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開運二年，公元944年，十二月十八，杜重威讓人宰殺戰馬，再把所有的糧食拿出來，供給大軍飽食一頓。</p>
自從被圍，晉軍普通兵卒，還從未放開肚子吃一頓。</p>
此刻未到朝食，就有大塊的燉馬肉吃，還不限量，兵卒們吃的滿嘴流油，喜笑顏開。</p>
吃飽之後，杜重威命軍士們出營列陣，眾兵卒都以為杜重威是要帶他們突圍，雖然免不了廝殺，但總算不用在這曠野苦熬，因此士氣還不錯。</p>
不過，就在兵卒們列陣完成之後，卻見無數甲兵手持銀刀分守各處，大軍主帥杜重威隻著便衣出營說道。</p>
“爾等方才所食，已是大營中所有的糧草，就連戰馬，也大多宰殺，朝廷亦無援軍來。</p>
現已食盡途窮，當與汝等共求生計，左思右想，唯有向大遼天子乞降這一條路了。”</p>
兵士們愕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愕之間，鄧州威勝軍節度使宋彥筠和定州義武軍節度使張彥澤，各帶甲兵抽刀威嚇。</p>
“願從都部署者，棄械袒右，不從者可自行渡河與契丹戰！”</p>
士卒們本來就沒有多少立場，他們當兵大多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或者就會打仗殺人，不會生產，隻能做個武夫。</p>
他們效命與契丹搏殺，無非是出於樸素的民族感情和想要得到朝廷的獎賞搏一個富貴。</p>
此時他們頂頭上司各鎮節度、刺史又沒露麵，兵卒們隻感覺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麽辦。</p>
緊接著，李守貞又跳出來勸說道：“主上失德，信用奸邪，猜忌我軍，我等進退無路，不如投順北朝，別求富貴。”</p>
這時候，石重貴重傷者給三端帛的殺傷力，立刻就顯現出來了。</p>
不少兵卒哪怕覺得投降契丹人萬分屈辱與不甘，但被李守貞言語一挑唆，也覺得有些寒心，不想再給石重貴賣命了。</p>
叮當一聲，不知道誰第一個扔掉了手中的長槍，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兵刃落地的聲音響成一片。</p>
等到這時，各鎮節帥也出來開始安撫兵卒們情緒。</p>
那些不願投降的兵卒，看到自己的節帥竟早已屈膝，頓時悲從心裏，大營中哭聲一片。</p>
杜重威不怒反喜，趕緊命高勳再去契丹人營中，將這個‘好消息’報告給耶律德光。</p>
虎刺勒趁這個機會，假意去安撫武寧軍兵卒，卻直接走到了還剩下的三百多原涼州大馬之中。</p>
虎泰雙目圓睜，驚怒交加的看著虎刺勒。</p>
“這杜重威怎的如此無恥？盡然投降契丹！那咱們成什麽了？辛苦東歸，然後又給胡人當奴隸？”</p>
虎泰等人雖然就是草原上的胡人，但自從跟了張昭以後，壓根就沒把自己再當成胡人過，而且把唐兒身份看的無比重要，常以老牌歸義軍自居。</p>
他們雖然墮落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在晉軍中享受富貴，但對於投降契丹人，給契丹人當灰孫子，他們還是萬難接受。</p>
虎刺勒一到，武寧軍的其他兵將也圍了過來，他趁機看著周圍的武寧軍將校們說道。</p>
“我等皆是南人，家小財貨皆在南，若是投靠，契丹主安肯放我們南歸？何日才能與家人團聚？”</p>
眾將一聽，都覺得有理，虎刺勒趕緊壓低了聲音說道。</p>
“虎泰和馬都虞侯且去收集好戰馬，尋個機會，咱們舍了大軍，繞道南歸。”</p>
。</p>
。</p>
說話間，高勳第三次到達了遼軍大營。</p>
耶律德光聽到報告，竟然還是有點不放心。</p>
因為從他角度來說，耶律德光仍然有點難以相信，杜重威願意為了一個口頭承諾，就率晉國全部精銳，背叛姐夫和侄子。</p>
天下間怎麽有這麽好騙的人？天真的讓我光哥都覺得有點不真實。</p>
於是他準備讓一個替死鬼過去探探路。</p>
這要是真的就萬事大吉，有埋伏也是替死鬼送命。</p>
他想了半天，最合適的探路者，還得是趙延壽。</p>
說幹就幹，耶律德光直接就讓人把趙延壽召來。</p>
為了讓趙延壽死心塌地的去冒險，耶律德光更以龍鳳赭袍賜下。</p>
