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揚州、儀征、瓜步，差不多是呈一字長蛇擺開在長江邊的。</p>
泰州在最東邊，然後依次是揚州、儀征、瓜步。</p>
這也就是邊鎬不相信慕容信長能來突襲他的原因，現在趙匡胤率軍在儀征堅守，泰州的慕容信長要突襲剛從瓜步登陸的南唐大軍，就要繞過揚州。</p>
這一路可不近，小兩百裏地呢，而且周圍人口密集，根本不可能像在西北和草原上那樣來去無蹤。</p>
</p>
南唐軍完全可以利用本地土豪在各處設立短距離的哨探點，周軍的行蹤還在十幾裏外就會被發現，戰馬跑的再快，也比不上狼煙的傳播速度。</p>
李景達也很快采取了邊鎬的建議，他親率主力自瓜步向東，去圍攻儀征。</p>
再派原籍東都的大量文官武將去各處收攬人心，收複東都的同時，還征調各處健兒和團結鄉兵前來助戰。</p>
不得不說，此時南唐在核心的淮南和江南東道的動員力，還是很強的。</p>
南唐官員還沒進揚州城，那些投靠了慕容信長的揚州官吏，立刻就反正了。</p>
躲到了寺廟中去的東都判官馮延魯，頂著一個光頭，也出現在了揚州街頭。</p>
原來這家夥竟然穿上緇衣、自行髡發假扮和尚，因此才躲過了周軍的搜捕。</p>
這也是東都揚州民心向著哪一方的明證，馮延魯就躲在揚州，慕容信長幾次懸賞，都抓不到他。</p>
要去打泰州，慕容信長拿著刀子威逼才勉強征召了不到一萬丁壯。</p>
而南唐李景達都沒出麵，就派了幾個官將，立刻就在揚州周圍動員出了超過三萬健兒，外加十幾萬石糧食，大小舟船上千艘。</p>
這一下，屯兵儀征的趙匡胤，壓力一下就大了。</p>
南唐渡江而來有五萬人左右，收複揚州以後，幾天之內又動員出了三萬人。</p>
雖然大多是訓練很不到位的鄉兵，但是看著聲勢還是很驚人的，而且打打順風仗，敲敲邊鼓還是很有用處。</p>
這也是趙匡胤選擇不守揚州的原因，慕容信長為了調動南唐軍，隻能分兵吸引。</p>
留下他三千人若是苦守揚州，那麽極大可能就是揚州十幾萬人加上周邊州縣的健兒，都被動員起來。</p>
這些南唐人內外勾結，把他這三千人，活活用人海‘淹’死在揚州。</p>
而到了儀征就不一樣，趙匡胤用船順流而下運了三萬石糧食下來，這就不缺糧了，儀征就在江邊不遠，也不擔心水。</p>
至於煮飯的柴火，儀征城好歹也是個兩三千人的小縣城，燒完了自有的木柴，還可以拆民房。</p>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這裏麵沒有內鬼，全是自己人，可以從容布置防守。</p>
趙匡胤對慕容信長和這一萬同袍也有足夠的自信，南唐若是真來了五萬精兵，勝負不好說，或者說會勝的很艱難。</p>
但是這七八萬人中，精銳不到兩萬，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p>
五月初八，南唐軍主力三萬，征召鄉兵三萬，加上民夫兩三萬，號稱十五萬大軍，從東、西、北三麵，圍住了儀征城。</p>
儀征城則盡顯了他它的虛弱，緊閉的四門加上兩三米的土牆，在快十萬人的包圍下，孤零零的呆立在春色盎然的江邊，就像是隻即將被猛虎吃掉的瘦羊一般。</p>
不過嘛，李景達這隻‘老虎’也更像是一隻胖貓，未時初（下午一點）大軍就開始在各方集結，民夫和鄉兵們則開始立寨。</p>
不過到了酉時初（下午五點），別說立好寨，甚至很多士兵和民夫都還沒到製定位置。</p>
大多數的寨子隻是在周圍插滿了竹子或者木的柵欄，石牆、拒馬什麽都沒。</p>
李景達也極為不滿，怒吼著讓親衛去催促各營軍官。</p>
不過管理這麽多人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首先從他自己這裏，就沒安排好。</p>
親衛們拿著雞毛當令箭，一頓狐假虎威的催促，頓時將事情搞的更亂了。</p>
各營軍官為了不受軍法，到處搶奪可以立寨的物資，發展到了最後，甚至還爭搶起了民夫，各處烏煙瘴氣，速度反倒是更慢了。</p>
。</p>
。</p>
如果李景達有有透視眼的話，一定會嚇一大跳，因為儀征城內，超過兩千人已經吃喝完畢，正在頂盔摜甲。</p>
趙匡胤在給一個雙臂猿長的年輕騎兵緊一緊腰間的革帶，騎兵看著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趙匡胤，嘿嘿一笑。</p>
“郎將你想將某剛吃的牛肉餅給擠出來嗎？”</p>
趙匡胤輕輕在年輕騎兵胸口的護心鏡上錘了一拳，胖臉上滿是笑意。</p>
“吃點牛肉餅看把你美的，聽說江南多美食，等滅了南吳這點軍隊，咱請你們去吃一席最好的江南菜！”</p>
在河西的時候，其實牛肉並不缺，因為吐蕃人多長毛牛，專門有商人買下來殺了賣。</p>
但是在中原那就稀罕了，耕牛可是最主要的勞動力。</p>
