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四年元月,燕王師出北平,鋒銳再指山東。


    盛庸等朝廷將領壓根沒想到燕王會來得這麽快。


    仗打了三年,雙方已經有了默契,正月不打仗,春季才進攻。


    燕王卻突然不和盛庸等人講規矩了,正月裏就開炮,對著朝廷軍隊喊打喊殺,明擺著不打算過年,旁人也照樣別想!


    “燕逆此來,所圖定然非小。”


    濟南城中,盛庸剛接到朝廷將派兵增援的消息,隨軍還有大量糧餉。


    有人有糧,多好的事?


    結果燕王突然出兵,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笑到一半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盛庸一咬牙,不過年?好,那就不過了!他倒要看看,燕王是不是真能打下濟南!


    將領們接到命令,立刻加快了構築城防的速度。士兵排成幾隊,不分日夜到城外樵采,運回大量的原木巨石,並在鄉間征集軍糧,以備燕軍斷絕糧道,圍城困守。


    濟南做好了準備,等著燕軍的到來。燕王的舉動卻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大軍放棄了以往的進軍路線,兵過槁城,乘河水結冰,夜渡滹沱河,轉道威縣進入山東。


    南軍將領都有些迷糊,摸不透燕王此舉是何用意。莫非要再來一次東昌大戰?


    不想燕王壓根沒在東昌停留,取道館陶一路南下,連奪冠縣,東平,鄆城,巨野,定陶,單縣,隻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穿過了山東,大踏步邁進了江蘇。


    燕軍對山東境內的盛庸軍理都不理,也不擔心被抄了後路,一心一意的急行軍,隻要天氣允許,便日夜兼程,探路的前鋒全部由蒙古騎兵和邊軍精銳組成,十二騎便破鄒縣追兵,當真是勢不可擋。


    在朱棣的率領下,燕軍像是一顆出膛的子彈,不擊中目標絕不罷休。


    進入江蘇之後,發動了更加猛烈的進攻,豐縣,沛縣接連易主。


    沛縣知縣顏伯瑋不肯投降,又無足夠兵力防守,在燕王進城之前,遣子還鄉,自己留在縣衙,整肅衣冠,向南再拜,哭道:“臣無以報國,唯有一死!”


    遺大罵燕王不臣,自縊而死。


    被送出城的兒子中途折返,見到父親的屍體,伏地大哭,隨後自刎。


    顏伯瑋死後,沛縣指揮王顯打開了城門,迎燕王入城。


    孟奉命搜捕城中的朝廷“細作”,進到縣衙,發現沛縣主簿和典史等都是一身官服,端坐大堂之中,等著燕軍的到來。


    看著一身正氣滿麵正義的主簿等人,孟苦笑。


    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正義一方與邪惡勢力的較量。


    自己跟著燕王造反,在這些人眼中,本就是助紂為虐的亂臣賊子,惡棍典範。


    “無恥賊子!”


    在主簿的帶領下,縣衙中的一幹人對孟等人展開了無情的抨擊,嚴厲的討伐。他們不知道孟姓甚名誰,卻不妨礙對他的人-身-攻擊和大肆唾罵。


    罵上這一場,是生是死,都將青史留名!


    “賊子不得好死!”


    被當麵這麽罵,心態再好也沒法淡定。


    孟有點理解為什麽燕王會被方孝孺氣得大開殺戒了,就算不是變-態-殺-人-狂,遇上這樣的也沒法保持理智。


    “同知,還和他們廢話作甚,標下親自動手,綁住了事!”


    馬常按住腰刀,滿目赤紅。


    挨罵的不隻是孟,闖進縣衙的燕軍有一個算一個,都沒能幸免。


    不敢去對著燕王“直言”,逮著小兵問候祖宗,算什麽本事?


    常年戍守邊塞和北元作戰,又敢跟著燕王造反,軍漢們沒一個脾氣好的。


    他們是造反了,怎麽著?


    知道他們是一群亂臣賊子,還敢當麵噴口水,骨頭肯定很硬!爺們就喜歡骨頭硬的!


    可惜,隻有顏伯瑋那樣的才配稱一聲漢子!


    眼前這些?


