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承運殿暖閣內,朱棣一身大紅親王常服端坐在上,世子朱高熾恭立在朱棣跟前,將定好的計劃詳細道出。


    “兒認為,應盡快遣人出邊,收攏草原部落。隊伍人數不需太多,可設正、副使各一人,護衛若幹,攜帶鹽和茶葉等,假作商隊以防有失。攜帶之物可贈送部落首領,以利誘之。殘元正在內-亂,部落之間混戰不休,勢力日漸削弱,趁此良機引部落內遷,是為良策。”


    在燕王麵前,朱高熾侃侃而談。


    北平守衛戰之後,燕王更加重視這個長子,也讓朱高熾愈發自信。


    燕王聽得認真,不時詢問兩句,朱高熾說得愈發詳細,底氣也越來越足。


    道衍坐在一旁,半合著雙眼,輕輕撚動佛珠,一直沒有出言。


    朱高熾說完,燕王沒有馬上點頭,而是問道衍,“大和尚認為此計如何?”


    “世子高才,此計大善。”道衍說道,“正使人選,世子可有考慮?”


    朱高熾道:“此計實乃燕王後衛僉事孟所獻,孟僉事可為正使。”


    “孟?”


    “正是。孟僉事於招攬朵顏三衛一事上立有大功,為人機敏果決,行事有章法,且為獻策之人,應可當此重任。”


    燕王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敲著膝蓋,“倒也可行。”


    道衍卻輕輕搖頭,“王爺,不可。“


    朱高熾眉頭微皺,在燕王跟前,道衍的話一向管用,隻要他不同意,正使人選就要再議。


    “大和尚認為不妥?”


    “回王爺,孟僉事獻此良策,為人聰敏可用,世子薦他為正使定是多方考量。然,”道衍頓了頓,“尚有不足之處。”


    “不足之處?”


    “孟僉事雖有才,然未及弱冠,經驗尚且,對殘元大漠未必了解。”道衍和尚見燕王臉上閃過一抹恍然,繼續說道。“貧僧認為,此行當派一了解當地風俗及部落糾葛之人,官職為何暫且不論,最好為王爺近身之人。”


    “近身之人?”


    “當可顯示王爺親近之意。”


    “大和尚此言有理。”


    說到底,朱棣隻是個藩王,派出“使節”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官職再高也比不上朝廷,打出名號也夠不上品級。不如派遣身邊之人,更顯得有誠意。


    再者,北元風俗不同明朝,出使之人言行皆應謹慎。各個部落三天兩頭的打上一仗,不了解部落之間的敵友關係,不知道上門做客的規矩,會遇上不小的麻煩。前腳剛與一個部落首領交好,後腳踩進敵對首領的帳篷裏,不知情的各種拉關係,還想奶茶烤肉的招待?


    掃地出門是客氣,脾氣火爆點,直接-操-刀子砍人都有可能。


    得罪的部落多了,這就不是去招攬人手,而是給朱棣結仇了。


    道衍一番解釋,燕王深以為然,朱高熾臉上不由得顯出一抹慚色。


    “兒未曾考慮這麽多,險些誤了父王的大事。”


    朱高熾一向謙遜,意識到自己考慮不周,立刻開口認錯。在老爹跟前丟了麵子不算什麽,梗著脖子堅持完全沒必要。


    “你處事經驗尚淺,一時想不周全也無大礙。”燕王沒有責怪朱高熾,反而安慰了他幾句,溫聲道,“先下去吧,正使人選,孤自會考量。”


    “是。”


    朱高熾退出了暖閣,看著房門關上,才轉身離開。


    暖閣內,朱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大和尚是故意的?”