在現在的周國，誰家的牛死了，必須要有亭長、鄉老畫押上報，知縣批準，才可以賣肉。</p>
一般除了軍隊要決戰的時候，才能吃一頓風幹牛肉提高士氣以外，張昭都沒得吃。</p>
“江南不但有美食，還有美人呢？某家就不喜歡咱河西的大妞，不論長得好不好看，一出口就能噎死個人，在家還橫，還喜歡動手。</p>
聽說江南美人多溫柔，某攢了五貫錢，定要娶一個回去！”</p>
一個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個子，一邊圍上頓項，一邊笑哈哈的說著，他的話，立刻就引起了共鳴。</p>
在這些年輕人看來，河西女人確實無趣的狠，因為他們這個身份能娶的河西女人，基本都是家裏有跟腳的，雙方地位基本均等。</p>
而且在父兄影響下，好多河西女人都能披甲上馬，還會射連珠箭，凶悍的很，當然沒有中原女子和江南女子那麽溫柔。</p>
眾人嘻嘻哈哈的，渾然沒把馬上就要去處突襲幾萬南唐軍當成什麽大事。</p>
因為這些騎兵可不是一般人，他們其中三成是從河西來的，超過七成來自河西隴右，那些最核心的精銳，甚至就是瓜沙二州的漢家子弟。</p>
這些瓜沙兒郎跟他們的父親這輩不一樣，他們父親這輩在張昭東歸之後，年紀都有點大了。</p>
而且身上還背著張家叛臣的身份，因此不管是身手還是與張昭的親近感，都是有問題的。</p>
但他們就不一樣了，張昭東歸的時候在，這些兒郎小的六七歲，大的也就是十歲上下。</p>
而且他們幼年吃過苦，然後在青少年時期，又親眼目睹了張昭的飛速崛起，親身體驗了自己地位的提升，現在人人都有美好的未來。</p>
因此不管是對張昭的親近感還是本身的自豪和使命感，那都是非常恐怖的，加上他們從小就受到了嚴格的軍事訓練，戰鬥力可想而知。</p>
趙匡胤看著麾下的士兵們都已經整裝完畢，麵上很是高興，但心裏卻在翻騰。</p>
因為他知道慕容信長把年輕人留給他的原因。</p>
不是因為這些年輕人的意誌力最堅定，能更好的完成任務，而是因為他趙匡胤，隻能指揮得動這些年輕人。</p>
在這些年輕人麵前，雖然他趙郎將是神都洛陽人，但他是慕容信長的‘馬仔’，是最早到河西效命的中原人，而且聖人也很欣賞他，所以能算是半個河西人。</p>
但，不管是元從派還是東歸派以及河西隴右的從龍派，稍微上點年紀的，誰都不會真的服他趙匡胤這個白麵小郎的指揮。</p>
趙匡胤猛吸了一口氣，他知道，他要想短時間再進一步，就隻有成為聖人義子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因為這樣，他才可以服眾。</p>
隻是，趙大讓父親趙弘殷將家族裏上下親屬都問遍了，也沒有個合適的美人。</p>
呃，也不是沒有，隻是早早就嫁人，孩子都好幾個了。</p>
不然他也可以學李存惠，獻上一個美豔的姑母，然後就能升級為義子了。</p>
現在沒有美豔的姑母可以‘出賣’，那就隻有一條路。</p>
靠戰功！</p>
。</p>
。</p>
出身新龜茲三家的薛歸忠小個小個的，如同獼猴一般從瞭望用的巢車上溜了下來，人剛落地，就開始在準備好的白紙上寫寫畫畫。</p>
趙匡胤也帶著將頭以上的軍官圍了過去，薛歸忠很快將西麵南唐軍的布陣給畫了出來。</p>
“這一麵的拒馬，是立的最慢的，現在隻有這裏到這裏，有一排拒馬，拒馬的兩邊，各有大約兩個軍指揮的人馬。</p>
陣中旗幟駁雜，沒有看到南吳禁軍主力以及江寧州縣兵健康軍的旗號，反倒發現了大量靜海軍的旗號。</p>
如果南吳主帥不是在故布疑陣的話，西麵就是他們的薄弱之處了。”</p>
所謂靜海軍，當然不是南漢的靜海軍了，實際上南唐、錢越、南漢三家都設立有靜海軍這個軍號。</p>
南漢的靜海軍當然就是在交趾故地，最初由唐朝設立，後來曲承裕割據為藩鎮，二十餘年後被南漢收複，旋即又丟失。</p>
錢越的靜海軍就是溫州，稱溫州靜海節度使。</p>
南唐的靜海軍則在後世的江蘇南通，而且南唐的靜海軍雖然隻是一個製置院，但實際上卻是南唐境內的一個割據政權。</p>
因為南唐靜海軍製置院的前身，是唐朝的東州鎮遏使，鎮遏使姚存製割據此地三十多年，在楊行密與孫儒和錢鏐的戰爭中，一直支持楊行密。</p>
徐知誥（李昪）篡位之後，姚存製親自去朝見，確定了姚家在南唐中的割據身份。</p>
要知道南通距離南京可不遠，在這麽近的地方，有一個半割據政權，南唐朝廷不可能沒有防備。</p>
所以靜海軍在南唐內的補充裝備和餉銀等，都是處於最底層的。</p>
姚家的靜海軍三縣之地，也養不起太多兵馬，別說甲士了，就是牛皮甲也都沒多少，精銳最多也就是一千人上下。</p>
而且更擅長的是水戰，陸地上硬碰硬的話，戰鬥力可想有多低。</p>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趙匡胤，這個決定，隻有他能做了。</p>