此時的赭袍，可不是指暗紅色的長袍，而是指赭黃袍。</p>
本是天子所穿的衣袍，趙大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黃袍就是赭黃袍。</p>
趙延壽見耶律德光突然賜他赭黃袍，頓覺萬分詫異，他還並不知道杜重威今日就要投降，所以有些摸不著頭腦。</p>
笑嘻了的光哥走過去，親熱的讓趙延壽不但要多禮，還親自把赭黃袍披到了趙延壽身上，隨後指著遠處的杜重威使者高勳說道。</p>
“晉人乞降矣，漢兵皆爾所有，爾宜親往撫慰。”說著，又把另一件赭黃袍放到了趙延壽右肩上。</p>
趙延壽本來狂喜之下，感動的都快流淚了，但一看見耶律德光又給了一件赭黃袍，心裏頓時警惕不已。</p>
耶律德光倒是毫不隱瞞，“此赭袍乃是賜予杜重威的，因為他也向某求為中原天子。”</p>
耶律德光說話故意說得又緩又慢，等到趙延壽都快忍不住的時候，才繼續說道。</p>
“但燕王應知某是為了穩住晉人所用，爾與某，恩同父子，豈是杜重威可比？”</p>
又是不要錢的好話往外麵甩，偏偏趙延壽還就吃這個。</p>
聞言不但不認為耶律德光是在忽悠，反而還認為耶律德光對他交心，一切都據實以告。</p>
當下，趙延壽拜別耶律德光以後，立刻率領盧龍軍二三百騎，往晉軍大營而去。</p>
。</p>
。</p>
適逢早日間吹了一點小風雪，趙延壽等人身披白袍，在漫天風雨中，跟著晉軍派出的引導騎兵，車馬齊全的渡過滹沱河，去接受晉軍投降。</p>
杜重威等人早就在營門口等候，雪中視線受阻，隻看見有身穿赭黃袍者，身坐馬車中引數百遼騎至。</p>
杜重威和李守貞、張彥澤等人，還以為是耶律德光親自到了，感動不已的他們立刻下拜迎謁。</p>
結果沒想到近了才發現，來的人不是耶律德光而是是趙延壽。</p>
眾人鼻子都快氣歪了，可是拜都拜了，也沒法讓趙延壽拜回來，杜重威等人也隻能敢強忍著不言語，繼續完成拜謁。</p>
自覺又壓了杜重威一頭的趙延壽極為得意，立刻將耶律德光給的赭黃袍遞給杜重威。</p>
“天子召爾等前往拜見。”</p>
杜重威一看耶律德光連赭黃袍都舍得給，頓時心花怒放，剛剛拜了趙延壽的一點‘委屈’，立刻煙消雲散。</p>
這無恥之徒竟然就當著眾人的麵脫掉外袍，換上耶律德光給的赭黃袍，恭敬的向北三拜。</p>
拜完之後，杜重威絲毫沒有愧色，反到興奮異常。</p>
他看著趙延壽，不但一點也沒有乞降之人的卑微，還隱約以中原天子自居。</p>
“還請燕王引路，某當親往拜見上國之主。”</p>
。</p>
。</p>
契丹軍營門口，趙延壽引杜重威前往拜見，耶律德光立刻讓遼軍大開營門迎接，見晉將都來拜見，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p>
站在耶律德光身邊的晉朝降將周儒，一個一個的按照身形相貌辨認，隨後在耶律德光耳邊輕輕耳語了幾句。</p>
耶律德光不動聲色的扶住就要下拜的杜重威，“卿等棄暗投明，某心甚慰，從即日起，不提前嫌，無有偏見，使契丹與漢，同心戮力。”</p>
說著，耶律德光把著杜重威的手，極為動情的繼續忽悠。</p>
“汝國立功中國，我當不負前言。”</p>
杜重威聽罷，淚珠從眼眶中滾滾而出，當即伊伊呀呀的頌唱了起來。</p>
更率眾人於耶律德光麵前邊呼邊舞，按照拜見天子的最高禮節，山呼舞蹈，叩頭謝恩，一眾晉將醜態畢露。</p>
舞蹈完畢，耶律德光假裝左看右看，好像是漫不經心的問道。</p>
“昔日在安陽河邊義救從人之皇甫節帥可在？</p>
聽聞武寧軍節帥乃是涼國來的達旦人，最擅長舞蹈，且出來一見。”</p>
杜重威、李守貞等聞言四麵一看，這才發現，虎刺勒竟然沒在人群中。</p>
這皇甫遇他們是知道的，是杜重威怕他衝撞耶律德光，被軟禁在了營帳中，隻是這虎刺勒，怎的沒有跟來？</p>
杜重威有點訕訕的，他拱手回答道：“皇甫遇生性莽撞，慮其衝撞陛下，便讓其在營中待命。</p>
至於虎刺勒，臣亦實未注意，想來不會走遠，臣請派人探查。”</p>
耶律德光臉色不變，無所謂的揮了揮手。</p>
“且讓皇甫遇來晉見，至於虎刺勒，他若是不辨真主還敢逃離，日後定有他後悔的時候。”</p>
十二月二十五，耶律德光封杜重威為太傅，李守貞為司徒，盡數吞並六萬餘晉軍。</p>
