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市的一切終究在慢慢步入正軌,這個人類的避難所,漸漸的將恢複到一座生機勃勃的大城氣象。


    黎小虞不去擔心太多,白霜不告訴自己的,她沒有過多去問。知曉了無法更改的事情,也許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勞,反而會影響自己的布局。


    隨後的一些日子裏,白霜還帶著黎小虞去過很多地方。黎小虞每天傍晚的這兩個小時,頗有幾分奇幻色彩。


    十九歲的小姑娘,和至少好幾百歲的大姑娘之間,也越發的相看順眼。


    白霜一旦願意開口了,指點起黎小虞烹飪來,就更加輕鬆,黎小虞的廚藝也很快得到了提升,有時候還能在幾個固定菜上,做出白霜滿意的口感。


    黎小虞滿心歡喜,期待著唐閑的下一次歸來。


    ……


    ……


    礦區,聖山。


    不周龜的一些自言自語,關於混沌跑了,窮奇亡了之類的話,已經過了兩周左右,才被傳達到。


    這主要原因在於窮奇離開了聖山之後,就一去無蹤。玄鳥在法官的命令下前來詢問,才得知了混沌和窮奇竟皆死去。


    萬獸法庭最強的四凶獸,已然損失了三個。


    這件事引起了整個萬獸法庭的注意。


    不僅僅是聖山的這群猴子們,也包括禁地裏的人類。


    在聖山禁地的大殿,方桌會議上,幾個人類與萬獸法庭的法官們展開了討論。


    “不周龜難道不能給出敵人的啟示?”


    統一穿著灰袍的人們看不出麵容,隻能聲音區別,說話之人很年輕,男性,聲音富有磁性,這種音色本能的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慢條斯理的分析派。


    “嗬,那隻老王八快不行了,得想辦法再造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就略顯粗獷。


    “咳咳……那是聖獸種,哪那麽容易再弄一個。還是得好生養著,池子裏的王八就這麽一隻,現在還有些老糊塗,可別給人偷了。”老人大概還是對這隻老烏龜有些感情。


    法官沒有說話,它身形巨大,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人。


    坐在它旁邊的,雖然同樣沒有說話,隻是從纖細的手指上看,該是個女人。


    女人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桌子,聽著幾個人的一些沒有進展性的對話,說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或許和之前獵殺疫源和燼龍的是一夥。根據西北聖地冥穀逃散回來的古猿報道,它們在冥穀附近,見到了人類。”


    看著周圍的幾個人安靜下來,慢慢都若有所思,女人才說道:


    “金字塔裏的那些人類之中,偶爾也會有一兩個變異體,但他們絕對不可能是橙階生物的對手。這個人類雖然沒有騎著龍,但這樣的存在,我也不大相信還有第二個。”


    “所以你的意見是什麽。”年輕男子問道。


    “我們屢次派出強大的生物擊殺這個人類,每一次派出的,都比上一次更強,饕餮已經是為亂獸界的魔頭,而窮奇在萬獸獄裏屢次突破,各方麵數值還在饕餮之上,混沌更不必多說,除非在特定的時間裏,它幾乎可以變成任何萬獸。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被一一解決。這代表我們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但根據之前約佩拉平原一些萬獸的反饋,那條龍的實力不該在饕餮之上。”


    “都說了,與那條龍無關,重點在於那個人類。”


    “人類是沒辦法強橫到抗衡橙階生物的,那個人類,應該有著極為特殊的血脈,說不定……”


    女人的聲音略有停頓,隨即改口說道:


    “總之,他或許和饕餮一樣,有著恐怖的成長能力,我們的策略錯了,因為沒有正確的預估對手,導致我們逐漸培養起來一個強大的怪物。”


    “數百年來都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威脅法庭,或許那個人類,確實很強大,但沒到你說的這般。”還是那個年輕男子。


    女人沒有回應,但老者說道:


    “咳咳……那群被困在金字塔裏的傀儡們,或許終將被吞噬,但不可否認,他們身上有著無數的基因序列,也許真的會造出一個抗衡萬獸的究極兵器。”


    “那就滅了他。”粗獷的中年男人說道。


    “隻是這一次派出誰?檮杌的實力,還不如前麵那三個呢。難不成派出玄鳥?”年輕男子說道。


    女人搖了搖頭,說道:


    “如果你們依舊無法正確的預估對手,隻是一次派出一部分戰力,那麽你們在做的事情,不過是在繼續投喂那隻怪物食物。我重申一次,這個敵人有著很強的成長性,這種成長能力,或許遠超我們預想,說不定就跟幾百年前的……”


    【打住!】


    人群頓時寂靜下來,因為至始至終沒有開口的法官,忽然說話了。


    這些人似乎也和唐閑一般,能夠聽懂萬獸的語言。


    “法官大人認為呢?”