十九歲的趙大，麵上一片鎮定，但是心裏緊張的不行，他飛速在腦海裏把李景達的資料過了一遍，隨後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p>
“李景達庸人也！萬萬沒有這份故布疑陣的本事，就算他有，那城外的南吳軍亂成一鍋粥，是不是有些太逼真了？”</p>
他這麽一說，周圍的兵將都笑了起來，對啊！就算是要偽裝，也沒有南吳軍裝的這麽認真的吧！</p>
笑聲剛剛落下，趙匡胤臉色一肅，伸手在薛歸忠畫好的草圖上一指。</p>
“我意，以左、中兩營出擊，右營全員裝備硬弓和神臂弓為接應。</p>
我們從正西出擊，一直打穿南吳靜海軍陣地，右營在以東接應。”</p>
“喏！”軍官們趕緊叉手應喏，不管前邊怎麽嘻嘻哈哈的，但是軍議之中，可是不允許任何人嬉笑對待的。</p>
趙匡胤的臉上也越老越黑，隱然已經有了幾分名將的氣質。</p>
“提前說好，此次我們以寡擊眾，必須要按照商定好的路線出擊。</p>
誰要是殺人殺的上了頭沒有了紀律，別看你們都是聖人最心腹的勇士，奪階官、殺頭也是可以用到你們頭上的。</p>
軍法無情，就算是我趙大郎，那也不能例外。”</p>
。</p>
。</p>
薛歸忠看的沒錯，西麵擺的就是靜海軍使姚彥洪的六千多人，加上萬餘團結鄉兵。</p>
趙匡胤也猜的沒錯，李景達哪有那個故布疑陣的本事，他不但不知道故布疑陣，甚至都沒想到城內的三千人敢出城突襲他。</p>
南唐西麵部署姚彥洪，把自己的主帥營帳擺在了大軍右側。</p>
之所以不按規定擺在中間，是因為右側就是長江，萬一事有不諧，我姚大軍使，立刻就可以上小船逃之夭夭。</p>
這位爺，雖然是個軍二代，但是對戰爭卻有不小的陰影。</p>
這份陰影來源於後梁貞明五年（919），南唐和錢越之間發生的一場大戰。</p>
這也是南唐和錢越三次爭奪吳中之戰中的最後一場，南唐軍在靜海軍以南的江麵上大敗。</p>
南唐舒州刺史彭彥彰兵盡自殺，姚彥洪的兄長姚彥珪等南唐裨將七十餘人被俘虜。</p>
更恐怖的是，南唐被俘的裨將七十餘人中，姚家就有十餘人，可謂是族中人才喪盡。</p>
當年姚彥洪親自經曆了那場差點讓他父親姚存製自殺的慘敗，也記得族中家家戴孝的慘狀。</p>
甚至他的兄長姚彥珪一直就沒被放回來，幾年前已經死在了錢越。</p>
自此，在姚彥洪內心種下了對於戰爭的深深恐懼。</p>
曆史上後周伐南唐，在周軍攻陷揚州之後，李璟命姚彥洪西進去救援，姚彥洪幹脆帶著一萬多人直接棄家投奔了錢越，其畏懼戰爭可見一斑。</p>
帶著這份對於戰爭的恐懼，姚彥洪天色尚未黑，就喝了一大角酒了，不喝酒睡不著啊！</p>
不過呢，說實話，姚彥洪這邊反而是南唐軍中紮營最快的。</p>
因為靜海軍地盤本就小，他手下這幾千人，就是常年跟在身邊的，彼此都是鄉親甚至親戚，布陣防禦可能不行，但是紮營還是很有默契的。</p>
紮營過後，就是饗食的時候到了，此時中國已經亂了快兩百年，物產銳減，盛唐已經開始興起的三餐製，又被迫變回了兩餐製。</p>
因此這頓在下午吃的‘晚飯’，對於此時的人，特別是平民來說，可是極為重要的。</p>
姚彥洪這邊的靜海軍士卒和團結鄉兵開始打水做飯，南唐軍的其他兵丁看見了，也紛紛吵著要做飯。</p>
李景達無奈，隻能讓他們停止修築營壘，陣中開始飄起炊煙。</p>
趙匡胤在城頭看見了南唐軍陣升起的鳥鳥炊煙頓時大喜，他等的就是這個時機。</p>
猛地一揮手，儀征城南門大開，趙匡胤親自率軍出城了。</p>
不過南唐大軍紮營的地方，距離儀征城還是有一裏地左右，出城的周軍並沒有直接上馬，而是牽著馬兒出城。</p>
他們要到了大約半裏路的地方再上馬，以此節約馬力。</p>
這就是看一支軍隊素質的地方了，不但要著甲步行，知道如何節省馬力，還要有著甲上馬的本事和紀律。</p>
半裏路了，趙匡胤身邊的親衛打出了裝備衝擊的紅色旗幟，周軍兩千騎兵立刻開始互相幫助上馬。</p>
身著輕甲，以馬弓作為主要輸出手段的弓騎兵，立刻一對一輔助穿棉甲的衝擊騎兵上馬。</p>
衝擊騎兵上馬之後，就開始緩緩朝前壓去，這時候弓騎兵們才開始自己上馬。</p>
而此時，衝擊騎兵還不能立刻開始狂奔，因為還有半裏路，不過後來上馬的弓騎兵就可以開始慢慢加速了。</p>
陣陣馬蹄聲中，一千弓騎兵在三麵大旗的指引下，在兩百步的時候，他們突然加速開始衝鋒。</p>
雖然南唐靜海軍這邊在周國鐵騎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還算盡責的基層軍官也把情況報告了上去。</p>
但是姚彥洪這個有戰爭應激症的軍使，還是動作慢了些。</p>
等他下達撤回來堅守營寨軍令的時候，薛歸忠、楊歸忠、鄭歸忠三兄弟率領的弓騎兵，已經突進到了靜海軍的軍前了。</p>
此刻靜海軍大部分的兵卒都在等著吃飯，別說他們本來就沒什麽甲，就是有甲，也沒有多少人能這麽快披上甲。</p>
