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


    南京來的快馬帶回燕王不日歸藩的消息,緊張多日的王府氣氛總算為之一鬆。


    燕王妃的病體日漸好轉,王府良醫即可報於世子。彼時,世子朱高熾正聆聽王府教授和紀善講學,朱高燧坐於一旁,貌似認真,心思早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對這個弟弟,朱高熾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父王臨行前將王府諸事交托自己,政務不論,軍務也沒多大問題,隻有這個弟弟的學業,讓朱高熾很是頭疼。


    比起讀書,朱高燧同朱高煦一樣,更喜歡騎馬揮刀,上了校場雙眼發亮,進了書房卻昏昏欲睡。燕王手下大將張玉,朱能等人,皆誇讚朱高煦與朱高燧效似燕王。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朱高熾麵上不露,心中卻不是滋味。


    兵法,戰略,他同樣牢記於心。怕是兩個弟弟加起來也不過他。若是可以,他也願效父王率軍北征沙漠,奈何他就是上不得馬,揮不了刀,不得父王的喜歡。


    朱高熾也急啊,試著減少食量,餓得麵有菜色,王府紀善直接蹦起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心寬體胖又如何?想當年,饑民遍地……如此這般,這般如此,bbb……


    朱高熾肉沒甩掉幾兩,差點被王府紀善念暈過去。


    燕王妃也抹著眼淚,一邊哭,一邊道:“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心中有事,怎能不好生用飯?”


    父王和兩個弟弟看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太對,話裏話外的關心他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自那以後,朱高熾再不敢嚐試了。


    於是乎,小胖墩向著大胖子跨越式前進,燕王世子愈發朝橫向發展了。


    朱高熾歎息,老天既然給了他一個聰明的腦袋,為何不能再給他一個好的身體,果然事無萬全?


    王府教授皺眉看著溜號的朱高燧和心不在焉的朱高熾,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


    朱高燧就算了,天生不喜歡讀書,和高陽郡王一樣。世子今日是怎麽了?莫非自己講學的水平退步了?


    “世子。”王府教授放下手中的書本,“臣方才所講,可有疑惑?”


    朱高熾臉一紅,總不能把真正的心思說出來,太丟人,隻能隨意搪塞了幾句。


    好在王府眾人皆知,自從燕王進京,王府諸多事宜皆壓在了世子的肩上,教授也不如往日嚴厲,叮囑幾句便也罷了。


    朱高熾鬆了一口氣,朱高燧側頭看了朱高熾幾眼,眼珠子轉了轉,決定等父王回來之後,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上去。


    同是燕王嫡子一母兄弟,朱高熾三兄弟的關係卻並不太好。準確點說,朱高熾同兩個弟弟的關係都不怎麽樣,倒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年齡相近,有著共同的愛好,十分有共同語言,自幼就玩在一起。隱隱將朱高熾排斥在外。


    對此,朱高熾隻能一笑置之。


    父王母妃尚且沒說什麽,他又能如何?一個不好,不友愛兄弟的大帽子就要扣在頭上,實在太不劃算。


    可隨著兄弟年長,維持表麵情也越來越難,這成為了困擾朱高熾的又一個問題。


    若有人能幫他解決這兩個問題……朱高熾不自覺的歎息一聲,怕是癡心妄想吧?


    二十一歲的燕王世子很是憂鬱,王府教授看著再次溜號的朱高燧和朱高熾,無奈搖頭,收起了書本。今日世子應是心中有事,聽不進去,不必浪費時間。


    不用再聽這些之乎者也,朱高燧很高興,起身就走,“我去見母妃。”


    燕王三個嫡子,朱高熾是世子,朱高煦封了漢陽郡王,朱高燧趕上的時候不太好,該封郡王時,洪武帝大行了,建帝登基了。


    燕王上了一回請封的奏疏,沒回應。派王府長史葛誠親自前往南京,封號沒請回來,葛誠卻被建帝感化,成了燕王身邊的細作。


    皇帝不批準,下邊也沒人提,朝廷一直不給朱高燧加封,他就隻有一個燕王嫡子的名號。


    燕王憋了一肚子氣,沒有再上疏,反正老子就要造-反了,造-反成功直接給兒子封親王,造-反不成,頂著個郡王的名頭又有什麽用。


    就這樣,燕王嫡三子朱高燧,成為了同齡宗室中,沒有封號的第一人。


    朱高熾叫住了正往門外走的朱高燧,“三弟慢些,為兄同你一起。”


