員勾結作案,農家小院發現的血跡很可能被人調了包,有人利用工作上的便利,偷換了DNA樣本,將人血悄悄地換成了雞血。蘇眉立即展開工作,通過她所擅長的計算機技術,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覆水縣公安局的監控係統。通過錄像可以看到,有一個人曾在夜間出入存放血液樣本的物證室,形跡可疑。此人是一名民警,姓陳,擔任覆水縣公安局治安大隊副隊長。


    經過進一步了解,陳隊長是黃縣長的外甥,他能進公安機關工作,並得到提升,其實全靠身為縣長的舅舅徇私舞弊,暗中幫忙。陳隊長負責查處縣裏的重大治安案件,死者糖寶兒常去的黑網吧曾經發生過火災,當時也是陳隊長負責處理這起事故的。


    近年來,官員強奸幼女的案件頻頻發生,新聞報道中屢見不鮮。


    案情到了這裏變得清晰明了,黃縣長很可能有此變態嗜好,委托外甥陳隊長幫忙物色幼女,陳隊長因一起網吧火災事故接觸到死者糖寶兒,設計迷奸時下藥過多,導致糖寶兒死亡,然後分屍拋於水庫,清理現場,調換物證,企圖逃避警方打擊。


    縣長奸殺幼女,非同小可,此案又涉及警方內部人員,特案組不敢輕舉妄動。


    特案組向白景玉做了秘密匯報,白景玉立即向覆水縣上級人民檢察院進行通報,經過與人大和紀委協商,決定先以審查經濟問題為由對黃縣長雙規,然後移交司法機關調查處理。為了防止打草驚蛇,由市公安局以加強業務培訓為理由,把陳隊長調到外縣進行控製,對他涉嫌的刑事犯罪展開調查。


    雙規指的是——要求有關人員在規定的時間、地點就案件所涉及的問題做出說明。


    黃縣長似乎並不擔心個人腐敗問題,雙規期間,他如實供述了幾起貪汙、挪用公款的事實,數額不大,他對即將麵臨的處罰也是坦然接受的態度。同時,他的親屬動用各種關係,試圖將他“撈”出來。


    特案組替換了紀委人員,對黃縣長進行了突擊審訊。


    梁教授說:“你貪汙受賄,我們不關心,你現在是一起奸殺幼女案的犯罪嫌疑人。”


    黃縣長一改常態,臉色蒼白,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包斬拿出糖寶兒的照片,問道:“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黃縣長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梁教授說:“別不承認了,我們在你的保險櫃裏發現了你寫的日記。”


    黃縣長說:“那不是我寫的。”


    梁教授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說道:“這是筆跡鑒定結果,你還抵賴什麽呢?”


    黃縣長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畫龍站起來說:“這個畜生,誰也別攔著我!”


    蘇眉說:“你想幹嗎?”


    畫龍活動了一下手腕,說道:“我還沒打過縣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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