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人類時代,曾經有個政治家普京說:誰不懷念蘇聯,誰就沒有良心;誰想回到蘇聯,誰就沒有腦子。


    對劉平德來說,他就是這樣的人。他懷念和戰友們在一起的光輝歲月,但戰爭就這樣結束了,也很好。在他看來,和平與寧靜更為重要,然而混沌十年卻將一切都毀了:腦網時代開始時,他的選擇非常簡單,不,他根本就沒有選擇,像他這些的士兵基本上都封閉了自己的腦網,將自己與世隔絕。


    在很長一段悠閑的時光裏,他都跟鄰居家的小女孩一起玩遊戲,那是一個聰明,總喜歡穿著一襲白色長裙的可愛女孩,她似乎懂得這些大兵的落寞,做完功課就來找他玩遊戲,而這其中,《冷戰熱鬥》就是兩人的最愛。


    這個雙人遊戲可以打發他們整整幾個小時的時間,直到鄰居的單身媽媽下班,才微笑著將她領回家。


    沉浸在這種戰爭遊戲中的感覺很好,仿佛讓他回到了那個硝煙彌漫的世界,執旗笑傲於敵人的陣地之上。他原本以為可以一直就這樣幸福下去,可寧靜的時光直到那個下午。


    所謂的“清洗”派終於找上了門來,那隻是一群狂熱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如果是自己就這樣死在他們手裏多好啊,他會原諒他們,而自己靈魂也還會是純潔的,可以和好朋友們相聚,這樣真的很好!


    但是為什麽她會擋在自己麵前?為什麽死得會是她?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周圍已是滿地屍體,他洗幹淨手上的血,換了身珍藏已久,幹淨的軍裝,抱起少女的屍體消失於黑暗之中。


    從此,世上再也沒有劉平德,隻有流言!


    鬼爺默默地看完這一切,環顧四周,小小的地堡,四壁裏全是一副副鮮活的畫麵:有歡笑、有淚水、有幸福,當然最不缺的就是熱血,就是沒有黑暗。


    所有的畫麵連貫成一個人的一生,一個值得敬重的人的一生,而這一生愕然而止在那個下午。


    對!他的生命終止在那個下午,而不是今天。


    於是鬼爺滿意地點點頭,從地堡裏緩步走出,在他的身後,白衣小女孩倒在血泊之中,沒有一滴血液濺到牆壁和連衣裙上,鬼爺對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


    隨著鬼爺的步伐,世界在他的身後慢慢地崩塌。他低頭看著一手的鮮血,握緊了掌心中一張寫滿名字的紙條,“這不是你的終結,所有的罪孽、痛苦和悲傷都由我來繼承,來世再做兄弟。”


    大地一點點地龜裂,天空一點點地晦暗,世間萬物都在顫抖中化為灰燼,以鬼爺為中心的黑暗從四周慢慢侵吞著這個世界,直到一切都歸於無時,鬼爺也便從這個board世界徹底地脫離。


    時間定格在這個瞬間。


    安不知驚愕地看著幾乎已經刺到眼前的刀刃,隻需要再多上一寸,自己必定斃命當場。


    劉小藝就倒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他的身上現在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自從右肩被削掉以後,他的右手就幾乎處於半癱瘓狀態,隻能做一些簡單的側麵格擋動作,加之無法預測流言的行動之後,就幾乎是剝奪了他最引以為豪的武器,他便再也無法對流言構成任何威脅,每當對手的攻擊無法回避時,便隻能用最簡單原始的方式來應對:用身體擋。


    雖然這是義體材料做成的身體,但是也經不起他這麽個折騰法,不過一會他就明白自己已是必敗無疑,被對方殺掉隻是時間的問題。


    部下們發來了即將來援的信號,他卻知道自己已支撐不到那個時候,而且就算是部下趕到,他也不認為能對戰局產生任何作用,他幾乎是動了要丟下安不知逃命的想法,畢竟,還是自己小命重要。


    便是在這時,一念之間,流言的最後殺招已到:這次從半空掉下的短劍在流言的搶攻掩護下正好插中劉小藝的腳板,將他釘在了地上,雖然在劉小藝的拚死掙紮下,將腳扯了出來,但為時已晚,就這麽一耽擱的時間裏,一長一短兩支凶器攜風雷之勢從側右麵和正麵直刺而來。


    恰在這時,安不知的一聲大喝吸引了流言的注意力,這時雖然流言已完全是exp係統在控製,並且還處於無意識狀態,但其實內心還是將安不知放做第一攻擊目標,之前安不知藏在樹上沒被發現就不說了,現在既然已經送上門來,那當然是立刻調轉了目標。


    於是流言大喝一聲,鋒尖一轉,便對著安不知衝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已感受到自己的board被破,時日無多,這時的流言雖然仍是那副平靜地陷入沉睡的樣子,但在靈魂深處,當初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戰魂已然蘇醒,他沉默著一言不發,卻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刀鋒之上,這一刻他勢不可擋,一往無前。


    隻一個照麵,便飛身將安不知從樹上踢飛,然後對著倒在地麵的安不知飛撲而下,麵對死亡,安不知放聲大喊,本能地偏頭,然後伸出左手來擋。


    利刃入膚,一遇阻力轟鳴聲起,高熱激光攜著巨大的能量破膛而出將整張手掌燒開大洞,然後擦著安不知的臉射入泥土中,彈起的泥土打得他臉皮生痛,然而另一支致命的凶器卻在咫尺之外停了下來。


    時間定格在這個瞬間。


    然後,解開。


    鬼爺正好在此刻掐滅了流言的生命之火。


    斷絕生機的流言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伏倒在安不知的身上。安不知僵直著身體,花了半天時間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他感覺到身體裏所有的力量都好像被抽離了出去,和流言一起疊著倒在了草地上。


    用殘肢將流言從自己的身上推開後,安不知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腦網時代的人類正常壽命原則上可以近乎無限長,雖然一直嘴巴上說著麵對死亡,放手一搏,但真正第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使安不知突然意識到:活著,原來可以是如此的美好,是如此地值得自己為之而拚搏。


    而死去的流言是無法體會到這點了,被安不知推開後,他也躺倒在草地上,原本如同沉睡般安靜的臉上布滿了點點血跡,在剛才的戰鬥中,這張沉靜的臉是如此可怕。


    而此刻,同樣的臉上卻出現了祥和的笑容,使他看起來不像是已死去,而是一場激戰後休息的大兵,在睡夢中見到了美好的幸福。


    誰又能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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