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一圈,林誌寧有收獲,也有失落。山林沼澤中的自然意趣,也消弭不了心中的失落感。


    每日流連山林,漸漸的,他慢慢看開了,大唐世界中他感興趣的那些武道宗師們,那些絕色女子,那些天下豪雄,他都看的淡了。能夠見到,他也隻當對方是個普通人,見不到,那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山林中,除非林誌寧突然惡作劇,其他時候,經過他身旁的野獸禽鳥,都將他當做山林中的一棵大樹,一株野草,一條清溪,一塊頑石,或者同類。


    林誌寧越加貼近天地自然,眼中的神采就越少,眼光流波就越微不可察,整個人越加像是這片山林中的一草一木。


    如果石青璿再見到林誌寧,她一定會覺得眼前的男子,不是她見到的哪一位,即使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即使他們的長相相同,即便是偶爾露出的笑容,也是一般無二。


    曾經的瀟灑從容,溫暖和煦,都仿佛從來不曾在這個男人身上出現過,有的隻是縹緲,隻是虛無,隻是淡漠。如同日上中天,不再撫慰人心,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注視著牧養的生靈。


    直到林誌寧走出這片叢林,到達城鎮,直到他漠然的注視著山腳下,一幫亂兵屠戮這個山村,林誌寧才忽然發現自己的變化。


    他才知道,自己順風順水,武功修到如今的地步,隱患是多麽大,而《太陽真火經》這部據說是妖皇所創,但偏向道家的神功,是多麽可怕。


    沒有過人一等的心境,沒有超越常人的磨礪,神功絕學,甚至比普通拳腳,更加讓人難以駕馭。


    他若是不能保持自己的心緒,這門神功,絕對會影響他的心神向著極端的方向發展,他如果暴戾,那麽就會更加暴戾,他冷靜,會讓他精神幾乎沒有波動,他淡漠,那絕對會讓他漸漸漠視生命,甚至漠視自己的生命。


    在山林中,親近天地自然,讓他覺得很舒服,他也沒覺得這種淡漠沒什麽不好,但回到人群,他卻驚出一身冷汗。


    他生而為人,絕不願修煉成冰冷的神,哪怕這個神再怎麽神通廣大,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相比較而言,他更加喜歡極於情,方極於道。


    雖然親近道家,但太上忘情卻讓他感覺到恐懼,如果沒有了感情,他還是他麽,他還能回去麽。林誌寧不知道,但他不敢賭,也不願去賭。


    山下呼喝的聲音未絕,男兒女子悲泣咒罵求饒的聲音猶在耳中,林誌寧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武道的盡頭,是太上忘情,那他便舍棄這種武道,另尋他路。


    多日修行養成的心境,一朝被他徹底丟棄,眼中的淡漠急速退去,憤怒、興奮等神色漸漸濃烈起來,許久不見的血色,逐漸在眼中匯聚。


    一聲驚天動地的嘯聲響過,林誌寧已經來到山腳,如同一道青色流光閃過,他或抓或指,或拳或掌,在兵士中一閃而過。


    當他負手而立,站在村頭之時,那些作亂的兵士,一個個眼神迷茫的倒下了,他們隻聽見一聲長嘯,然後就隻知道身體傳來劇痛,其他的,再也沒有了,死人是不會有太多的感受的。


    林誌寧動手太快,也太狠太絕,作亂的兵匪,不論是將領還是普通兵士,都沒想到,林誌寧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


    山村中幸存的百姓,也驚懼不安的看著這個救命恩人,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正是邪,也不知道這個人有什麽來頭,即使林誌寧救了他們,他們也不敢親近他。


    他們隻看到他來到這裏,兵士們就都倒下了,而他眼中的血色,比殘忍殺戮的兵士,讓他們更加害怕。


    林誌寧停下,不是想要聽到這些百姓的感謝,也不是想要看看,是不是還有漏網之魚。而是這番殺戮讓他感覺高興,不是因為救人,也不是因為殺人,而是他在其中感覺到了自己情緒的波動,這種憤怒,這種興奮,這種暴虐,讓他感到高興,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如頑石,如草木的神。


    即使他因此破碎了這段時日好不容易修養出來的心境,即使他感覺天地對他疏遠了幾分,即使他依然感受到《太陽真火經》對他的影響。


    突然,一連串笑聲響起,這笑聲中有狷狂,有興奮。在村民驚愕的眼神中,林誌寧化作一道虛影,消散在原地。


    卻是林誌寧想清楚了,太上忘情又何嚐不是一種魔障。因美女親近而沾沾自喜又如何,因美女漠視而失落又如何,為武功高強而猖狂又如何,為技不如人而沮喪又如何,為酒色財氣而貪婪又如何,為處處受製而悲憤又如何,這都是我的人生,這都是我的經曆。何必畏之如虎,又何須修身養性,拒之千裏。


    率性而為,即使碰的頭破血流又能如何,我隻追尋我的武道,旁人讚譽,與我何幹,旁人道途,也不過是借鑒,倘若循規蹈矩,那是我追尋武道,還是我踏著他人武道之路前行。


    我必然桀驁狷狂,我必然踏上獨屬於我自己的武道之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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