    “非也。”道衍搖頭,“世子心急了些,本意是好的。貧僧隻是點播些許,王爺明鑒。”


    “是嗎?”朱棣放下茶盞,同意了道衍的話,“是急了點,倒是比溫吞要好。北平一戰,到底是長進了不少。擱在平日,他推舉的人也算不錯。”


    道衍撚著佛珠,沒點頭,也沒表示反對。


    人已經摘出來了,多說無益。


    靜靜思索片刻,朱棣吩咐候在一旁的鄭和,“去叫侯顯過來,另派人將楊鐸從真定召回,越快越好。”


    “奴婢遵命。”


    洪武二十九年,燕王北征沙漠,侯顯以內宦隨軍,表現果敢勇猛,很快獲得朱棣的賞識,被召至身邊聽用。


    那時,鄭和才剛剛嶄露頭角。


    侯顯有辯才,個性剛毅,熟通蒙藏語言,曾深入北元腹地,了解當地風俗,又一向對燕王忠心耿耿,絕對是最好的出使人選。


    “這個孟,”燕王遲疑了一下,“可讓他做為副使?”


    “王爺,不若令楊同知為副使。”道衍和尚說道,“貧僧徒弟身子不好,恐會拖延行程。何況有侯顯在,多他一個少他一個都無妨。”


    “大和尚,孤記得這個徒弟你還沒收到吧?”


    “阿彌陀佛,貧僧也曾回與王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如王爺當年。貧僧有信心!”


    道衍握拳,一臉的佛光普照,光頭都在閃閃發亮。


    燕王很是無語。


    敢同燕王這麽抬杠的,除了道衍再沒第二個。哪怕是一向以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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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著稱的朱能都不敢同朱棣這麽說話。和動不動就剝皮填草的朱元璋他兒子抬杠,不要命了?


    偏偏朱棣就吃道衍的這一套。


    難倒是被這個和尚在耳朵邊嗡嗡了十多年,徹底麻木了?


    很有可能。


    不過,孟的確是個人才,幾番獻策,行事看似缺少章法,細想卻有可取之處,與道衍有不少相似之處,合了大和尚的脾胃,倒也不奇怪。


    下次出征,還是帶上吧。


    孟十二郎回到王府,查驗過腰牌,見過王府典寶之後,快步回了廂房。


    解下大氅,長隨送來熱水,溫熱的布巾撲在臉上,孟舒服的喟歎一聲。


    “僉事可要用飯?”


    “不必了。”放下布巾,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我不餓。”


    “是。”


    長隨退了出去,房門關上,吱嘎一聲,室內變得寂靜下來。


    孟坐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點一點滋潤著有些幹澀的喉嚨。


    族內的事情暫時解決了,病假也不能繼續休下去了。轉眼就到三月,德州的朝廷大軍肯定會有行動,燕王出征,燕山後衛不是前鋒也要拱衛中軍。沈瑄說過,他還缺少戰功,這次,他必須隨行。


    德州一行,免了孟氏一族的殺身之禍,接下來,他就要為自己努力了。


    不勞而獲是不可能的,想升官發財就要冒險。


    想通之後,一直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甭管是有人算計也好,怎樣也罷,就算踩進坑裏,誰知不會是個機會?


    放下茶杯,孟解開武官服,打算休息一會。


    明日開始,他又要在存心殿前輪值,出了王府就要準備的打仗,這麽悠閑的時候恐怕再沒有了。


    剛躺下沒一會,房門就被敲響。


    孟不得不起身,整理好衣服,係上腰帶。哪怕包得再嚴實,也沒有穿著裏衣見人的道理,武官也不會如此的豪邁。


    房門拉開,趙大夫提著藥箱走了進來。


    “孟僉事尚未休息?老夫來得正是時候。”


    “趙大夫上門,睡死了也要爬起來。”


    趙大夫撚著胡須的手一頓,目光從孟僉事臉上移到打開的藥箱,停在包裹銀針的布袋上良久,似在斟酌,又似在衡量。


    紮,還是不紮?


