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接你了。”沒有用‘本王’自稱,赫連戟如是說著,麵上神色和煦依舊,看不出半點動怒的跡象。


    虧著他並未瞅著一旁的步綰,季凡隨手抓了一把煤灰抹在步綰的臉上,倒還真分辨不出長相如何,再加之現下步綰的穿著儼然如同村婦,更是毫無往日紅衣灼灼的神采,恐怕無一人會將她同那‘將軍府老幺’再想至一處了。


    也虧得他早早將步瑜送到隔壁春嬸兒那去了,不然多個孩子也足讓人生疑。


    赫連戟同印清安是一夥的,萬不能冒險讓他知曉步綰還活著。


    雖在他們眼中一名女子不足以成什麽事,可就怕他們歹毒至極非滅了口不可。


    印青嵐身子微微發抖,“勞煩三殿下在外稍候,青嵐拾掇好了這便隨您一道回去。”


    “恩。”也不言其他,他不怕她再尋個空就跑了,想來有了教訓也該學乖了才是,若冥頑不靈恐也不配嫁了他赫連戟了。


    隻是……半眯著眼眸盯了季凡半晌,赫連戟這才轉身出了屋。


    他原是派了人來想將印青嵐身邊這二人無聲無息埋屍荒野的,可不想其中男子實在敏銳異常,他的人還未來得及行動便被發現了,派出的兩個頂尖高手最終同他也隻是兩敗俱傷罷了。


    他的人傷的反而還更重些,這個男子還真不可小覷,雖現下是動不了的,日後怎麽也要尋個機會拉攏了要麽永絕後患才好。


    因著有季凡吸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反倒讓他忽視了步綰的存在,因此她倒也算僥幸躲過一劫。


    待到赫連戟帶著人出了屋去,季凡才低聲對著印青嵐道,“切莫同任何人提及你與步綰是見過麵的。”


    印青嵐眼眶含淚,“我自是知曉……你再無旁的要同我說了?”


    季凡別過頭去,“一路順風,有緣再見。”


    她不信季凡全然未對她動過真情,隻不過理智過分,及時收回罷了。


    可憐她懂的比他晚,醒悟比他晚,平白傷了心神。


    ……


    “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赫連戟他們離去不久,季凡同步綰也早早收好了行李,預備著上路了。


    這個地方既然是被尋著了,也意味著二人被盯上了。


    季凡想一人甩了那些個礙眼的倒也不難,帶上步綰就還得費些心思。


    不過步綰心裏頭是歡喜的,印青嵐終歸是走了,而且也因著這次的事兒季凡怕是一時半會兒都甩不開她了,一旦落單都有可能讓她同步瑜陷入危險之中,她知曉季凡是不忍心拋下他們的。


    “我道難怪那日印青嵐緊張的如同什麽似的,想來早早知曉會讓你陷入危險兩難,這些日子虧她一直裝著不知也不問。”


    在步綰心裏,又多了條印青嵐的不好,她隻顧自己,旁人生死同她無關似的,每日就差將‘我心悅你’幾字掛在季凡眼前晃了,可到了關鍵時候也不肯為了他就自覺離去,說到底她最愛的隻是自己罷了。


    季凡但笑不語,也不否認步綰這會兒無異於上眼藥的言語,印青嵐縱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與他無甚幹係了。


    至少她之前給過他太多美好的印象,人皆有兩麵,一般的都無法直接定義好壞如何,他也不大關心這些罷了。


    將小宅院兒賣了,手頭上就有了些現銀,其餘的都在錢莊存著,說來倒是夠兩人用上好久。


    不過因著多了個孩子可能花銷還大些,就得在吃穿用度上能省則省。


    因著沒法子再尋個某處定居下來,季凡也沒法子就尋什麽穩定的活計賺銀子,隻能走哪算哪罷了。


    步綰大手大腳慣了,節衣縮食的日子過上幾日倒是沒什麽,可想想餘生都可能這般度過,心裏頭又像是被潑了冷水般冰涼,沒因著能一直同季凡一起而生的歡喜多一會兒就又被愁緒所替,可謂愁喜交錯。


    更何況,季凡還不怎麽喜她。


    大概是不厭也不喜的,至多是有些友人間的情誼,他肯這般幫她多因著心好同這份情誼在的。


    世上就有這麽一種人,他對你好,是發自內心地好,可就是無法對你傾心,於是引得你心悅了他,可他照舊的全身而退,而你又沒別的法子。


    可步綰不是個知難而退的,反倒愈挫愈勇。


    “你之前說,若我連最厭惡之人都能且忍上一陣,對旁的人也就都能容得下了。”


    季凡點頭,不明她怎就突然提及了這個,將稍稍往下墜了些的步瑜提了提,抱得更緊了些。


    “可我覺著你說的不對。”頓了頓,“我現下就不大能容了你。”


    被這話搞得一頭霧水,容不了還非說出來惹得他不痛快麽?打心裏頭憋著不成麽?


    見著季凡臉色不大好看,步綰輕笑。


    “你別個小毛小病的我尚可忍著,唯獨就是不喜我這點須得改改。”


    “你別個無理取鬧的要求我尚可一聽,唯獨就是強人所難這點休得再提。”


    完美回擊,步綰無話可說。


    步瑜笑了,稚嫩的童音清脆悅耳,可聽在步綰耳裏格外諷刺,現在就連這小家夥都敢明目張膽取笑她了。


    在言語上她始終鬥不過季凡,便幹脆岔開了話題。


    “往哪去?”這是個實在的問題,原則上自是離著皇城愈遠愈好的,可這麽居無定所的終究不是個事兒。


    總得有個目標才好些,至少有個盼頭。


    雙腳踏在這片土地上,每走一步步綰都會愈發懷念起寶駒賽緋,可憐的馬兒明明什麽都不知曉,卻死在人們透露著貪婪凶光的眼底。


    馬棚的馬兒們沒有任何錯處,步家上下沒有一人不該活著。


    唯獨她步綰不該苟活。


    步綰時不時的就會起了這樣的心思,可每當此時,抬眼看看季凡,再低頭瞅瞅步瑜,她又仿佛找到了自己不該死的理由。


    如此便又會嘲笑自己對生命還是貪戀著的,她還舍不得,還沒能放下一切去尋父親他們,她多想同他們團聚,可大抵還不是時候。


    想必他們也不願在這時就見到自個兒,若是見了,恐還會嫌了她不孝不忠不義,辜負了他們所費的那些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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