而且等了半天的饗食還是沒吃上，不少人肚子餓的咕咕叫，哪有那個心思去戰鬥。</p>
因此這波一千人的弓騎兵本來是去試探的，卻竟然打出了衝擊騎兵的效果。</p>
靜海軍的軍營仿佛是豆腐做的，直接就被一千人切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p>
薛歸忠兩手如雄鷹張翼，無甲的靜海軍士兵，接二連三的撲倒在了地上，看著修建還算整齊的營壘，根本如同虛設。</p>
士兵們掀起了逃亡的人浪，在哭爹喊娘的慘叫聲中，波浪般起伏著到處亂跑。</p>
作為一個割據了幾十年，還處在南唐與錢越爭奪前線的靜海軍，主力不多，就是姚彥洪手下的千把牙兵。</p>
雖然姚彥洪第一反應就是要跑，但手下的牙將製止了他。</p>
這些牙將牙兵的第一反應就是，您別開玩笑了，對麵就來了一千多騎，要是這樣就把我們一萬多人的營壘給打穿，把主帥給打的逃往了江上，那他們以後還怎麽混？</p>
不過，等到把周國鐵騎戰力，按照錢越軍隊戰力乘以二來算的靜海軍牙將牙兵集結完畢，並把亂跑的士卒和鄉兵組織起來之後，他們立刻就麻了。</p>
因為此時薛歸忠的一千弓騎兵已經旋風般掃過了他們的軍營，等他們出來，連馬屁股都快看不見了。</p>
而他們正好撞見的，是趙匡胤親自率領的一千衝擊騎兵。</p>
一個靜海軍軍校看著一身白色布麵鐵甲衝在最前麵的趙匡胤，抬手就是一箭，但接著他就猛然瞪大了眼睛。</p>
因為這跟箭失，竟然直接就被彈開了，而趙匡胤也注意到了這個軍校，他怒吼一聲，手中的角弓弩也猛地射出。</p>
短短的弩箭，帶著一絲白光，猛地紮進了軍校的胸口。</p>
軍校的牛皮甲擋不住這來自一石八力角弓弩射出來的箭失，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弩箭杆，沒入了他的胸口，隨後消失不見。</p>
如同被人隔空打了一圈的軍校慘叫一聲，他扔掉手裏的長弓，兩隻手飛速往剛才弩箭消失的地方抓去，好像是想把弩箭給摳出來。</p>
可是才抓了兩下，渾身無力的他一陣天旋地轉，隨即重重栽倒在了地上，幾個呼吸間，就連慘叫的能力都失去了。</p>
於此同時絢爛的火光閃起來，原來是最前麵的衝擊騎兵點燃了手中的梨花槍。</p>
一個離得最近的靜海軍都頭被噴了個正著，刹那間，他的臉上被梨花槍中包裹的鐵砂噴成了標準的麻臉。</p>
吸入了一口嗆人的毒煙之後，都頭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毒煙、鐵砂、劇烈的灼燒，讓他疼的幾乎不能呼吸。</p>
倒在地上的都頭，如同上岸的魚一般來回扭動著，雙手呈雞爪狀，在地上抓出了一條一條的痕跡，隻抓的指甲蓋翻開，也不能緩解他被最少四杆梨花槍正麵噴中的痛苦。</p>
靜海軍的兵卒們哪見過這個陣勢，火藥他們不陌生，因為楊行密當年麾下就有會有火藥的兵將，但是能把火藥做的如此可怕的，他們沒見過。</p>
梨花槍開路，角弓弩攢射，馬槊、馬刀亂打亂砍，趙匡胤率領一千衝擊騎兵，立刻就驅散了靜海軍的虛弱抵抗。</p>
憑借著感覺，趙匡胤往靜海軍的中軍衝去，這些兵將如此弱，不如就此抓住了他們的主帥。</p>
不過馬上，趙匡胤就遇到一臉震驚的薛歸忠。</p>
薛歸忠鬼火直冒的看著趙匡胤，“入他娘的，這靜海軍的帥帳竟然不在中軍！”</p>
趙匡胤也無語了，他這時才發現，這中軍最適合指揮的位置，確實沒有主帥的大纛和華蓋。</p>
“這是甚狗入的主帥！還有沒有一點軍事常識？”</p>
就在兩人吐槽間，冬冬的鼓聲響起，李景達雖然稍顯無能，但南唐的禁軍和守備江寧周圍健康軍，並不是無能之輩。</p>
李景達隻需要象征性的下達了一下命令，邊鎬指揮著數千禁軍、健康軍加上數千州縣兵就開始集結。</p>
同時禁軍中的數百騎兵，也提前奔了出來，他們準備堵住趙匡胤等回城路線。</p>
趙匡胤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立刻調轉馬頭，帥旗也立刻改變方向，他們按照原本的計劃，要往回衝了。</p>
哼哼！趙匡胤一陣冷笑，想來堵住老子回城，老子壓根就沒想這時候回城。</p>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p>
泰州在最東邊，然後依次是揚州、儀征、瓜步。</p>
這也就是邊鎬不相信慕容信長能來突襲他的原因，現在趙匡胤率軍在儀征堅守，泰州的慕容信長要突襲剛從瓜步登陸的南唐大軍，就要繞過揚州。</p>
這一路可不近，小兩百裏地呢，而且周圍人口密集，根本不可能像在西北和草原上那樣來去無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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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軍完全可以利用本地土豪在各處設立短距離的哨探點，周軍的行蹤還在十幾裏外就會被發現，戰馬跑的再快，也比不上狼煙的傳播速度。</p>
