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們被一位清俊風度的老者邀請做客,來到他的莊園過新年。


    他們是在觀看一場青樓舞娘跳胡旋舞的時候遇上的,舞娘舞姿絕妙,相貌美豔,一曲舞罷全場叫好,隻有君長寧和謝蘭雍兩個安然靜坐,反應平淡,連端著托盤收纏頭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上前。


    謝蘭雍臉上覆著君長寧之前戴過的麵具,一身風華落落,讓人不敢直視。君長寧向小姑娘招招手,將一枚金元放在托盤裏,朝她微微一笑。


    小姑娘眼神一呆,臉頰暈紅,樂陶陶連走路都是飄的。


    恍如眾星捧月般走出教坊的時候,遇上了剛從古玩街出來的清俊老者,一見之下,頗有些驚為天人的意思,一大把年紀還顏控的老頭不顧場合的上前攀談。


    若是正常人縱不懷疑他居心叵測也要暗自嘀咕是不是遇上神經病了,奈何謝蘭雍師徒不是一般人,他們沒一點被街頭搭訕的局促戒備。


    君長寧安靜的站在旁邊聽自家師尊和這個老頭,從神話故事裏的眾神聊到大民帝國的建國史,從北方各個部落的生活習性聊到江南貿易的運輸成本,兩人引經據典,指點古今,觀點犀利不俗,隻把這人來人往的路口當成了清談的雅舍。


    最後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再不走就要造成交通事故,在隨身下人的提醒下,老者合掌一拍,意猶未盡的邀請他們前往家中做客,並且保證定讓他們賓至如歸。


    謝蘭雍戴著麵具隻露出下巴的臉上看不見表情,優雅而矜持的點了下頭:“榮幸之至。”


    這反應簡直和問禪峰上的時候判若兩人,君長寧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


    顏控的老頭是個資深土豪加名士,居住的地方在一座矮山的半山腰,占地麵積極廣,莊園裏步步成景,每個角度皆可入畫,設計之精美雖比不上問禪峰上月無眠的東殿大氣,卻是把人工雕琢發揮到了極致,君長寧禮貌的讚美了主人的品位。


    主人家十分高興,深覺遇到了知己,若非謝蘭雍冷淡的一掃,老頭就要抓住君長寧的手大歎相見恨晚,滔滔不絕介紹他當初建立這個莊園花費了多少心血,耗費多少精力,字裏行間的自豪驕傲雖不肉麻,也頗有些讓人側目,跟他整個人的形象特別不搭。


    莊園裏隨侍在側的下人眼角抽搐,表情很有些羞恥,恨不得將自家主人的嘴巴縫上,這麽掉價的姿態不會嚇跑客人嗎?


    謝蘭雍自始至終淡定從容,哪怕看不見臉,風采也傾倒了所有人,君長寧麵無表情,心裏特別自豪。


    老者姓夜,很少見的姓氏,也是大民帝國最頂級的世家,據說曾與皇室聯姻,十分尊貴的身份。


    君長寧看了眼師尊,默不作聲,跟師尊還是親戚?怪不得人如此和顏悅色。頓時覺得不能給師尊丟臉,言行舉止莊重起來。


    由於臨到年關,接風宴也十分喜慶,當然,這種有著古老傳承的世家大族,再是喜慶也帶著矜持到骨子裏的驕傲清貴。


    這種禮比享受更多的宴席風格,君長寧並不喜歡,她隻是隨著師尊舉杯停箸,寒暄夾菜,自始至終平淡無波。在無需為人情來往費心的現在,她一點也沒有勉強自己故作歡喜的打算,哪怕夜老頭詢問是否招待不周,她也隻回了句生性使然。