    【威脅法庭者,不可饒恕,這次的對手,實力的確不容小覷,至今審判長們的空缺都還沒有補上。】


    法官的這句話意思很明顯了。


    女人稍微抬起了頭,側臉望去,已經能看到她紅潤的嘴唇。


    “如果再派出戰力,就務必要確保能夠成功,如今獸群還都算聽話。約佩拉平原之後,人類都很安靜,他們大概也意識到了和我們的差距。所以現在要對付的不穩定因素,就隻有這一個。”


    見其他人已經不提出質疑,女人繼續說道:


    “我以陪審團的名義,希望法官大人派出檮杌,斷金獸,罪骨蜘蛛,戈爾貢,卿九葉,以及其麾下獸群,由玄鳥指揮,神隱協助。對敵人做出圍剿,還萬獸界以太平。”


    女人的話一說完,粗獷聲的中年男子和老者都提出了質疑。


    “一個人類這麽大的陣仗?”


    “你這是在發起一場戰爭!”


    即便年輕男子也微微搖頭,覺得女人有些過於小題大做,這些獸類首領率領其麾下獸群,足以踏平任何地域。這已經是牽扯到了法庭的儲備。


    即便是人類再次集結,也不需要派出如此強大的陣勢。


    這儼然是狩獵橙階之上的生物才該有的布置。


    女人沒有理會其他幾人,而是看著法官,一切都得由法官定奪,在法官裁斷之前,她補充說道:


    “我們必須假設對手有著強大成長能力,甚至還在饕餮之上,前不久,從森羅之域傳來消息,雷梟團已經覆滅,隻有梟王得以逃脫。”


    “雷梟是一種難以捕捉的生物,我很難想象這個世間有人類可以狩獵雷梟,這意味著,這個人類至少有著一種強大的感知能力,甚至可以假設,他的目的就是去捕獲雷梟。”


    沒有人反對,女人的假設合情合理。


    “我想不需要我跟大家多說什麽,金字塔裏一些實驗體人類,在智慧上,可不是外頭那群猴子們能比的,他能夠感知,便能夠布局,能夠算計。這也是我派出神隱的原因,因為它是無法被感知到的。”


    斷金獸,罪骨蜘蛛,卿九葉,檮杌,戈爾貢,玄鳥,神隱。


    這幾乎是法庭如今全部的將領儲備。


    幾個人都認為法官不會同意,可思慮一陣子之後,法官竟然點了點頭。


    仿佛不久將有一場死戰在等著自己,就是這種感覺,讓法官覺得頗為不安,於是答應了陪審團的提議。


    隨後交談了幾句,法官便離去了。


    隨著這次會議的結束,聖山也迎來了一次極大地變動。


    停靠在了紅蓮地獄上方的聖山,由玄鳥和金烈鳥群傳遞消息。那些在萬獸界各個地方鞏固著萬獸法庭勢力的審判長們,被一一召回。


    蛇發女妖戈爾貢,橙階生物。與神話裏的美杜莎有所區別的是,戈爾貢的真實麵目極其醜陋,且體型龐大。


    斷金獸的體型相對這些巨大的生物來說,就顯得很渺小,隻是比人類看起來要大一些。他的一隻手有著四根手指,帶著鋒利的爪子。另一隻手,則如同鐮刀一般。同疫源一樣,斷金獸帶著一頂鬥笠。


    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孤高的刀客。


    卿九葉是這群生物裏,唯一一個可以變作人類的,也因此,一直以來她都不怎麽合群,但她也不需要合群,這位狐族新女王眼裏的輕蔑似乎表明著並非是她被萬獸孤立,而是她孤立了萬獸。


    罪骨蜘蛛和它的族群才是最為恐怖的生物,這種原本毛茸茸的蜘蛛,卻如同被亡靈化了一般,仿佛來自冥界,裸露著森森白骨。


    最後到場的是檮杌。四凶獸裏最不凶的那個。也是四凶獸裏作惡最少的一隻。檮杌的實力數值遠低於其他四凶獸,但能夠被列為四凶獸,則是因為有著一種極為奇特的體質——越戰越強。