李景達也很快采取了邊鎬的建議，他親率主力自瓜步向東，去圍攻儀征。</p>
再派原籍東都的大量文官武將去各處收攬人心，收複東都的同時，還征調各處健兒和團結鄉兵前來助戰。</p>
不得不說，此時南唐在核心的淮南和江南東道的動員力，還是很強的。</p>
南唐官員還沒進揚州城，那些投靠了慕容信長的揚州官吏，立刻就反正了。</p>
躲到了寺廟中去的東都判官馮延魯，頂著一個光頭，也出現在了揚州街頭。</p>
原來這家夥竟然穿上緇衣、自行髡發假扮和尚，因此才躲過了周軍的搜捕。</p>
這也是東都揚州民心向著哪一方的明證，馮延魯就躲在揚州，慕容信長幾次懸賞，都抓不到他。</p>
要去打泰州，慕容信長拿著刀子威逼才勉強征召了不到一萬丁壯。</p>
而南唐李景達都沒出麵，就派了幾個官將，立刻就在揚州周圍動員出了超過三萬健兒，外加十幾萬石糧食，大小舟船上千艘。</p>
這一下，屯兵儀征的趙匡胤，壓力一下就大了。</p>
南唐渡江而來有五萬人左右，收複揚州以後，幾天之內又動員出了三萬人。</p>
雖然大多是訓練很不到位的鄉兵，但是看著聲勢還是很驚人的，而且打打順風仗，敲敲邊鼓還是很有用處。</p>
這也是趙匡胤選擇不守揚州的原因，慕容信長為了調動南唐軍，隻能分兵吸引。</p>
留下他三千人若是苦守揚州，那麽極大可能就是揚州十幾萬人加上周邊州縣的健兒，都被動員起來。</p>
這些南唐人內外勾結，把他這三千人，活活用人海‘淹’死在揚州。</p>
而到了儀征就不一樣，趙匡胤用船順流而下運了三萬石糧食下來，這就不缺糧了，儀征就在江邊不遠，也不擔心水。</p>
至於煮飯的柴火，儀征城好歹也是個兩三千人的小縣城，燒完了自有的木柴，還可以拆民房。</p>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這裏麵沒有內鬼，全是自己人，可以從容布置防守。</p>
趙匡胤對慕容信長和這一萬同袍也有足夠的自信，南唐若是真來了五萬精兵，勝負不好說，或者說會勝的很艱難。</p>
但是這七八萬人中，精銳不到兩萬，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p>
五月初八，南唐軍主力三萬，征召鄉兵三萬，加上民夫兩三萬，號稱十五萬大軍，從東、西、北三麵，圍住了儀征城。</p>
儀征城則盡顯了他它的虛弱，緊閉的四門加上兩三米的土牆，在快十萬人的包圍下，孤零零的呆立在春色盎然的江邊，就像是隻即將被猛虎吃掉的瘦羊一般。</p>
不過嘛，李景達這隻‘老虎’也更像是一隻胖貓，未時初（下午一點）大軍就開始在各方集結，民夫和鄉兵們則開始立寨。</p>
不過到了酉時初（下午五點），別說立好寨，甚至很多士兵和民夫都還沒到製定位置。</p>
大多數的寨子隻是在周圍插滿了竹子或者木的柵欄，石牆、拒馬什麽都沒。</p>
李景達也極為不滿，怒吼著讓親衛去催促各營軍官。</p>
不過管理這麽多人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首先從他自己這裏，就沒安排好。</p>
親衛們拿著雞毛當令箭，一頓狐假虎威的催促，頓時將事情搞的更亂了。</p>
各營軍官為了不受軍法，到處搶奪可以立寨的物資，發展到了最後，甚至還爭搶起了民夫，各處烏煙瘴氣，速度反倒是更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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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景達有有透視眼的話，一定會嚇一大跳，因為儀征城內，超過兩千人已經吃喝完畢，正在頂盔摜甲。</p>
趙匡胤在給一個雙臂猿長的年輕騎兵緊一緊腰間的革帶，騎兵看著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趙匡胤，嘿嘿一笑。</p>
“郎將你想將某剛吃的牛肉餅給擠出來嗎？”</p>
趙匡胤輕輕在年輕騎兵胸口的護心鏡上錘了一拳，胖臉上滿是笑意。</p>
“吃點牛肉餅看把你美的，聽說江南多美食，等滅了南吳這點軍隊，咱請你們去吃一席最好的江南菜！”</p>
在河西的時候，其實牛肉並不缺，因為吐蕃人多長毛牛，專門有商人買下來殺了賣。</p>
但是在中原那就稀罕了，耕牛可是最主要的勞動力。</p>
在現在的周國，誰家的牛死了，必須要有亭長、鄉老畫押上報，知縣批準，才可以賣肉。</p>