    馬常臉色陰沉,在某個吏罵到他的父親時,刷的抽—出了腰刀


    孟阻止了馬常。


    燕軍進入江蘇,距離京城越來越近,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放大,給燕王的名聲造成影響。好壞隻在一念之間。


    兵過曹縣,在路邊發現倒臥的南軍士卒,燕王親口下令救治,並言:“孤舉兵是為掃除奸臣,將士何辜,怎能不救。”


    此舉明顯有刷聲望的嫌疑。


    孟清楚,燕軍將領也十分明白,沿途再遇上散落的朝廷士卒,無論是被打散還是在戰場上溜號,全都收攏,給其衣食。不少人被感動,換上了燕軍的袢襖,加入了造反隊伍,發誓為燕王效力。


    有了這些人的加入,好處顯而易見,燕軍前進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別看隻是一群小兵,偏偏是這些小兵,在戰爭中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大軍沿途的地形,城防,都如被揭開了麵紗的少女,纖毫畢現,不再有任何秘密。


    之前,燕王手中隻有沈瑄和楊鐸繪製的地形圖,如今,他有了一群活地圖。


    刷聲望果然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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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燕王表示,不刷白不刷,必須走到哪刷到哪!


    燕王有命,麾下將領自然不能拆台,不隻不能拆,還要跟著一起刷。


    頭頂造反者的光環,坐上皇位也會被人指責來路不正。朱棣必須想辦法為自己洗白。臨陣磨槍不是不行,但有了平時的積累,槍才能磨得更亮。


    想到這裏,孟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抱拳,對兀自叫罵不休的主簿唐子清等人行禮。


    主簿等人的罵聲哽在了嗓子裏,馬常等燕軍也愣住了,給罵自己的人行禮?孟同知被氣糊塗了不成?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孟開口說道:“諸位都是忠義之人,效忠於朝廷,臨危不懼,大義凜然,慷慨赴死,在下萬分敬佩。要不要在下幫忙準備繩子?繩子麻煩,不如撞牆?依在下看,縣衙的牆壁和地麵都十分結實,應該撞不壞。在下太過敬佩諸位,實在不忍心讓麾下動刀,傷感情啊。”


    縣衙眾人:“……”


    在場燕軍:“……”同知果然是被氣糊塗了吧?


    看著縣衙眾人仿佛吞了蒼蠅的表情,孟咳了一聲,話鋒突然一轉,“雖然佩服諸位的高義,在下卻不能苟同諸位的觀點。自天子登基以來,於國政未有建樹,卻聽信豎儒之言,不念親親之情,大舉削藩,逼死藩王,真能當得仁厚二字?燕王殿下起兵,是奉太-祖高皇帝遺訓,為的是掃除朝中奸佞,還社稷清明!”


    看縣衙主簿想反駁,孟刻意提高了聲音,“大軍過處,秋毫無犯,顧念百姓困苦,燕王殿下幾次下令放糧,諸位不曾聽聞,德州等地的百姓夾道為殿下送行?”


    主簿和典史等憤然道:“不過是亂臣賊子假作仁慈!庶民愚昧,不曉大義,為眼前之利甘於從賊,無恥之尤!死不足惜!”


    “愚民?”孟搖搖頭,“在下可不這樣認為。”


    “強詞奪理!”


    孟聳了聳肩膀,沒打算繼續同他們爭論。


    燕王的確是個造反者,本就不占理。


    既然給燕王打工,就要站穩立場。一次又一次把洪武帝抬出來,不過是為燕王正名。


    勝者王侯敗者寇,實力決定了誰才能笑到最後,這不是罵幾句能輕易改變的。哪怕罵出個花來,結果也是一樣。


    說完該說的,孟帶著馬常等人離開了大堂,退到縣衙之外,見四周有百姓聚集,嘴角一彎,抱拳對門內施禮,高聲道:“孟某同麾下佩服諸位高義!燕王一心掃清奸臣,還社稷清明,諸位深明大義,理解燕王的苦衷,請受在下一拜!”