而且他這次也學乖了，並未立刻直接揮軍南下，而是先準備占據河北之地，再做打算。</p>
二十六日，耶律德光以杜重威為先鋒，引大軍到恒州城下，杜重威親自出麵命守將王周開門投降。</p>
王周隻有二千守軍，且未必都肯與他死於此地，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後，他在城頭大哭。</p>
“受晉厚恩，不能死戰而以城降，何麵目麵行見人主與士大夫乎？”</p>
哭罷，王周徑直返回署衙，尋了一鬥烈酒一飲而盡，隨後便要抽刀自刎。</p>
而王周兩個兒子知道父親神色不對，一直暗中跟隨，見王周要自殺，害怕此舉激怒契丹人，飛撲過來抱著大腿嚎哭勸說。</p>
“大人盡了忠臣之節，子孫徒呼奈何？”</p>
這時候，在署衙中的恒州軍校也趕過來苦勸，他們一起抱住王周，半挾持著他往東城門而去。</p>
耶律德光順利進入恒州城，當即冊封王周為武勝軍節度使，數萬契丹兵馬，終於不用在於野外露宿了。</p>
而契丹大軍進城以後，耶律德光隻修整了一日，就迅速做出了調遣。</p>
不搞兵事，改玩政治以後，耶律德光終於有了發揮能力的時候。</p>
他沒有急著南下，而是派大將麻答，帶著遼軍以及投降的晉軍一萬，向北去往代州。</p>
代州刺史王暉見數萬兵馬至代州城下，其中更有不少的晉軍降卒，方才得知杜重威已經獻了大軍投降，當即也不含湖，立刻滑溜的也選擇了投靠。</p>
這一下，契丹人沒有南下，反而以兩萬兵馬占據了代州。</p>
代州及雁門關一帶，曆來就是太原的北大門，契丹人在這裏屯兵兩萬，立刻就把劉知遠的河東兵給吸引到了猩縣一帶，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p>
接著耶律德光遣漢奸耿崇美取易州。</p>
這耿崇美雖然在後世名聲不顯，但在曆史上，他們是與韓德讓家族齊名的標準契丹化漢人家族。</p>
耿崇美更是娶了耶律德光的族妹衛國夫人耶律氏，此時身份地位遠在韓家之上。</p>
易州刺史郭璘，也是代北武勳的一員，他是上次晉軍打破易州後，留任易州刺史的。</p>
更可以說是晉軍白團衛村大戰勝利後，唯一保有的戰利品。</p>
郭璘此人，治軍嚴謹，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很受士兵和不堪契丹奴役之民的尊敬。</p>
易州臨近幽州，郭璘能在這裏站穩腳跟，使得耶律德光視他為眼中釘，幾次攻打都不能克。</p>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因為易州軍民之所以支持郭璘，除了契丹人壓榨太狠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被晉軍的強大戰力所激勵，有強大的晉軍可以依靠。</p>
但是現在，晉軍自己都投靠了契丹，他們還怎麽守？誰也不想硬往死路上去。</p>
於是耿崇美兵馬一到，易州將吏兵卒爭相投靠，郭璘完全無法製止。</p>
絕望之中，郭璘隻能箕坐城門中，大罵耿崇美。</p>
耿崇美與趙延壽一樣，都具有漢奸的共同特性，那就是他能做，你不能說，說了就急眼。</p>
郭璘沒罵幾句，惱羞成怒的耿崇美，抽刀就將郭璘殺害。</p>
占據易州和代州這兩關鍵之地後，耶律德光再遣張彥澤去叫開定州城門。</p>
這張彥澤本機是定州義武軍節度使，輕而易舉的就拿下了定州。</p>
至此，耶律德光徹底沒了後顧之憂，於是他強行將皇甫遇召到恒州城中。</p>
我光哥不單是要皇甫遇投靠，還要讓皇甫遇為他效命，帶領大軍南下攻滅晉朝。</p>
這純純的是惡趣味，耶律德光就是想壓服這樣的忠臣義士，以此來達到他自覺已經摧毀晉人抵抗之心的征服感。</p>
皇甫遇被遼軍用馬車拉著進了恒州城，昔日雄壯的大漢，已經麵色蒼白，腳步虛浮了。</p>
因為自杜重威投降之後，皇甫遇除了狂飲烈酒買醉以外，幾乎就沒有再吃過東西。</p>
耶律德光駐蹕之地大門之外，十幾個人滿臉愁苦的看著皇甫遇，皇甫遇頓時就是一愣。</p>
因為十餘人中，頂頭就是他長子和侄子，兩人都是隨皇甫遇出征，而被契丹人拿住的。</p>
其餘人等，也都是皇甫遇的腹心兄弟，那個在安陽河畔倉皇之中，把自己坐騎讓給皇甫遇，然後又被他返身於萬軍中救出的杜知敏也在。</p>