一般除了軍隊要決戰的時候，才能吃一頓風幹牛肉提高士氣以外，張昭都沒得吃。</p>
“江南不但有美食，還有美人呢？某家就不喜歡咱河西的大妞，不論長得好不好看，一出口就能噎死個人，在家還橫，還喜歡動手。</p>
聽說江南美人多溫柔，某攢了五貫錢，定要娶一個回去！”</p>
一個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個子，一邊圍上頓項，一邊笑哈哈的說著，他的話，立刻就引起了共鳴。</p>
在這些年輕人看來，河西女人確實無趣的狠，因為他們這個身份能娶的河西女人，基本都是家裏有跟腳的，雙方地位基本均等。</p>
而且在父兄影響下，好多河西女人都能披甲上馬，還會射連珠箭，凶悍的很，當然沒有中原女子和江南女子那麽溫柔。</p>
眾人嘻嘻哈哈的，渾然沒把馬上就要去處突襲幾萬南唐軍當成什麽大事。</p>
因為這些騎兵可不是一般人，他們其中三成是從河西來的，超過七成來自河西隴右，那些最核心的精銳，甚至就是瓜沙二州的漢家子弟。</p>
這些瓜沙兒郎跟他們的父親這輩不一樣，他們父親這輩在張昭東歸之後，年紀都有點大了。</p>
而且身上還背著張家叛臣的身份，因此不管是身手還是與張昭的親近感，都是有問題的。</p>
但他們就不一樣了，張昭東歸的時候在，這些兒郎小的六七歲，大的也就是十歲上下。</p>
而且他們幼年吃過苦，然後在青少年時期，又親眼目睹了張昭的飛速崛起，親身體驗了自己地位的提升，現在人人都有美好的未來。</p>
因此不管是對張昭的親近感還是本身的自豪和使命感，那都是非常恐怖的，加上他們從小就受到了嚴格的軍事訓練，戰鬥力可想而知。</p>
趙匡胤看著麾下的士兵們都已經整裝完畢，麵上很是高興，但心裏卻在翻騰。</p>
因為他知道慕容信長把年輕人留給他的原因。</p>
不是因為這些年輕人的意誌力最堅定，能更好的完成任務，而是因為他趙匡胤，隻能指揮得動這些年輕人。</p>
在這些年輕人麵前，雖然他趙郎將是神都洛陽人，但他是慕容信長的‘馬仔’，是最早到河西效命的中原人，而且聖人也很欣賞他，所以能算是半個河西人。</p>
但，不管是元從派還是東歸派以及河西隴右的從龍派，稍微上點年紀的，誰都不會真的服他趙匡胤這個白麵小郎的指揮。</p>
趙匡胤猛吸了一口氣，他知道，他要想短時間再進一步，就隻有成為聖人義子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因為這樣，他才可以服眾。</p>
隻是，趙大讓父親趙弘殷將家族裏上下親屬都問遍了，也沒有個合適的美人。</p>
呃，也不是沒有，隻是早早就嫁人，孩子都好幾個了。</p>
不然他也可以學李存惠，獻上一個美豔的姑母，然後就能升級為義子了。</p>
現在沒有美豔的姑母可以‘出賣’，那就隻有一條路。</p>
靠戰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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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新龜茲三家的薛歸忠小個小個的，如同獼猴一般從瞭望用的巢車上溜了下來，人剛落地，就開始在準備好的白紙上寫寫畫畫。</p>
趙匡胤也帶著將頭以上的軍官圍了過去，薛歸忠很快將西麵南唐軍的布陣給畫了出來。</p>
“這一麵的拒馬，是立的最慢的，現在隻有這裏到這裏，有一排拒馬，拒馬的兩邊，各有大約兩個軍指揮的人馬。</p>
陣中旗幟駁雜，沒有看到南吳禁軍主力以及江寧州縣兵健康軍的旗號，反倒發現了大量靜海軍的旗號。</p>
如果南吳主帥不是在故布疑陣的話，西麵就是他們的薄弱之處了。”</p>
所謂靜海軍，當然不是南漢的靜海軍了，實際上南唐、錢越、南漢三家都設立有靜海軍這個軍號。</p>
南漢的靜海軍當然就是在交趾故地，最初由唐朝設立，後來曲承裕割據為藩鎮，二十餘年後被南漢收複，旋即又丟失。</p>
錢越的靜海軍就是溫州，稱溫州靜海節度使。</p>
南唐的靜海軍則在後世的江蘇南通，而且南唐的靜海軍雖然隻是一個製置院，但實際上卻是南唐境內的一個割據政權。</p>
因為南唐靜海軍製置院的前身，是唐朝的東州鎮遏使，鎮遏使姚存製割據此地三十多年，在楊行密與孫儒和錢鏐的戰爭中，一直支持楊行密。</p>
徐知誥（李昪）篡位之後，姚存製親自去朝見，確定了姚家在南唐中的割據身份。</p>
要知道南通距離南京可不遠，在這麽近的地方，有一個半割據政權，南唐朝廷不可能沒有防備。</p>
所以靜海軍在南唐內的補充裝備和餉銀等，都是處於最底層的。</p>
姚家的靜海軍三縣之地，也養不起太多兵馬，別說甲士了，就是牛皮甲也都沒多少，精銳最多也就是一千人上下。</p>