    孟一縮脖子,嘴快果然要不得。起床氣也要看人,有些人絕對不能遷怒,例如趙大夫。


    幸好趙大夫仁心仁德,不屑同孟十二郎一般計較。表情淡然的見禮,寒暄兩句,落座。


    孟十二郎識趣的伸出手腕,診脈,用藥。


    趙大夫表示,孟僉事恢複尚可,還要繼續努力。


    “僉事仍是心思過重了。”


    孟十二郎連聲說道,一定謹遵醫囑,聽趙大夫的話,注意休息,按時吃藥、


    “如此才好。”趙大夫蓋上藥箱,“老夫近日要為王妃診脈,僉事若身體不適,可遣人去請劉大夫。”


    “趙大夫費心了。”


    送走趙大夫,孟重新躺回**。


    為王妃診脈?莫非是王妃身體不好?


    雖然奉命守衛王府,對燕王妃,卻一直是隻聞七名未見其人。


    據說燕王妃很有學識,武力值很高,燕王對她相當愛重。北平城交給世子守衛,實際也是交給了王妃。


    巾幗英雄四個字,用來形容她再合適不過。


    曆史上,徐皇後去世之後,永樂帝再未立後。


    想著想著,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卻睡得很不踏實。


    夢中,他獨自走在一座橋上,橋下就是萬丈深淵,黑蒙蒙的一片。


    每邁出一步都必須萬分小心,一腳踩空就是萬劫不複。


    他很小心,以龜速移動。


    坑人的是,即將達到對岸時,哢嚓一聲,橋突然斷了!


    自由落體過程中,孟十二郎憤怒的比起了兩根-中-指。


    做夢也不能這麽坑人!


    失重的感覺並不好受。


    一片黑暗之中,聲音發不出來,踩不到底,沒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隻能不停的下落。


    恍惚中,手腕突然被鉗住,力氣大得掙脫不開。


    孟猛然間睜開眼,一頭的冷汗,臉色十分蒼白。


    沈瑄正站在床邊,俯身,一手托著他的頸後,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眉頭微擰。


    抓住他的,是沈瑄?


    “沈指揮?”


    “魘著了?”沈瑄放開孟的手,回身取來布巾,擦過孟的臉頰和頸側。


    布巾是溫熱的,力道有些大,卻讓人感到踏實。


    孟閉上雙眼,到底是在夢中受驚了,呼吸有些急,渾身沒有力氣。


    額頭上布巾移開,耳邊傳來水聲,在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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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室內格外清晰。


    “長隨說你休息了。”沈瑄坐在床邊,手覆上孟的額頭,聲音有些低沉,“在門外聽到聲響,進來卻看到你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


    孟連忙確認五官,萬幸,應該不是臉著地。


    沈瑄奇怪的看著他的舉動,“幸好裹著被子摔得不重,抱你起來卻不老實。”


    說到這裏,聲音一停,修長白皙的右手舉到孟眼前,緩緩的收攏四根手指,隻留下一根中指。


    孟震驚了,萬分震驚。


    這是什麽情況?!


    沈瑄一臉平靜,問道:“此為何意?”


    “……”


    “抱你起身時,雙手都是如此。”


    “……沒有意義。”絕對沒有!


    “恩?”


    “卑職睡糊塗了。”孟嘴角扯開一抹僵硬的笑,“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


    “哦。”


    沈瑄點頭,沒有繼續在手指的問題上糾纏。在孟剛要鬆口氣的時,突然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手探進去,很是自然的摸了一把。


    孟;“……”


    他該如何反應?


    主動一點,還是擺出嚴肅的表□□拒還迎一下?


    “果然。”沈瑄收回手,“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褥都要換。”


    “……”好吧,是他不-純--潔。


    “自己能換嗎?”


    “能。”


    “還是算了。”沈瑄搖頭,“不能再受涼,我幫你。”


    幫他?


    一陣轟鳴,孟頭又開始暈。


    沈瑄的手已經搭上了孟的領口,指尖有些涼。下一刻,他的下巴突然被抬了起來,額頭後仰,一塊布巾瞬間捂上了他的鼻子。


    孟眨眨眼,先是不解,然後頓悟。


    情緒起伏過大,流鼻血了……這不是丟人可以形容的了。


    窩在被子裏,孟十二郎徹底石化。


    至於嗎?至於嗎?!