契丹人雖然沒明說是要幹什麽，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p>
皇甫遇慘笑一聲，推開契丹士兵來拉他的手，自己走入了屋中。</p>
耶律德光還真沒想到，所謂的南朝硬漢，漢兒豪傑，竟然如此軟弱，全程隻是點頭，並無其他言語。</p>
耶律德光隻當他已經壓服了皇甫遇，不由得大為得意。</p>
放聲大笑中，他命令皇甫遇率兩千本部兵馬，與三千契丹騎兵一起，星夜南下，疾攻晉國都城東京開封府。</p>
皇甫遇領命，出了房門才發現，除了侄子皇甫衝以外，隻有幾個從人在此等候。</p>
皇甫衝看著神色憔悴的皇甫遇雙眼一紅，“大郎與杜知敏等人，俱被契丹人帶走了。”</p>
</p>
耶律德光是什麽人，怎麽可能留下這樣的破綻？他當然要繼續把皇甫遇的兒子和心腹扣在手裏。</p>
皇甫遇不再言語，也根本不管軍務，隻帶了侄子皇甫衝等，隨著大軍往南。</p>
傍晚，皇甫遇再飲烈酒二鬥，對著侄子皇甫衝淚如雨下。</p>
“身荷國恩，位兼將相，既不能死於軍陣，何顏以見舊主！更受命圖之，所不忍也。”</p>
皇甫衝與從人皆泣不成聲，一個從人勸道：“某隨郎君十年，不忍見郎君如此，今夜值守者乃是軍中舊將，不如我等趁此機會，護送郎君離去。”</p>
皇甫遇深知，他這一走，留在契丹軍中的兒子和杜知敏等人，就可能被契丹人殺死。</p>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了，因為他決定，要把杜重威已經無恥投靠契丹人的消息，告訴朝廷。</p>
於是當日傍晚，皇甫遇帶皇甫衝與從人數名，趁夜離開軍營南下。</p>
兩日後，皇甫遇與眾人走到趙州以南平棘縣城外，此時天降大雪，道路泥濘，眾人又累又餓，幾乎行不得路。</p>
皇甫遇的情況則更加糟糕，他七八日不曾多少飲食，還狂飲烈酒求醉，原本雄壯身軀，已經徹底句僂了下去。</p>
此時他已經連騎馬都不行了，是皇甫衝買了一輛驢車，拉著他往南。</p>
皇甫遇仰麵朝天，幹冷的雪花，飄到他臉上，皇甫遇都沒多少感覺了。</p>
他忽然想到，就算是冒死通知了朝廷，但朝廷已無兵可用，路上反而可能會害了身邊侄子皇甫衝和忠心從人的性命。</p>
他長歎一聲，叫停了皇甫衝，然後勉強坐了起來。</p>
“我已信宿不食，疾甚矣，主辱臣死，無複南行。”</p>
皇甫衝聽出了皇甫遇口中的決死之意，趕緊勸說。</p>
“就算不南行，我們也可尋一地暫住，留待有用之身，以圖將來。”</p>
皇甫遇慘笑一聲，“還有將來嗎？”</p>
皇甫衝把牙一咬，對著皇甫衝說道：“河西涼王，乃是大朝忠義之後，關中平亂之時，仁義之名播於四方，今又出糧百萬石賑濟災民，實乃天命之主，日後能北逐契丹，興複中原者，必是涼王殿下。”</p>
皇甫遇恍然長歎，“數月之前，你欲往河西去，看來是認準涼王了。”</p>
皇甫衝點了點頭，“侄遍數天下之君，無論天子還是國王，唯有涼王，是真人主也！”</p>
皇甫遇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某去之後，爾等可往河西，輔左涼王，北逐胡虜，為某報仇。”</p>
皇甫衝聞言大哭，他抓著皇甫遇的手腕哭道：“伯父乃是天下有數的忠勇之臣，若能輔左涼王，何愁大事不成？”</p>
皇甫遇搖了搖頭，“我乃晉臣，天子待我甚厚，安忍見國家傾覆，君上受辱？”</p>
說完，見皇甫衝還要勸，皇甫遇厲聲大喝，“休要壞我忠臣名節！”</p>
說完，這位後晉最為悍勇的忠臣，從懷中掏出準備已久的短刀，猛地插入脖頸，自殺身亡。</p>
皇甫衝等大哭，收攬皇甫遇屍體後，徑直往西，投奔張昭去了。</p>
自從被圍，晉軍普通兵卒，還從未放開肚子吃一頓。</p>
此刻未到朝食，就有大塊的燉馬肉吃，還不限量，兵卒們吃的滿嘴流油，喜笑顏開。</p>
吃飽之後，杜重威命軍士們出營列陣，眾兵卒都以為杜重威是要帶他們突圍，雖然免不了廝殺，但總算不用在這曠野苦熬，因此士氣還不錯。</p>
不過，就在兵卒們列陣完成之後，卻見無數甲兵手持銀刀分守各處，大軍主帥杜重威隻著便衣出營說道。</p>
“爾等方才所食，已是大營中所有的糧草，就連戰馬，也大多宰殺，朝廷亦無援軍來。</p>