而且更擅長的是水戰，陸地上硬碰硬的話，戰鬥力可想有多低。</p>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趙匡胤，這個決定，隻有他能做了。</p>
十九歲的趙大，麵上一片鎮定，但是心裏緊張的不行，他飛速在腦海裏把李景達的資料過了一遍，隨後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p>
“李景達庸人也！萬萬沒有這份故布疑陣的本事，就算他有，那城外的南吳軍亂成一鍋粥，是不是有些太逼真了？”</p>
他這麽一說，周圍的兵將都笑了起來，對啊！就算是要偽裝，也沒有南吳軍裝的這麽認真的吧！</p>
笑聲剛剛落下，趙匡胤臉色一肅，伸手在薛歸忠畫好的草圖上一指。</p>
“我意，以左、中兩營出擊，右營全員裝備硬弓和神臂弓為接應。</p>
我們從正西出擊，一直打穿南吳靜海軍陣地，右營在以東接應。”</p>
“喏！”軍官們趕緊叉手應喏，不管前邊怎麽嘻嘻哈哈的，但是軍議之中，可是不允許任何人嬉笑對待的。</p>
趙匡胤的臉上也越老越黑，隱然已經有了幾分名將的氣質。</p>
“提前說好，此次我們以寡擊眾，必須要按照商定好的路線出擊。</p>
誰要是殺人殺的上了頭沒有了紀律，別看你們都是聖人最心腹的勇士，奪階官、殺頭也是可以用到你們頭上的。</p>
軍法無情，就算是我趙大郎，那也不能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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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歸忠看的沒錯，西麵擺的就是靜海軍使姚彥洪的六千多人，加上萬餘團結鄉兵。</p>
趙匡胤也猜的沒錯，李景達哪有那個故布疑陣的本事，他不但不知道故布疑陣，甚至都沒想到城內的三千人敢出城突襲他。</p>
南唐西麵部署姚彥洪，把自己的主帥營帳擺在了大軍右側。</p>
之所以不按規定擺在中間，是因為右側就是長江，萬一事有不諧，我姚大軍使，立刻就可以上小船逃之夭夭。</p>
這位爺，雖然是個軍二代，但是對戰爭卻有不小的陰影。</p>
這份陰影來源於後梁貞明五年（919），南唐和錢越之間發生的一場大戰。</p>
這也是南唐和錢越三次爭奪吳中之戰中的最後一場，南唐軍在靜海軍以南的江麵上大敗。</p>
南唐舒州刺史彭彥彰兵盡自殺，姚彥洪的兄長姚彥珪等南唐裨將七十餘人被俘虜。</p>
更恐怖的是，南唐被俘的裨將七十餘人中，姚家就有十餘人，可謂是族中人才喪盡。</p>
當年姚彥洪親自經曆了那場差點讓他父親姚存製自殺的慘敗，也記得族中家家戴孝的慘狀。</p>
甚至他的兄長姚彥珪一直就沒被放回來，幾年前已經死在了錢越。</p>
自此，在姚彥洪內心種下了對於戰爭的深深恐懼。</p>
曆史上後周伐南唐，在周軍攻陷揚州之後，李璟命姚彥洪西進去救援，姚彥洪幹脆帶著一萬多人直接棄家投奔了錢越，其畏懼戰爭可見一斑。</p>
帶著這份對於戰爭的恐懼，姚彥洪天色尚未黑，就喝了一大角酒了，不喝酒睡不著啊！</p>
不過呢，說實話，姚彥洪這邊反而是南唐軍中紮營最快的。</p>
因為靜海軍地盤本就小，他手下這幾千人，就是常年跟在身邊的，彼此都是鄉親甚至親戚，布陣防禦可能不行，但是紮營還是很有默契的。</p>
紮營過後，就是饗食的時候到了，此時中國已經亂了快兩百年，物產銳減，盛唐已經開始興起的三餐製，又被迫變回了兩餐製。</p>
因此這頓在下午吃的‘晚飯’，對於此時的人，特別是平民來說，可是極為重要的。</p>
姚彥洪這邊的靜海軍士卒和團結鄉兵開始打水做飯，南唐軍的其他兵丁看見了，也紛紛吵著要做飯。</p>
李景達無奈，隻能讓他們停止修築營壘，陣中開始飄起炊煙。</p>
趙匡胤在城頭看見了南唐軍陣升起的鳥鳥炊煙頓時大喜，他等的就是這個時機。</p>
猛地一揮手，儀征城南門大開，趙匡胤親自率軍出城了。</p>
不過南唐大軍紮營的地方，距離儀征城還是有一裏地左右，出城的周軍並沒有直接上馬，而是牽著馬兒出城。</p>
他們要到了大約半裏路的地方再上馬，以此節約馬力。</p>
這就是看一支軍隊素質的地方了，不但要著甲步行，知道如何節省馬力，還要有著甲上馬的本事和紀律。</p>
半裏路了，趙匡胤身邊的親衛打出了裝備衝擊的紅色旗幟，周軍兩千騎兵立刻開始互相幫助上馬。</p>
身著輕甲，以馬弓作為主要輸出手段的弓騎兵，立刻一對一輔助穿棉甲的衝擊騎兵上馬。</p>
衝擊騎兵上馬之後，就開始緩緩朝前壓去，這時候弓騎兵們才開始自己上馬。</p>
而此時，衝擊騎兵還不能立刻開始狂奔，因為還有半裏路，不過後來上馬的弓騎兵就可以開始慢慢加速了。</p>
陣陣馬蹄聲中，一千弓騎兵在三麵大旗的指引下，在兩百步的時候，他們突然加速開始衝鋒。</p>