    看著被宦官攙扶的朱高熾,朱高燧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到底停在了門邊。


    此舉換得王府紀善點頭,諷導禮法是他在王府中的本職工作,世子一直同兩個兄弟不和,就是他的失職。如今看來,他的工作還是頗有成效的。


    朱高熾與朱高燧結伴前往圜殿的路上,遇上了掌管王府符牌的典寶,得知王府長史葛誠與護衛盧振先後領了腰牌出府,至今未歸,朱高燧一時沒聽出什麽,朱高熾卻臉色一沉。


    “葛長史同盧指揮近日經常外出?”


    典寶想了片刻,答道:“回世子,盧指揮於五日前出府一次,葛長史次數多些。”


    “恩。”朱高熾點頭,“葛長史和盧指揮再出府時,立刻遣人來報於孤,此事不得讓他二人知曉。”


    “是。”


    趙典寶躬身施禮後離開,朱高燧慢慢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兄長認為這二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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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兄隻是懷疑。”朱高熾憨厚的笑笑,“不是要去見母妃?快些走吧。”


    見朱高熾不願多言,朱高燧沒有繼續追問。他十分清楚,這位隻好讀書的長兄十分有心計。


    有心計又如何?不能上馬揮刀,長得也不像父王,他還是更喜歡二哥。


    王府內,和尚道衍每日都要念上兩個時辰的經,雷打不動。


    自燕王進京後,道衍忙於地下-兵-工廠的工作,念經的時辰改到了半夜。


    為防打造兵器的聲音傳出去,道衍派人尋來了大量的雞鴨禽類養在府外,每日雞鳴鳥啼,吵得附近不得安生。


    北平布政使張昺派人來詢問,燕王府這是打算大搞養殖業?一定要辦養殖場的話能不能換個地?噪聲擾民了啊!


    燕王府接待人員送上茶水點心,好聲好氣的說道;“還請多擔待,府內供奉的高僧說,這是佛祖的旨意,也是為天下蒼生積德。”


    來人一口茶噴出來,辦養殖場和為天下蒼生積德有直接關係嗎?


    “您還不知道吧?這些雞鴨都是不得宰殺烹食的,高僧還要夜夜誦經兩個時辰……”


    接待人員的說話水平很高,顯然是得了道衍和尚真傳。


    來人幾句話被帶進了溝裏,全然忘記了此行目的,轉而同接待人員討論起了佛法的高高深問題。奈何布政使司內沒有如道衍一般的高僧坐鎮,很快敗下陣來,被禮送出王府。直到走出王府大門,頭還是暈的。


    張昺聞聽回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王府長史葛誠使人密報,燕王府內有不法事,到底是什麽不法事卻沒明說。張昺很鬱悶,既然冒了風險出來報信,就說得清楚點,也好讓他有個準備,這樣一句話,他是能向朝廷請命還是能借口搜查王府?


    燕王府又突然養了這麽多的禽鳥,意圖不明,張昺睡覺都睡不踏實,每天掛著兩個黑眼圈,就是想不出辦法。


    派人給謝貴張信送去消息,兩人也沒能拿出有效的主意。


    至於按察使司的僉事湯宗,自告發陳瑛之後,便被燕王府派人嚴密監視起來。采訪使暴昭的下榻處,也經常能看到目露凶光的貨郎,麵目猙獰的小販,路過的農夫都身長八尺,一身腱子肉。如果這些人同燕王府沒有關係,張昺敢把腦袋擰下來給燕王當球踢。


    本以為燕王離開是好事,沒承想燕王一走,做起事來反倒更加束手束腳。


    張昺猜到燕王府內肯定有高人,卻沒想到高人會是燕王世子,再加上一個以造-反為平生己任的和尚。


    距離燕王歸藩的日子越來越近,張昺咬咬牙,派人給開平衛的都督宋忠帶去消息,既然燕王要見宋都督,宋都督不如早些來北平,當麵迎駕,以表誠意。


    當然,宋都督不能自己來,最好帶上一支護衛。


    幾百太少,幾千是基本,上萬就更好了。


    此舉獲得北平都指揮使謝貴舉雙手讚成,張信沒出聲,暴昭和湯宗正被嚴密監視中,不聯係比較好。


    接到張昺的來信,宋忠苦笑,


    說得輕巧,上萬人的軍隊是那麽容易調動的嗎?而且,這滿紙的命令口氣算怎麽回事?他是一品都督,布政使才幾品?