現已食盡途窮，當與汝等共求生計，左思右想，唯有向大遼天子乞降這一條路了。”</p>
兵士們愕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驚愕之間，鄧州威勝軍節度使宋彥筠和定州義武軍節度使張彥澤，各帶甲兵抽刀威嚇。</p>
“願從都部署者，棄械袒右，不從者可自行渡河與契丹戰！”</p>
士卒們本來就沒有多少立場，他們當兵大多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或者就會打仗殺人，不會生產，隻能做個武夫。</p>
他們效命與契丹搏殺，無非是出於樸素的民族感情和想要得到朝廷的獎賞搏一個富貴。</p>
此時他們頂頭上司各鎮節度、刺史又沒露麵，兵卒們隻感覺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麽辦。</p>
緊接著，李守貞又跳出來勸說道：“主上失德，信用奸邪，猜忌我軍，我等進退無路，不如投順北朝，別求富貴。”</p>
這時候，石重貴重傷者給三端帛的殺傷力，立刻就顯現出來了。</p>
不少兵卒哪怕覺得投降契丹人萬分屈辱與不甘，但被李守貞言語一挑唆，也覺得有些寒心，不想再給石重貴賣命了。</p>
叮當一聲，不知道誰第一個扔掉了手中的長槍，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兵刃落地的聲音響成一片。</p>
等到這時，各鎮節帥也出來開始安撫兵卒們情緒。</p>
那些不願投降的兵卒，看到自己的節帥竟早已屈膝，頓時悲從心裏，大營中哭聲一片。</p>
杜重威不怒反喜，趕緊命高勳再去契丹人營中，將這個‘好消息’報告給耶律德光。</p>
虎刺勒趁這個機會，假意去安撫武寧軍兵卒，卻直接走到了還剩下的三百多原涼州大馬之中。</p>
虎泰雙目圓睜，驚怒交加的看著虎刺勒。</p>
“這杜重威怎的如此無恥？盡然投降契丹！那咱們成什麽了？辛苦東歸，然後又給胡人當奴隸？”</p>
虎泰等人雖然就是草原上的胡人，但自從跟了張昭以後，壓根就沒把自己再當成胡人過，而且把唐兒身份看的無比重要，常以老牌歸義軍自居。</p>
他們雖然墮落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在晉軍中享受富貴，但對於投降契丹人，給契丹人當灰孫子，他們還是萬難接受。</p>
虎刺勒一到，武寧軍的其他兵將也圍了過來，他趁機看著周圍的武寧軍將校們說道。</p>
“我等皆是南人，家小財貨皆在南，若是投靠，契丹主安肯放我們南歸？何日才能與家人團聚？”</p>
眾將一聽，都覺得有理，虎刺勒趕緊壓低了聲音說道。</p>
“虎泰和馬都虞侯且去收集好戰馬，尋個機會，咱們舍了大軍，繞道南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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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高勳第三次到達了遼軍大營。</p>
耶律德光聽到報告，竟然還是有點不放心。</p>
因為從他角度來說，耶律德光仍然有點難以相信，杜重威願意為了一個口頭承諾，就率晉國全部精銳，背叛姐夫和侄子。</p>
天下間怎麽有這麽好騙的人？天真的讓我光哥都覺得有點不真實。</p>
於是他準備讓一個替死鬼過去探探路。</p>
這要是真的就萬事大吉，有埋伏也是替死鬼送命。</p>
他想了半天，最合適的探路者，還得是趙延壽。</p>
說幹就幹，耶律德光直接就讓人把趙延壽召來。</p>
為了讓趙延壽死心塌地的去冒險，耶律德光更以龍鳳赭袍賜下。</p>
此時的赭袍，可不是指暗紅色的長袍，而是指赭黃袍。</p>
本是天子所穿的衣袍，趙大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黃袍就是赭黃袍。</p>
趙延壽見耶律德光突然賜他赭黃袍，頓覺萬分詫異，他還並不知道杜重威今日就要投降，所以有些摸不著頭腦。</p>