    穿越一回,一世英名全都碎成了渣渣。


    孟十二郎自怨自艾,自我厭惡中,絲毫沒有發現,背對他的沈指揮勾起了嘴角,怎麽看,怎麽有點“紈絝”的味道。


    對大明朝的侯二代,孟十二郎還是了解得太少。


    最後,衣服是孟自己換的,被褥是長隨抱來的,趙大夫背著藥箱又跑一趟,開了一副湯藥,熬好送來,險些苦得孟十二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沒紮他,原來在這裏等著嗎?


    捏著鼻子把藥喝下去,孟的額頭又冒出一層細汗。身體卻輕鬆許多,睡意很快湧上。


    沈瑄一直沒有離開,靠坐在孟身邊,將他連人帶被的攬進懷中,輕輕拍了兩下。


    “睡吧,我陪著你。”


    聲音很低,帶著安撫的味道。想起趙大夫的話,表情微凝。


    “孟僉事思慮過重,難以放開。這樣多折騰幾次,老夫也無法保證不留下病根。”


    思慮過重嗎?


    手指撫過有些汗濕的額角,該如何開解?


    黑色的眼眸微合,掩去了幾許複雜的思緒。


    這一覺,孟睡得很沉。


    醒來時天已大亮,沈瑄也已離開。


    候在門外的長隨一直小心聽著室內的動靜,昨夜,沈指揮冰冷得似要殺人的目光,想起來就讓他全身發寒。


    “孟僉事可是醒了?”


    “進來吧。”


    孟起身時並沒感到頭暈,趙大夫的醫術當真是厲害。


    “僉事先洗漱,早飯馬上送到。”


    “麻煩了。”


    長隨表現得比往日周到許多,孟洗漱之後,一碗小米粥,幾個餅子和兩碟小菜已經送到。食物的香氣引得肚子咕嚕嚕叫,捧起粥碗,幾口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辰時正,孟出現在存心殿外,巡視之後順便鼓勵了兩句,轉道去見朱高熾。


    為了探親假和寶鈔,也該去謝一回。


    來的時間卻有些不巧,朱高熾正在忙。


    燕王回到了北平,需要朱高熾處理的政務仍是不少,車馬糧秣的調派是重中之重。


    德州的朝廷大軍秣馬厲兵,隨著武定侯,安陸侯和都督平安的隊伍先後抵達,從德州傳遞消息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吳傑從真定城下敗退,損失了足足三萬人馬,但對德州此時的兵力來說,著實不算什麽。


    南京送來的消息,朝廷下令召集的軍隊足有六十萬,號稱百萬。不斷從南方調派的衛軍還攜帶有大量的火器,立刻引起了燕王的警惕。


    三十萬對六十萬,燕軍人數隻是朝廷軍隊的一半。論糧馬輜重,燕軍也不占據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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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大軍主帥雖是李景隆,平安郭英等人卻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即將從南京出發的徐輝祖,朱棣比以往更加重視此次戰鬥。


    這會是一場苦戰。


    得勝,則更進一步,順勢打出河北。


    戰敗,積攢的家底保不住,連命都要丟掉。


    道衍和尚表示,王爺不必多慮,如往常一般衝上去砍人就是了。


    燕王眉毛一豎,虎目一瞪,敢情要和人搏命的不是你這禿驢!


    道衍拈花一笑,佛態十足,王爺不用擔憂,皇帝已有命令,不得讓他背負殺親之名。就算話是對耿炳說的,其他的朝廷將領也不能當做不知道。


    “王爺龍威,必登大寶!”