    馬常等人腦子依舊沒轉過彎,但見孟同知行禮,隻能跟著彎腰。


    禮畢,孟又笑著對周圍的百姓抱拳,然後低聲對馬常道:“帶人去後門,如此這般……”


    馬常一咧嘴,他就知道,以孟同知的為人,怎麽會被扇了一巴掌還把臉湊上去,肯定是踢一腳才對。


    縣衙前的一幕很快被報至燕王駕前。


    沉思兩秒,燕王笑了,對沈瑄道:“瑄兒果有識人之能,此事,果然交由孟同知處理最好。”


    “王爺謬讚。”


    朱高煦同朱高燧兄弟在一旁低聲交換了意見,朱高燧有點想不明白,朱高煦為他解釋,不管縣衙中的那些人是死硬派還是投降派,孟此舉都堵死了他們的退路。


    “不投靠父王,跑回南京,朝廷也不會再信他們。”


    “若是死了?”


    “那也同父王無關。”朱高煦笑道,“定是他們明了朝中奸佞作亂,無能為力,也無法勸諫,隻能以死明誌,以死諫言。”


    朱高燧咂舌,這個孟,還真是了不得。


    不到盞茶的時間,又有消息傳來,縣衙主簿唐子清、典史黃謙等都已棄暗投明,在孟同知的“保護”下,到了大營。


    至於是自己走還是被堵上嘴敲暈扛來的……反正人已經來了,坐實了結果,過程就不必深究了。


    燕王表揚了唐、黃等人的深明大義,同時下令厚葬顏縣令,妥善安置他們的家人。又當著城中百姓的麵,流下兩滴滾燙的淚水,大聲感歎:“顏縣令乃忠義之士,當真是忠義之士啊!”


    沛縣指揮王顯等人麵帶悲痛,口中哭著“顏兄”,腳下卻踩著死人的肩膀向更高的官位爬去。


    清點縣衙庫倉之後,依慣例,燕王下令放糧。


    沛縣百姓提著分到的糧食,無不感念燕王的仁慈。


    被孟從縣衙後門綁架出來的唐子黃謙等人,看到入營拜見燕王的裏中耆老和城中大戶,滿心不是滋味。有心再罵幾句,卻被凶狠的軍漢狠瞪一眼,缽大的拳頭握緊張開,骨節脆響。


    孟同知說了,要以理服人。


    軍漢們一向習慣於用拳頭講理,可見,唐主簿等人的日子會過得多精彩。


    在沛縣停留不過三日,大軍再次開拔。


    探路的前鋒先過豐水,沿途集結船隻,目標直指徐州。


    至此,盛庸和平安再也坐不住了,他們終於明白了燕王的真實意圖。


    濟南,他不打了。


    地盤,無所謂了。


    燕王的目的地隻有京城!


    京城守軍不足,燕軍氣勢洶洶,盛庸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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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肝發顫,不再據城嚴防,紛紛調集軍隊,緊追在燕王身後。


    必須把燕王攔下來,至少也要拖慢朱棣的腳步。同時快馬加鞭給京城送信,一旦被燕王攻入南京,一切就都玩完了。


    平安距離較近,率領四萬軍隊最先衝了上去。


    燕軍都是騎兵,平安麾下也不是弱旅,雙方你追我趕,隻要逮住機會,平安軍就在燕軍的尾巴上咬一口。連續一個月,燕王攻城紮營都不得安生,氣急了,采納沈瑄的建議,在淝河設伏,狠狠敲了平安一記板磚。


    淝河兩岸地勢平坦,林木稀疏,並不是設伏的最佳地點。


    平安萬沒料到燕王會等在這裏拍他板磚,傍晚過橋時,岸邊突然蹦起大量披著樹葉裹著枯草的燕軍,著實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由於天色昏暗,平安軍第一反應不是遭遇了埋伏,而是遇上了鬼魅山魈。驚嚇之餘,橋上擁擠,橋下踩踏,落水無數。


    燕軍乘勢追殺,殺得平安軍大敗。


    同樣是一身枯葉草杆的朱高煦抹一把臉上的泥土,大笑著拍了一下孟的肩膀,“孟同知果然大才,能想到此計,孤佩服!”


    雖然形象糟糕了點,還要在土裏打滾,效果卻相當的好。


    抓下捆在頭上的枯草,朱高煦又拍了孟兩下,“孤再不說孟同知像小娘了,孟同知絕對是爺們,純的!”