笑嘻了的光哥走過去，親熱的讓趙延壽不但要多禮，還親自把赭黃袍披到了趙延壽身上，隨後指著遠處的杜重威使者高勳說道。</p>
“晉人乞降矣，漢兵皆爾所有，爾宜親往撫慰。”說著，又把另一件赭黃袍放到了趙延壽右肩上。</p>
趙延壽本來狂喜之下，感動的都快流淚了，但一看見耶律德光又給了一件赭黃袍，心裏頓時警惕不已。</p>
耶律德光倒是毫不隱瞞，“此赭袍乃是賜予杜重威的，因為他也向某求為中原天子。”</p>
耶律德光說話故意說得又緩又慢，等到趙延壽都快忍不住的時候，才繼續說道。</p>
“但燕王應知某是為了穩住晉人所用，爾與某，恩同父子，豈是杜重威可比？”</p>
又是不要錢的好話往外麵甩，偏偏趙延壽還就吃這個。</p>
聞言不但不認為耶律德光是在忽悠，反而還認為耶律德光對他交心，一切都據實以告。</p>
當下，趙延壽拜別耶律德光以後，立刻率領盧龍軍二三百騎，往晉軍大營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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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早日間吹了一點小風雪，趙延壽等人身披白袍，在漫天風雨中，跟著晉軍派出的引導騎兵，車馬齊全的渡過滹沱河，去接受晉軍投降。</p>
杜重威等人早就在營門口等候，雪中視線受阻，隻看見有身穿赭黃袍者，身坐馬車中引數百遼騎至。</p>
杜重威和李守貞、張彥澤等人，還以為是耶律德光親自到了，感動不已的他們立刻下拜迎謁。</p>
結果沒想到近了才發現，來的人不是耶律德光而是是趙延壽。</p>
眾人鼻子都快氣歪了，可是拜都拜了，也沒法讓趙延壽拜回來，杜重威等人也隻能敢強忍著不言語，繼續完成拜謁。</p>
自覺又壓了杜重威一頭的趙延壽極為得意，立刻將耶律德光給的赭黃袍遞給杜重威。</p>
“天子召爾等前往拜見。”</p>
杜重威一看耶律德光連赭黃袍都舍得給，頓時心花怒放，剛剛拜了趙延壽的一點‘委屈’，立刻煙消雲散。</p>
這無恥之徒竟然就當著眾人的麵脫掉外袍，換上耶律德光給的赭黃袍，恭敬的向北三拜。</p>
拜完之後，杜重威絲毫沒有愧色，反到興奮異常。</p>
他看著趙延壽，不但一點也沒有乞降之人的卑微，還隱約以中原天子自居。</p>
“還請燕王引路，某當親往拜見上國之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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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軍營門口，趙延壽引杜重威前往拜見，耶律德光立刻讓遼軍大開營門迎接，見晉將都來拜見，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p>
站在耶律德光身邊的晉朝降將周儒，一個一個的按照身形相貌辨認，隨後在耶律德光耳邊輕輕耳語了幾句。</p>
耶律德光不動聲色的扶住就要下拜的杜重威，“卿等棄暗投明，某心甚慰，從即日起，不提前嫌，無有偏見，使契丹與漢，同心戮力。”</p>
說著，耶律德光把著杜重威的手，極為動情的繼續忽悠。</p>
“汝國立功中國，我當不負前言。”</p>
杜重威聽罷，淚珠從眼眶中滾滾而出，當即伊伊呀呀的頌唱了起來。</p>
更率眾人於耶律德光麵前邊呼邊舞，按照拜見天子的最高禮節，山呼舞蹈，叩頭謝恩，一眾晉將醜態畢露。</p>
舞蹈完畢，耶律德光假裝左看右看，好像是漫不經心的問道。</p>
“昔日在安陽河邊義救從人之皇甫節帥可在？</p>
聽聞武寧軍節帥乃是涼國來的達旦人，最擅長舞蹈，且出來一見。”</p>
杜重威、李守貞等聞言四麵一看，這才發現，虎刺勒竟然沒在人群中。</p>
這皇甫遇他們是知道的，是杜重威怕他衝撞耶律德光，被軟禁在了營帳中，隻是這虎刺勒，怎的沒有跟來？</p>
杜重威有點訕訕的，他拱手回答道：“皇甫遇生性莽撞，慮其衝撞陛下，便讓其在營中待命。</p>
至於虎刺勒，臣亦實未注意，想來不會走遠，臣請派人探查。”</p>
耶律德光臉色不變，無所謂的揮了揮手。</p>