    道衍的勸說很有效,燕王不焦躁了,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周密準備。


    侯顯和楊鐸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向北元出發了。


    根據侯顯的要求,從燕王轄下的守禦千戶所中-抽-掉少數歸附蒙古騎兵,與燕山衛共同負責此行的安全工作,遇上草原部落,有這些蒙古人現身說法,必定更有說服力。對北元的了解程度,又有誰比得過他們?


    “大善。”


    燕王同意了侯顯的建議,親自送他出了北平城。


    侯顯萬分感動,哭得不能自已,表示一定完成王爺交代的工作,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鄭和低頭撇嘴,抬起頭也象征性的抹了幾滴眼淚。


    同行業的競爭上崗機製,果然鍛煉人。


    侯顯與楊鐸也算舊識,行在路上,談及獻出此計的孟,話中頗多讚揚。


    “若有機會,顯願同孟僉事當麵一晤。”


    楊鐸沒有接言,隻下令隊伍加快腳程,趕在後日前抵達開平衛,與衛所邊軍做好交代,盡快進入草原。


    侯顯了解此行的重要性,不再多言,揮舞起馬鞭,馬蹄踏起一片碎雪,遠看,似從地麵騰起了一片白色的薄霧。


    自此,明初又一位航海家,有名的外交家,鄭和船隊的三號人物,未來的司禮少監侯顯,正式登上了曆史的舞台。


    在孟十二郎毫無所覺時,已然刷了這位不少的好感度。


    先是鄭和,再是道衍,緊接著就是侯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孟十二郎的人格魅力也是相當的高,雖然,作用的對象有些奇怪。


    廂房內,朱高熾運筆如飛,孟請見時,他正忙著核對調入燕山前軍的戰馬數量。真定城一戰,徐忠和沈瑄繳獲戰馬千餘匹,損失也同樣不小,一來一回,真正能算入“盈餘”的並不多。


    除了戰馬還有軍糧。


    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差不多要搬空庫倉。南軍駐紮在德州,想派軍隊搶劫軍糧也不是那麽容易。


    朵顏三衛暫時被安撫了,可誰知會不會再突然鬧起來?


    朱高熾發愁,見到孟,忍不住又開始吐苦水。


    孟學聰明了,不管世子怎麽說,不涉及到己身,他都不開口。


    “侯顯已帶人前往草原,原本孤想推薦你的。”


    朱高熾道出這番話,孟麵露驚訝,沒問朱高熾為何如此“看重”他,也沒問這事怎麽沒成,隻一個勁的表示,不能為王爺和世子分憂,十分慚愧。


    “卑職慚愧。”


    孟僉事的演技很到位,一點不滿都沒有,還流下了幾滴眼淚,增加說服力。


    “孟僉事不必如此,是孤想得不周。”


    朱高熾一番感慨,孟又是一頓慚愧,好不容易告辭出來,摸摸額頭,沒出汗,掌心卻變得冰涼。


    為姓朱的打工,果然不是件容易事。


    剛繞過廊下,迎麵遇上了高陽郡王。


    比起在開平衛初見時,朱高煦眉眼間多幾分淩厲,身上也帶了更多的剛毅和煞氣。


    “卑職見過郡王。”


    “孟僉事不必多禮。”朱高煦親自將孟扶起身,“僉事最近可好?”


    “回郡王,卑職一切都好。”


    “是嗎?”朱高煦挑起一邊的眉毛,“孤觀孟僉事的氣色卻不太好,人也有些消瘦。”


    “回郡王,卑職一向如此,一天吃上幾頓也魁梧不起來。”


    朱高煦點頭,目光落在孟的手腕上,“的確。”


    孟:“……”是應該感謝這位沒再說出“小娘”一類的驚人之語?


    剛打算托辭離開,又見鄭和從朱高煦身後走來,見著兩人,先對朱高煦行禮道:“郡王,王爺召見。”


    “父王在承運殿西暖閣?”


    “回郡王,正是。”


    “孤這就去。”


    孟剛想借機開溜,卻被鄭和叫住。


    “孟僉事,王爺也召見了你。”


    孟:“……”


    他今天是走什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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