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護城河水麵上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求救聲,還在璀璨明珠門口的水泥地上揉腿不止的民jing們也不得不停下了手頭的活,一瘸一拐地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向河邊走去。


    夜光下一個殷紅的濕漉漉腦袋在水麵上浮浮沉沉,兩隻爪子漫無目的地劈裏啪啦亂打著水,嘴裏剛喊出一句“救命”就咕咕嘟嘟地狠狠灌進了幾口水。


    看起來這個張大所長雖然在陸地上威風八麵,但到了水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秤砣,就他那個不熟練的自救動作,看起來隨時都有沉底翻肚皮的可能。


    “咋辦?”河岸邊的幾個民jing也犯了呆,雖說這江東市背江麵海,可是不會遊泳的大有人在,眼前這幾位毫無疑問也都是一群旱鴨子,下水不但救不了人,反而還要多添一個溺水待救者。


    “我看不如叫水jing來幫忙吧。”其中一個jing察提了個建議。


    他這個無厘頭建議立刻就遭到了身邊那幾個同伴的無情批評之聲。


    “你個豬頭是不是香港jing匪看多了,還水jing!要不要叫海岸jing衛隊也來幫忙啊?cāo!”


    張誌然的呼救聲倒是引來了幾個晚間在這附近散步遛狗的市民群眾,不過一見落水的是平ri裏那個匪氣十足的張大所長,不由得個個鼻子一哼,緊了緊狗脖子上的小繩子,轉身就走。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幾個民jing急得不行,堂堂政 法 委書記的兒子加上西郊派出所的大所長身份,要是在這個小河溝裏淹死那就太過諷刺了。不過這黑燈瞎火、半夜三更的,到哪裏找人呢?


    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張大所長的力氣將盡快要沉底喂魚的時候,黑暗寬闊的河麵上突然響起了一陣老式柴油機的馬達聲。


    一艘破破爛爛的五米長木質漁船開了過來,斑駁掉漆的鸀sè船身上用白漆醒目地印著“打撈”二字,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矮矮的老頭子頗有氣質地立在船頭,一臉的雲淡風輕。


    “老人家,快來幫忙撈一下,河裏麵那個是我們所長。”那幾個jing察像見到了救星般地大聲叫了起來。


    那老頭也不說話,將船開到張誌然的身邊就對著他扔出了根大拇指粗細的麻繩。


    即將沉底的張誌然就像抓住生命中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握著繩子,為保險起見還特地在自己的腦袋上繞了幾圈,雖然呼吸上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影響,但至少目前小命是保住了。


    那老頭開著船將張誌然拖到了距離河岸邊三米處,手牽小繩給自己點起了根煙。


    岸上的幾個jing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老漢救了人怎麽也不把他送上來啊?


    “老大爺,你怎麽不把人拉上來啊?這麽冷的天,我們所長在水裏怕是要凍壞了。”


    一個jing察大聲對那老漢喊道。


    “咳咳,撈人的價錢還沒談攏呢。”那老漢立在船頭咳嗽了一下,昏暗的月光下他那孤獨的身影就好像一葉孤舟去江東的諸葛亮般地傲然自立。


    岸上這幾個jing察一下子恍然大悟。


    這條環城河早在二三十年前就是看破紅塵、自尋短見的癡男怨女們最佳的自殺地,因此衍生出一個龐大的代客撈屍第三產業,每ri裏都有幾條經過審批的合法撈屍船往來其間尋找生意,沒想到今天晚上正趕上這一出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救回所長才是第一要務,至於錢這方麵還能怕他那個政 法 委老爹最後不跑出來買單麽?


    想到這裏一個jing察就對那老漢談起了價


    “大爺,你就開個價吧,錢不是問題主要別讓我們張所沉下去。”


    那老漢一手牽繩,一手對著岸上的幾個jing察伸出了手掌。


    “五百?”


    那老漢毅然地搖了搖頭。


    “五千?”


    那幾個jing察的聲音已經在微微發顫了,晚上哥幾個合起來也不過就萬把塊錢,遇上這個獅子大開口的老頭算是tmd倒了血黴了。


    可是那老漢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有些刺骨的凜冽冷風中他的思路無比得清晰:現在城市人群的整體素質不斷提高,跳河自殺的人越來越少了,有點品位都改跳橋跳樓了,不但拉風而且搞不好還能順便出個名。河道撈屍早已成了ri薄西山的夕陽產業了,自己現在都不得不接些類似清理河道、掏淤泥的髒活,像這樣的大買賣是有一筆、撈一筆,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


    河岸上的民jing們麵麵相覷,差點都要哭出聲兒來,老漢卻是不急不慢地抽著煙立在船頭,水麵上的張誌然腦袋上套著麻繩一起一伏的,這一副動人的畫麵被周圍一個打醬油的青年用iphone4那五百萬像素的攝像頭給忠實地記錄了下來。


    “大爺,你不能這麽坐地起價亂張口吧,五萬塊實在太多了!再說我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啊。”


    “死老頭子,你膽子不小!居然竹杠都敲到市政 法 委書記的大公子頭上來了,這個錢我們敢給,你敢要麽?”


    “大爺我看這麽著,五萬塊錢你打個三折,一萬五我們還是有的,快把人放上來吧,一會該涼了。”


    無論岸上那幾個民jing是想出了各種辦法威逼利誘,船頭上的老漢均是一副我自歸然不動的沉穩架勢,那些平ri裏作威作福隻會欺負欺負底層人士的人民公撲們終於也無可奈何地認慫撲街了。


    “算你恨,我們打個欠條行不行?欠條蓋上我們西郊派出所的公章!”一個民jing總算是想到一個解決當前窘境的處理辦法。


    老漢這才點了點頭,輕輕地發動著船尾的柴油發動機,小船的屁股劃起了一個優美的浪花駛向了岸邊……


    手裏舀著那一堆七零八碎的人民幣和一張蓋著紅章的欠條,老漢得意洋洋地轉頭回到船上飄然離去。那幾個jing察七手八腳地弄醒了半個身子已在閻王殿的張誌然,給他灌了口熱開水。


    “md,誰還在灌我水!”張誌然猛地將這口水吐了出來,泡得發白的臉上滿是水草和浮萍的混合體,加上那還未流幹的血,月光下鸀油油、紅旺旺地好看極了。


    “咋辦啊張所?那個外國佬都跑了,這件事情我看要不要去本地大使館交涉一下?”一個民jing一邊給他按摩著後背一邊說。


    “cāo!沒腦子!你以為你是多大的官啊?還敢忽悠我去那裏!明天你就不要來上班了,回家停職給我把相關外事材料抄寫一百遍,不寫完不許回來。”


    大難不死但早已顏麵盡失的張誌然舀著身邊那個倒黴蛋開了刀,那哥們兒立馬抱著臉就泣不成聲了。


    你妹!好幾百頁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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