    孟:“……”


    應該是好話吧?可他聽了想揍人是怎麽回事?


    大敗平安,掃清了南下的第一塊絆腳石,燕王令沈瑄親率前鋒斷徐州糧道。


    三月丙午,沈瑄領軍至大店,正好撞上了鐵鉉帶領的軍隊。


    說來也巧,鐵鉉和徐輝祖奉命支援濟南,沒出江蘇,燕王就打過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在哪打仗不是打。


    曾在濟南大敗朱棣的鐵鉉很有信心,下令將士主動出擊,決心以兵力優勢吞掉這股燕軍。


    鐵鉉想得不錯,同麾下將領製定的計策也是中規中矩,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敵人的戰鬥力。


    歸根結底,濟南之戰的勝利,有很大僥幸因素在內。如果沒有太-祖高皇帝的神牌,未必能迫使燕王退兵。


    沈瑄是個徹頭徹尾的殺神,鐵鉉的軍隊,大部分是齊泰黃子澄募到的壯丁,沒經曆過真正的血腥屠殺,更沒見過沈瑄這樣的猛人,擺好的陣型,兩次衝鋒就被打散。


    無論邊軍還是蒙古騎兵,自開戰以來首次遇到這樣不堪一擊的敵人。


    刀剛舉起來,人就跑了。


    雖然南邊衛軍的戰鬥力稍遜於北邊的邊軍,也不至於差這麽多吧?


    難道又是誘敵之計?


    這樣的手段,朝廷軍隊沒少用。


    燕軍的進攻有瞬間遲疑,身為主將的沈瑄卻沒有停下,手持長刀,向潰散的鐵鉉軍發起了第三次衝鋒。


    主將衝過去了,就算真是圈套,做下屬的也必須跟著衝。


    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前鋒部隊如洪水一般,呼嘯著席卷而去。


    孟想跟緊沈瑄,卻發現有點困難。


    沈瑄衝得太快,鐵鉉軍跑得也不慢。


    兩條腿被四條腿追,還能拉開幾米的距離,可見潛力驚人,爆發力同樣驚人。


    在高福等人的保護下,孟不再隨大部隊往前衝,而是落在後邊,幹起了撿漏的活。


    在軍中四年,比不上經驗老道的高福,也能看出這批南軍不對勁。不像是衛軍,倒像臨時被拉上戰場的莊稼漢。


    遇上還活著的,攔住想補刀的高福等人,挑重點問了幾句,果然,這支軍隊的大部分人都是募集而來。


    從穿上袢襖到拉上戰場,最短不過半個月時間,這樣的軍隊能有戰鬥力才怪。


    “小的聽總旗說過,要去濟南,不成想……”


    去濟南?


    孟恍然,八成朝廷以為燕王會等到春天才發動進攻,隊伍拉到濟南,一樣可以練兵。人頭多了,還可以壯壯聲勢。守在城裏,燕軍的斥候知道是衛軍還是臨時拚湊的壯丁?


    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惜落了空。


    “人先救起來,等沈指揮回來,聽指揮定奪。”


    “遵令!”


    跟在大部隊身後一路撿漏,孟撿到了百戶三人,總旗兩人,小旗和士卒二十多人。這些人的傷勢都不算太重,跟著走絕對沒問題。


    孟不擔心他們會突然暴起,要了自己的小命。沒受傷,他們也不是高福等人的對手,何況是現在?


    走著走著,高福又發現了一個傷重的南軍。穿著普通士卒的袢襖,卻留著一把人的胡須。臉上布滿血汙和塵土,看不清長相。倒在這人身邊的南軍有百戶,還有千戶。以倒臥的位置看,竟隱隱將他護衛其中。


    高福覺得不對,孟也是皺眉,叫來跟在後邊的三名百戶,“此人,你們可認得?”


    高福將人拖過來,三個百戶同時驚呼,“鐵侍郎?!”


    鐵侍郎?


    孟心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急切追問道:“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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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們說他是誰?”