    頂尖生物的戰鬥,其實是一場消耗戰。一般來說,不殘血不會玩的,都是主角體質。


    檮杌算是有著這種體質,越是瀕臨死亡之時,所展現的實力越發強大。甚至能夠超越其他凶獸。


    神隱和玄鳥是最早到來的,玄鳥自不必多說,審判長之首,不死之身的擁有者。


    盡管在破壞力上,或許難以超越凶獸魔獸,但如果與玄鳥死鬥,最終贏的也隻能是玄鳥。


    一直以來,負責鎮守聖山的,也都是玄鳥,這也是玄鳥第二次被外派出去參與戰鬥。


    神隱很低調,是一隻巨大的變色龍。萬獸法庭的頂尖戰力集結的時候,神隱其實一直都在,但就是沒有人發現它。


    比起其他的審判長,神隱便是那個最不能打的。但卻是萬獸法庭雪藏著的最深的武器。


    有了神隱在,氣味,溫度,聲音,視像,都在一段時間內消失,就像是……不曾存在過。


    不周龜在瀑布上端,遠遠的看著聖山遠處猛獸集結,回想起上一次這般規模的集結,已然是幾百年前。


    數百年前也經曆過一次戰鬥,萬獸界裏但凡是有些實力的,都參與了其中。但這件事沒有被寫入萬獸法典。


    那場戰鬥之後,萬獸法庭隕落了不少高手。法官也因此身受重傷,徹底的失去了一項能力,至今也隻能閉關在祭壇裏恢複傷勢。


    萬獸再次集結,已然沒有了之前的規模,但想來敵人也沒有數百年前的那個神一般的存在強橫。


    不周龜已經算不動了,它現在看到的未來,都是一些碎片化的未來,已經很難再像是百年前一般,集中精神看到某一段自己想要看的片段。


    也因此,它沒有給出這次集結征討的結果,不知道是凶還是吉。


    ……


    ……


    森羅之域西境。


    雷梟被狩獵之後,唐閑與白曼聲等人便沒有耽擱,一直在趕路。


    極西以西,四個字是伊甸廢墟的唯一線索。


    走了足足三日,才走出了浩大的森羅之域,之後便是一段漫長的遷徙。


    在人類世界的地圖上,這裏被稱之為罪奪之域,一整片區域都是黑色的。


    也是在這片黑色區域裏,唐閑查閱書籍,得知伊甸廢墟便在其間某處。


    但這片地域太廣闊了。


    走出了森羅之域之後,萬獸的數量倒是變少了一些,遇到的生物也沒有那般強橫。


    看起來倒像是強大的萬獸占據了資源豐富的森林,將一些弱小的生物趕了出來。


    罪奪之境越走越荒蕪,越走越蒼涼。


    這裏沒有雪,春夏秋冬似乎也沒有什麽變化,因為整個地方,就像是一片死地,一些樹木植被也都死去已久。


    綿延不知數百裏,都是這般荒蕪的景象。


    好在唐閑一行人並不擔心食物儲備,在這樣的地方,頂多也就是一些東西吃起來比較難吃,但隻要能夠填飽肚子,白曼聲也沒有異議。


    便連唐小九都沒有說話,小丫頭很懂事,知道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偶爾天空中飛過一隻鷲類,就能把幾個人高興壞。


    這趟荒蕪之旅很快就到了第十九天。而一眼望去,似乎隻會越來越荒蕪,越來越死寂。


    可供唐閑一行人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存在著伊甸廢墟,在這樣的一片荒蕪之地裏,倒是也蠻貼切。”感受著荒原的寒風吹拂,唐閑忽然說道。


    “伊甸廢墟……你已經提到了很多次這個地方。”能夠與唐閑正常對話的,也隻有白曼聲。


    白曼聲說道:


    “那個地方,是藏著什麽秘密嗎?”


    “不知道,夢境裏的事情,說不準。”


    唐閑的確不知道,隻是在進入金字塔第八層的時候,夢到過一些混亂的景象。


    “說起來,這個地方為什麽這麽荒涼?”唐閑問道。


    “不清楚。”白曼聲略微詫異,唐閑有時候表現的比她還熟悉礦區,倒是很少問自己一些問題。


    “感覺就像是刻意這麽荒涼的。”唐閑看了看說道。


    從茂密的森羅之域走出來後不久,一旦進入了罪奪之境,就變成了一片荒地,這讓唐閑感覺很奇怪。


    就像是巨大的荒蕪之地裏,存在著某個吞噬生機的怪物一樣。


    “我這些天,一直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白曼聲也不知該怎麽接唐閑的話,便講了自己的一些感受。


    “說說看。”


    “萬獸法庭又一次栽在你手上,但是過去大半個月了,似乎也沒有見它們有什麽動靜。”


    “我也在想,這不符合萬獸法庭的風格,從前幾次的反應來看,萬獸法庭的作風有些雷厲風行,不該這麽久沉寂。”


    “你就不擔心嗎?”


    “經驗包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也在等它們。”唐閑笑了笑。


    內心還是有些疑惑,盡管嗅覺該是能夠感知到,鼻息裏的一切都顯示自己處在一個安全的位置。但唐閑內心卻始終有一種壓抑感。隻是他沒有將這種找不到由來的擔心表現在臉上。


    唐閑的話讓白曼聲有了一些安全感,但是這一切並沒有這麽過去。但她同樣沒有放鬆警惕。


    對於危機的感覺,不是蛇類的特點,而是女人的特點。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走在這荒蕪的罪奪之境裏,就像是被個恐怖的怪物盯上了一般。


    唐閑也有類似的反應,但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六隻末日級生物,海底有一隻,人類世界有一隻。


    但還有幾個呢?


    這片土地太荒蕪了,荒蕪到讓人感覺到如同走入了亡靈的國度,而且過於遼闊,得是什麽樣的東西讓如此一大片區域變成了死地?


    這片人類地圖上的黑色區域,是否還有著某個末日級生物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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