雖然南唐靜海軍這邊在周國鐵騎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還算盡責的基層軍官也把情況報告了上去。</p>
但是姚彥洪這個有戰爭應激症的軍使，還是動作慢了些。</p>
等他下達撤回來堅守營寨軍令的時候，薛歸忠、楊歸忠、鄭歸忠三兄弟率領的弓騎兵，已經突進到了靜海軍的軍前了。</p>
此刻靜海軍大部分的兵卒都在等著吃飯，別說他們本來就沒什麽甲，就是有甲，也沒有多少人能這麽快披上甲。</p>
而且等了半天的饗食還是沒吃上，不少人肚子餓的咕咕叫，哪有那個心思去戰鬥。</p>
因此這波一千人的弓騎兵本來是去試探的，卻竟然打出了衝擊騎兵的效果。</p>
靜海軍的軍營仿佛是豆腐做的，直接就被一千人切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p>
薛歸忠兩手如雄鷹張翼，無甲的靜海軍士兵，接二連三的撲倒在了地上，看著修建還算整齊的營壘，根本如同虛設。</p>
士兵們掀起了逃亡的人浪，在哭爹喊娘的慘叫聲中，波浪般起伏著到處亂跑。</p>
作為一個割據了幾十年，還處在南唐與錢越爭奪前線的靜海軍，主力不多，就是姚彥洪手下的千把牙兵。</p>
雖然姚彥洪第一反應就是要跑，但手下的牙將製止了他。</p>
這些牙將牙兵的第一反應就是，您別開玩笑了，對麵就來了一千多騎，要是這樣就把我們一萬多人的營壘給打穿，把主帥給打的逃往了江上，那他們以後還怎麽混？</p>
不過，等到把周國鐵騎戰力，按照錢越軍隊戰力乘以二來算的靜海軍牙將牙兵集結完畢，並把亂跑的士卒和鄉兵組織起來之後，他們立刻就麻了。</p>
因為此時薛歸忠的一千弓騎兵已經旋風般掃過了他們的軍營，等他們出來，連馬屁股都快看不見了。</p>
而他們正好撞見的，是趙匡胤親自率領的一千衝擊騎兵。</p>
一個靜海軍軍校看著一身白色布麵鐵甲衝在最前麵的趙匡胤，抬手就是一箭，但接著他就猛然瞪大了眼睛。</p>
因為這跟箭失，竟然直接就被彈開了，而趙匡胤也注意到了這個軍校，他怒吼一聲，手中的角弓弩也猛地射出。</p>
短短的弩箭，帶著一絲白光，猛地紮進了軍校的胸口。</p>
軍校的牛皮甲擋不住這來自一石八力角弓弩射出來的箭失，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弩箭杆，沒入了他的胸口，隨後消失不見。</p>
如同被人隔空打了一圈的軍校慘叫一聲，他扔掉手裏的長弓，兩隻手飛速往剛才弩箭消失的地方抓去，好像是想把弩箭給摳出來。</p>
可是才抓了兩下，渾身無力的他一陣天旋地轉，隨即重重栽倒在了地上，幾個呼吸間，就連慘叫的能力都失去了。</p>
於此同時絢爛的火光閃起來，原來是最前麵的衝擊騎兵點燃了手中的梨花槍。</p>
一個離得最近的靜海軍都頭被噴了個正著，刹那間，他的臉上被梨花槍中包裹的鐵砂噴成了標準的麻臉。</p>
吸入了一口嗆人的毒煙之後，都頭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毒煙、鐵砂、劇烈的灼燒，讓他疼的幾乎不能呼吸。</p>
倒在地上的都頭，如同上岸的魚一般來回扭動著，雙手呈雞爪狀，在地上抓出了一條一條的痕跡，隻抓的指甲蓋翻開，也不能緩解他被最少四杆梨花槍正麵噴中的痛苦。</p>
靜海軍的兵卒們哪見過這個陣勢，火藥他們不陌生，因為楊行密當年麾下就有會有火藥的兵將，但是能把火藥做的如此可怕的，他們沒見過。</p>
梨花槍開路，角弓弩攢射，馬槊、馬刀亂打亂砍，趙匡胤率領一千衝擊騎兵，立刻就驅散了靜海軍的虛弱抵抗。</p>
憑借著感覺，趙匡胤往靜海軍的中軍衝去，這些兵將如此弱，不如就此抓住了他們的主帥。</p>
不過馬上，趙匡胤就遇到一臉震驚的薛歸忠。</p>
薛歸忠鬼火直冒的看著趙匡胤，“入他娘的，這靜海軍的帥帳竟然不在中軍！”</p>
趙匡胤也無語了，他這時才發現，這中軍最適合指揮的位置，確實沒有主帥的大纛和華蓋。</p>
“這是甚狗入的主帥！還有沒有一點軍事常識？”</p>
就在兩人吐槽間，冬冬的鼓聲響起，李景達雖然稍顯無能，但南唐的禁軍和守備江寧周圍健康軍，並不是無能之輩。</p>
李景達隻需要象征性的下達了一下命令，邊鎬指揮著數千禁軍、健康軍加上數千州縣兵就開始集結。</p>
同時禁軍中的數百騎兵，也提前奔了出來，他們準備堵住趙匡胤等回城路線。</p>
趙匡胤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立刻調轉馬頭，帥旗也立刻改變方向，他們按照原本的計劃，要往回衝了。</p>
哼哼！趙匡胤一陣冷笑，想來堵住老子回城，老子壓根就沒想這時候回城。</p>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