    淡漠得幾近傲慢。


    宴後,謝蘭雍和夜老頭在燭光下手談,君長寧雕塑一樣在旁邊神遊物外,惹得此間主人好奇又驚豔的望了她好幾眼。


    夜深,親自將他們領到住處之後,夜老頭才風度翩翩的告辭,拂袖而去,衣衫飛揚,那風姿氣度一點不似白天搭訕時候的猥瑣。


    君長寧看得歎為觀止。


    他們的住處是一處獨立的小院,假山流水,蒼木扶疏,幾隻天鵝在水中遊來遊去,地勢起伏的地方還建有一座涼亭,布局精致玲瓏,很是討喜溫馨。


    房舍建在上坡處,成梯形,君長寧跟在謝蘭雍身後走進去,一進去就發現正房裏有人,還不是一個,以為是服侍的下人,她很自然的往空無一人的偏房走,正房當然是留給師尊住才對。


    君長寧自認孝心可嘉,來到房間隨便打量一番,對那些處處考究的細節裝飾並沒有太過驚奇,推開複古式的紗窗往外看了看,不由一愣,拿出筆墨紙硯準備練字的動作頓住,匆匆出去,不解的望著院中獨自靜坐的人。


    “師父,你怎麽不去休、、、、、、”她的問話在不小心瞄到正房裏的情景之後自動消音。


    君長寧看著把目光投注在假山下流水上的師尊,心中微微尷尬,站在那裏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局促得緊。


    正房裏,暈黃曖昧的燈光下,幾個身穿輕薄紗衣的絕色少年少女以一種卑微匍匐的姿勢跪在地上,這種經過刻意調教的美人舉手投足都帶有一種引人衝動的魅惑,身上那些鮮明的特質都被保留下來,各個風情萬種。


    被主人拿來招待最尊貴的客人。


    這並不是什麽突兀的舉動,對謝蘭雍來說更曾司空見慣,隻是他離開凡世太久,一時被這種陣仗弄得胸悶氣短。


    他看少女尷尬無措的樣子,麵具下的臉上滑過一絲狼狽,靜了一會兒,才語氣溫和的說:“天色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呃,好、好的。”君長寧幾乎是立刻飛奔進屋,隻是關閉房門的時候有一瞬間遲疑,師尊會受用嗎?


    還沒等她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炯炯有神,院中傳來漸漸遠去的幾行腳步聲。君長寧呆了一會兒,不淑女的撓撓頭,來到窗前攤開紙,開始練字。


    直到君長寧的心神完全沉浸在筆下的紙張裏,正房裏的人才舒了口氣,謝蘭雍抬手揭下麵具,拿在手裏,心思漸漸飄遠。


    禁忌海,原問禪峰的地方隻剩下光禿禿的三截白色斷峰。


    白景瞳揉揉眉心,疲倦又無奈的看著坐在對麵淺栗色眸子的白衣男子,隻覺得那身白衣上繡著的金梗綠葉散發的光芒如此刺眼,無力的開口:“月真人,我等已發下心魔誓言,請說出你們的條件吧。”


    此次滅魔之戰未損失修真界一兵一卒,倒是這兩年來所謂的“天誅行動”幾乎讓整個修真聯盟全軍覆滅,至今剩下還活著的人全陷在那個天羅地網大陣裏,此舉也迫得他這個聯盟統帥不得不主動求和。


    聽說魔修已趁機攻占了此次出兵各門各派的大本營,一想到此,白景瞳不知該恨還是該敬謝蘭雍,算計的滴水不漏。


    月無眠淡淡一笑,淺栗色眸子裏一片嘲諷,若非禪熙暗中出手相助,此時哪裏還有這些所謂的宗門派別,怕是已全成了魔修的地盤。


    他望著麵前這個算不上情敵的情敵,想到他曾覬覦明熙,哪怕明熙早已不在,他還是覺得對方處處可憎:“麻煩幫忙再建一座問禪峰吧。”不知禪熙為什麽會傳回來這麽個無關緊要的要求,他腦子裏閃過一張清冷淡漠的臉龐,隻可能與那個孩子有關吧。


    白景瞳嘴角抽搐,簡直不知該有什麽反應。


    問禪峰乃是由千千萬萬死在上一次人魔大戰中的修士的白骨堆成,豈是說建就能建好的,他寧願對方索要幾條上等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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