    “回同知,此人是兵部左侍郎鐵鉉。”


    孟倏地瞪大雙眼,看著氣怒卻不能出聲的鐵鉉,天老爺,沈指揮殺了一路,竟把這位給漏掉了?


    “同知,您看?”


    “快扶起來……高福,別拽衣服,把人勒死怎麽辦?”孟瞪眼,這個漏撿得不容易,是老天看他心誠?


    高福鬆開鐵鉉的領子,將他放到馬背上,頭朝下,像是馱著條麻袋。


    鐵鉉是個硬漢,可殺不可辱。


    先被敵人所救,又被如此“折磨”,氣惱已極,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同知,怎麽辦?”


    孟擺擺手,暈就暈了,先把血止住,別讓人死了。衣服不用換,臉也不用擦,大軍到後,直接送到燕王麵前。


    剛剛鐵鉉一直沒說話,是傷到了喉嚨?


    為保萬無一失,回營之後再想想辦法,不讓他說話,就算燕王一定要殺他,應該也會給他的痛快。


    若是不殺……孟搖搖頭,這任務著實太艱巨了。


    不過,他記得鐵鉉應該是南京城破才被抓的?


    這麽早就被自己撿漏,是機緣巧合還是蝴蝶翅膀又扇了一下?


    想不明白,孟幹脆不想了,隻等著沈瑄回來再做計較。


    入夜,前鋒軍紮營之後,孟將抓到鐵鉉一事告知了沈瑄。


    “指揮覺得怎麽辦妥當?”


    沈瑄解下佩刀,鬆開袖口,“待大軍前來,交給王爺處置。”


    孟點點頭,也隻能這麽辦。


    希望鐵鉉能繼續啞下去,不成的話,隻能用非常手段了。


    用鹽還是糖?煙就免了,太那啥了點。


    正想著,下巴突然被抬起,對上一雙深黑色的眸子。


    “在想什麽?”


    “沒什麽。”


    孟笑笑,救鐵鉉一命實在很難,可他欠了對方人情,總要想辦法償還,無論鐵鉉怎麽想,對得起自己就行。


    沈瑄沒有多問,啄了一下孟的嘴唇,“睡吧。”


    火燭熄滅,合衣躺下,帳外有巡營士兵的腳步聲。


    伴著熟悉的溫暖,孟緩緩沉入了夢鄉。


    綿長的呼吸聲中,沈瑄突然睜開雙眼,目光掃過熟睡的孟,半晌,將人攬進懷中,帳篷中,隻餘靜謐。


    大軍在兩日後趕到,得知孟抓到了鐵鉉,燕王當即派人將他請來,見鐵鉉傷勢嚴重,還令隨軍的大夫診治。


    經過兩天,鐵鉉恢複了些許力氣,隻有嗓子未好。見到朱棣,不行禮,也沒有痛罵,背脊挺直,怒目而視,用表情和肢體語言表達著極致的憤怒。


    “鐵方伯有話要對孤說?”


    方伯是布政使的別稱,朱棣稱鐵鉉為方伯而不是侍郎,足見他對濟南之戰的怨念有多深。


    鐵鉉冷笑,“亂臣賊子,何敢立於天地!”


    聲音嘶啞難聽,像是破風箱拉動發出的一般。


    孟心驚,隨軍醫戶明明說他沒法說話的!早知道就應該灌糖水了!


    燕王麵色陰沉,鐵鉉仍是一字一句說道:“口稱靖難,實為造反!如此大逆不道,必受天譴!老天不收,亦不得好報!他日於太-祖靈前……”


    砰!


    鐵鉉沒能繼續說下去,而是被朱高煦一腳踹飛。


    “混賬!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如此辱罵父王!”


    鐵鉉嘴角淌血,麵無懼色,站起身,仍是對著朱棣冷笑。


    “你……”


    朱高煦還要上前,卻被朱棣攔住。


    “鐵方伯一心求死,孤成全你!來人!”


    一聲令下,兩名親兵進帳,將鐵鉉拖了出去。


    沙啞的罵聲漸遠,朱高煦道:“父王,兒要親手殺了此人!”


    “去吧。”


    朱高煦單手按刀,大步走出帳外,很快,罵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噴濺的鮮血和滾落在地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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