“且讓皇甫遇來晉見，至於虎刺勒，他若是不辨真主還敢逃離，日後定有他後悔的時候。”</p>
十二月二十五，耶律德光封杜重威為太傅，李守貞為司徒，盡數吞並六萬餘晉軍。</p>
而且他這次也學乖了，並未立刻直接揮軍南下，而是先準備占據河北之地，再做打算。</p>
二十六日，耶律德光以杜重威為先鋒，引大軍到恒州城下，杜重威親自出麵命守將王周開門投降。</p>
王周隻有二千守軍，且未必都肯與他死於此地，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後，他在城頭大哭。</p>
“受晉厚恩，不能死戰而以城降，何麵目麵行見人主與士大夫乎？”</p>
哭罷，王周徑直返回署衙，尋了一鬥烈酒一飲而盡，隨後便要抽刀自刎。</p>
而王周兩個兒子知道父親神色不對，一直暗中跟隨，見王周要自殺，害怕此舉激怒契丹人，飛撲過來抱著大腿嚎哭勸說。</p>
“大人盡了忠臣之節，子孫徒呼奈何？”</p>
這時候，在署衙中的恒州軍校也趕過來苦勸，他們一起抱住王周，半挾持著他往東城門而去。</p>
耶律德光順利進入恒州城，當即冊封王周為武勝軍節度使，數萬契丹兵馬，終於不用在於野外露宿了。</p>
而契丹大軍進城以後，耶律德光隻修整了一日，就迅速做出了調遣。</p>
不搞兵事，改玩政治以後，耶律德光終於有了發揮能力的時候。</p>
他沒有急著南下，而是派大將麻答，帶著遼軍以及投降的晉軍一萬，向北去往代州。</p>
代州刺史王暉見數萬兵馬至代州城下，其中更有不少的晉軍降卒，方才得知杜重威已經獻了大軍投降，當即也不含湖，立刻滑溜的也選擇了投靠。</p>
這一下，契丹人沒有南下，反而以兩萬兵馬占據了代州。</p>
代州及雁門關一帶，曆來就是太原的北大門，契丹人在這裏屯兵兩萬，立刻就把劉知遠的河東兵給吸引到了猩縣一帶，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p>
接著耶律德光遣漢奸耿崇美取易州。</p>
這耿崇美雖然在後世名聲不顯，但在曆史上，他們是與韓德讓家族齊名的標準契丹化漢人家族。</p>
耿崇美更是娶了耶律德光的族妹衛國夫人耶律氏，此時身份地位遠在韓家之上。</p>
易州刺史郭璘，也是代北武勳的一員，他是上次晉軍打破易州後，留任易州刺史的。</p>
更可以說是晉軍白團衛村大戰勝利後，唯一保有的戰利品。</p>
郭璘此人，治軍嚴謹，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很受士兵和不堪契丹奴役之民的尊敬。</p>
易州臨近幽州，郭璘能在這裏站穩腳跟，使得耶律德光視他為眼中釘，幾次攻打都不能克。</p>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因為易州軍民之所以支持郭璘，除了契丹人壓榨太狠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被晉軍的強大戰力所激勵，有強大的晉軍可以依靠。</p>
但是現在，晉軍自己都投靠了契丹，他們還怎麽守？誰也不想硬往死路上去。</p>
於是耿崇美兵馬一到，易州將吏兵卒爭相投靠，郭璘完全無法製止。</p>
絕望之中，郭璘隻能箕坐城門中，大罵耿崇美。</p>
耿崇美與趙延壽一樣，都具有漢奸的共同特性，那就是他能做，你不能說，說了就急眼。</p>
郭璘沒罵幾句，惱羞成怒的耿崇美，抽刀就將郭璘殺害。</p>
占據易州和代州這兩關鍵之地後，耶律德光再遣張彥澤去叫開定州城門。</p>
這張彥澤本機是定州義武軍節度使，輕而易舉的就拿下了定州。</p>
至此，耶律德光徹底沒了後顧之憂，於是他強行將皇甫遇召到恒州城中。</p>
我光哥不單是要皇甫遇投靠，還要讓皇甫遇為他效命，帶領大軍南下攻滅晉朝。</p>
這純純的是惡趣味，耶律德光就是想壓服這樣的忠臣義士，以此來達到他自覺已經摧毀晉人抵抗之心的征服感。</p>
皇甫遇被遼軍用馬車拉著進了恒州城，昔日雄壯的大漢，已經麵色蒼白，腳步虛浮了。</p>
因為自杜重威投降之後，皇甫遇除了狂飲烈酒買醉以外，幾乎就沒有再吃過東西。</p>
耶律德光駐蹕之地大門之外，十幾個人滿臉愁苦的看著皇甫遇，皇甫遇頓時就是一愣。</p>