    書生非但不知兵,更不知所謂!


    想歸想,卻不能不重視。


    宋忠一拍大腿,既然開平衛的工作開展不順利,就從其他衛所抽-調精裝!全寧衛,富峪衛,興和所,營州衛,逐個過篩子。連朵顏三衛宋都督也打過主意,最終礙於寧王隻能作罷。


    燕王很彪悍,寧王更加彪悍,光著膀子上戰場的會是善茬?


    一個不小心,不用燕王動手,寧王就會收拾了自己。


    連串動作下來,宋忠總算湊足了三萬人,楊鐸等人就是被宋都督從全寧衛抽調至麾下,不日將隨軍開往北平。


    所謂百密一疏,宋忠隻注意到了沈瑄,卻忽視了燕王在其他衛所安插的釘子。同樣以戰功累升至千戶的楊鐸,順利進入宋都督掌握的軍隊之中,不到半天時間,就與其他從燕山衛抽調的精壯取得了聯係。


    粗略算來,宋忠手裏的三萬軍隊有近一萬是燕山衛,一萬四千多是邊軍和當地精壯,隻有五千左右是他帶來的南軍,指揮這樣的軍隊可是相當不容易。


    想起此行的目的,楊鐸心中已有了主意,趁城中輪值,帶人前往了西城千戶所。


    有他這個內應,加上沈瑄這個外援,隻要操作得當,此事大有可為。


    楊鐸在千戶所前表明身份,驗過腰牌,邁步走進了千戶所大門。


    他進去不久,一身青色武官服,帶著幾張新圖紙的孟也到了。


    之前在城頭上鬧出了烏龍,沈千戶並未追究,隻隨意說了一句,“孟百戶嗓子不錯。”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孟連續幾日夢到自己被隻草原狼咬住脖子,怎麽撲騰都沒用。見著沈千戶,總會想起夢中那頭狼。


    害怕?不見得。


    期待?這比害怕更糟糕。


    無論如何,在保命的前提下,努力一次應該沒關係?


    根據沈千戶的性格,談工作才更能拉近彼此的關係。孟絞盡腦汁,將戰車的外形重新改良,準備好圖紙,尋個不當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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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來到了西城千戶所。


    守門的邊軍是熟人,孟百戶在千戶所住了半個多月,不熟也熟了。


    接過邊軍遞回的腰牌,不用帶路,熟門熟路的向二堂走去。這個時間,沈瑄一般都在二堂的廂房裏辦公。


    距離廂房還有十幾米遠,孟突然被攔住了。表情不免有些詫異,這樣的事情以前還沒發生過。


    “孟百戶稍待,卑職先去通報。”


    攔住孟的是周榮麾下的一名總旗,身後還跟著兩張生麵孔。


    “有勞。”


    孟在院中站定,看情形,沈千戶應該有客人,而且身份不一般,八成談的還是機密。


    他是不是換個時間再來?


    正想著,總旗已通報後折返,“孟百戶,千戶有請。”


    想走也走不成了,孟隻能定下心,向總旗點點頭,邁步走進了廂房。


    廂房內燃著火燭,兩名同樣修長挺拔的青衣武官正立於案後,看著鋪在桌上的幾張紙,似在說些什麽。


    孟單膝跪地,“標下見過千戶!”


    沈千戶與楊千戶同時抬頭,燭光輝映下,同樣的眉若遠山,鬢若刀裁,一人似君子,溫潤如玉,另一人則如青鬆,俊朗剛毅。


    孟咋舌,明朝選官看相貌,武官也是一樣?


    要不要都這麽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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