因為十餘人中，頂頭就是他長子和侄子，兩人都是隨皇甫遇出征，而被契丹人拿住的。</p>
其餘人等，也都是皇甫遇的腹心兄弟，那個在安陽河畔倉皇之中，把自己坐騎讓給皇甫遇，然後又被他返身於萬軍中救出的杜知敏也在。</p>
契丹人雖然沒明說是要幹什麽，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p>
皇甫遇慘笑一聲，推開契丹士兵來拉他的手，自己走入了屋中。</p>
耶律德光還真沒想到，所謂的南朝硬漢，漢兒豪傑，竟然如此軟弱，全程隻是點頭，並無其他言語。</p>
耶律德光隻當他已經壓服了皇甫遇，不由得大為得意。</p>
放聲大笑中，他命令皇甫遇率兩千本部兵馬，與三千契丹騎兵一起，星夜南下，疾攻晉國都城東京開封府。</p>
皇甫遇領命，出了房門才發現，除了侄子皇甫衝以外，隻有幾個從人在此等候。</p>
皇甫衝看著神色憔悴的皇甫遇雙眼一紅，“大郎與杜知敏等人，俱被契丹人帶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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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德光是什麽人，怎麽可能留下這樣的破綻？他當然要繼續把皇甫遇的兒子和心腹扣在手裏。</p>
皇甫遇不再言語，也根本不管軍務，隻帶了侄子皇甫衝等，隨著大軍往南。</p>
傍晚，皇甫遇再飲烈酒二鬥，對著侄子皇甫衝淚如雨下。</p>
“身荷國恩，位兼將相，既不能死於軍陣，何顏以見舊主！更受命圖之，所不忍也。”</p>
皇甫衝與從人皆泣不成聲，一個從人勸道：“某隨郎君十年，不忍見郎君如此，今夜值守者乃是軍中舊將，不如我等趁此機會，護送郎君離去。”</p>
皇甫遇深知，他這一走，留在契丹軍中的兒子和杜知敏等人，就可能被契丹人殺死。</p>
但此刻，他也顧不得了，因為他決定，要把杜重威已經無恥投靠契丹人的消息，告訴朝廷。</p>
於是當日傍晚，皇甫遇帶皇甫衝與從人數名，趁夜離開軍營南下。</p>
兩日後，皇甫遇與眾人走到趙州以南平棘縣城外，此時天降大雪，道路泥濘，眾人又累又餓，幾乎行不得路。</p>
皇甫遇的情況則更加糟糕，他七八日不曾多少飲食，還狂飲烈酒求醉，原本雄壯身軀，已經徹底句僂了下去。</p>
此時他已經連騎馬都不行了，是皇甫衝買了一輛驢車，拉著他往南。</p>
皇甫遇仰麵朝天，幹冷的雪花，飄到他臉上，皇甫遇都沒多少感覺了。</p>
他忽然想到，就算是冒死通知了朝廷，但朝廷已無兵可用，路上反而可能會害了身邊侄子皇甫衝和忠心從人的性命。</p>
他長歎一聲，叫停了皇甫衝，然後勉強坐了起來。</p>
“我已信宿不食，疾甚矣，主辱臣死，無複南行。”</p>
皇甫衝聽出了皇甫遇口中的決死之意，趕緊勸說。</p>
“就算不南行，我們也可尋一地暫住，留待有用之身，以圖將來。”</p>
皇甫遇慘笑一聲，“還有將來嗎？”</p>
皇甫衝把牙一咬，對著皇甫衝說道：“河西涼王，乃是大朝忠義之後，關中平亂之時，仁義之名播於四方，今又出糧百萬石賑濟災民，實乃天命之主，日後能北逐契丹，興複中原者，必是涼王殿下。”</p>
皇甫遇恍然長歎，“數月之前，你欲往河西去，看來是認準涼王了。”</p>
皇甫衝點了點頭，“侄遍數天下之君，無論天子還是國王，唯有涼王，是真人主也！”</p>
皇甫遇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某去之後，爾等可往河西，輔左涼王，北逐胡虜，為某報仇。”</p>
皇甫衝聞言大哭，他抓著皇甫遇的手腕哭道：“伯父乃是天下有數的忠勇之臣，若能輔左涼王，何愁大事不成？”</p>
皇甫遇搖了搖頭，“我乃晉臣，天子待我甚厚，安忍見國家傾覆，君上受辱？”</p>
說完，見皇甫衝還要勸，皇甫遇厲聲大喝，“休要壞我忠臣名節！”</p>
說完，這位後晉最為悍勇的忠臣，從懷中掏出準備已久的短刀，猛地插入脖頸，自殺身亡。</p>
皇甫衝等大哭，收攬皇甫遇屍體後，徑直往西，投奔張昭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