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抽調到各災區監督賑災事宜的監生中挑選出十名表現優異者實授七品官職的諭旨,在京報上刊出後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一眾監生自然是歡欣鼓舞,貞武發出這道諭旨足以說明他們每日記述的災區見聞確實能夠直達天聽,而且還引起了朝廷足夠的重視,一個個不由的興致高漲,對所在地方的賑災事宜的監督更為上心,對其他各方麵也大為留意,進行係統的觀察和記錄,一個個都憋足了勁爭搶那十個實授七品官職的名額。


    如此一來,遭災的各省、府、州、縣的地方官員不由的叫苦不迭,不僅要一手親抓各項賑災事宜,還得抽出時間兼顧其它,官聲不好的,手上有冤案的,火耗銀子收高了的,驛站、道路橋梁、學宮破敗的,都紛紛趕緊想法子善後,有的甚至不惜倒貼錢,烏紗帽與銀子孰輕孰重,他們自然是分的清楚。


    這些工程反過來極大的促進了各地的以工代賑,此次賑災本就錢糧豐足,各級官員迫於形勢不敢層層克扣,一眾油滑小吏亦是見風使舵之輩,哪會笨到頂風做案的地步,最多也就是利用職權玩點小手腳,不論是施粥、施藥、施衣、施錢皆是嚴格按照標準,絲毫不敢含糊,沒人願意為這點小利丟了差事。


    如此一來,賑濟錢糧足有八成以上落入災民手中,比以往的賑災要多出一倍不止,最高興的莫過於災民了,不僅是賑濟到位,糧食充足,而且務工的機會多,再加上‘四大恒’賑荒無息放貸的宣傳,所有災區的民心都相當穩定,未提前逃荒的百姓基本都是聚集在境內的城鎮。


    北方各省災荒連連,朝廷的賑濟次數亦不少,但如此實惠的救災賑濟,百姓們還是頭一次遇上,災時能糊口,有活幹,災後還有無息借貸,如此周到體貼,一眾百姓自然是感恩不盡,對新君貞武爺皆是交口稱頌。


    三月二十三日,天津,三岔口。


    三岔口碼頭是漕運、鹽運樞紐,亦是商賈雲集、五方雜處之地,百姓商賈皆是沿河而居,形成了以港口碼頭為中心的商埠,港口解凍之後,每日進出的船隻皆是高達上百艘,堪稱是天津最為繁華之地。


    今年因為北方各省春旱,北上船隻盡皆是裝運賑災之米糧,不過也有例外,兩大六小八艘插著青底金龍旗的福船緩緩靠進了碼頭,這支船隊一路上分外引人注目,一眾在碼頭上討生活的都是微覺詫異,這時節正是海貿旺季,這種適宜遠海航行的福船正是下南洋的黃金時節,怎得卻跑到天津來了?


    船上插的金龍旗,在海上,在碼頭上的討生活的人都是分外熟悉,那是大清皇家海軍頒發的驗明身份的令旗,如今在大清的海麵上航行的船隻若是沒插金龍旗,出海就會被海軍當做海盜船隻擊沉。


    當八艘船隻靠上碼頭,從船上下來幾個發式、服裝皆異於大清,說話也聽不懂的水手之後,碼頭上一眾人才意識到這六艘船是前來朝貢的藩屬國的使節船,這可沒他們攬活的份,一眾人都一哄而散,此時碼頭上繁忙無比,他們可沒時間和精力瞧熱鬧,見多識廣的都知道那是琉球藩國的使節團。


    來的八艘船並非琉球的,而是分屬琉球和日本兩個藩屬國,琉球的使節是封祿大夫程可正,日本的使節也是熟人,江戶幕府輔佐幼君大臣新井君美,兩藩屬國的來意皆是一樣,前來上表請封。


    日本是新歸附的藩屬國,自然是要譴使來京上表請求冊封倭王和將軍,而琉球卻是國王尚敬繼位之後未及請封,江戶一戰,琉球雖無功勞也有苦勞,更是見識了清國海軍的強盛,特意譴使前來請封,一則是以示隆重,二則也是想要訂購戰艦,隨便撈點好處。


    新井君美並未急著下船,而是站在船頭打量著天津的繁華,一路沿海河而上,沿河兩岸停的密不透風的船隻讓他極為震撼,眼前所見的繁華景象超出了他的想象,比他收到的情報所描述的景象更勝幾分,他不由冒出了與清國互貿的念頭,日本國內現在是閉關,要想打破這種現狀,由清國提出互貿則最為理想,可清國願意嗎?


    當看到停泊在碼頭的船隻卸載的都是稻米,新井君美眉頭不由一皺,難道清國北方遇上了災荒?這可不是好消息,他急忙吩咐道:“譴人去碼頭打探一下,清國北方是否遇上了災荒?順帶探聽下米價,以及他們的金銀兌換比。”


    下人鞠躬退下後,新井君美望著一片繁忙的碼頭,卻是暗歎了口氣,此番出使大清,之所以由他親自領隊前來,一則是因為他通曉禮學、熟悉朱子禮儀,二則是巨額的戰爭賠款,使的江戶幕府出現了極為嚴重的財政危機,各地大藩蠢蠢欲動,已經危及到幕府的統治,此次出使,他是尋求幫助而來,至不濟,也要將戰爭賠款緩一緩。


    若是清國真是遇上了災荒,這個時候提出暫緩戰爭賠款,清國的皇帝隻怕不會同意,那隻能是尋求幫助了,支援火槍火炮,可能性極小,派兵倒是有可能,卻又擔心請神容易送神難,正在左右權衡,探聽消息的武士已經趕了回來,躬身稟報道:“稟大人,清國北方數省確實是發生了嚴重的春旱,如今天津的米價在一兩四錢銀子一石,金銀匯兌在一比一十六左右。”


    災荒之年,米價才一兩四錢銀子一石?新井君美不由微微怔了一下,這個價位可是比起康熙在位時還要低,這個貞武果然是治國大才,看來,用糧食折抵白銀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想到這裏,他暗歎了一聲,清國不僅疆域遼闊而且物產豐饒,即便是遇上災荒,也能南北照應,這物價實是太低了,災荒之年的糧價都比日本要便宜幾倍,可惜清國嚴禁糧食出海貿易,否則開通兩國互貿的話,僅是糧食一宗貿易,幕府就能夠徹底穩住局勢。


    直隸總督施世綸很快便聽聞了琉球、日本兩藩屬國使節團抵達的天津的消息,他如今一天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心思去接見使節團,隻是按規矩命人將使節團安置到驛站,並派出兵丁護衛使節團安全,忙完之後,又給貞武寫折子稟報此事,譴人快馬送往京城。


    呆在紫竹林的老九胤禟聽的這消息心裏不由一喜,日本的使節團到了,那和親的二十名日本公主、姬什麽的也應該到了,老十四可是答應送他兩個的,不知道這日本女人和大同婆娘哪個會更勝一籌,仰或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很快,他的心思就轉了開來,日本稱臣納貢、譴使請封、送公主和親這對朝廷可是大事,更難得的這些全是老十四的功勞,京師必然要大舉慶賀,老十四會不會籍此對一眾兄弟進行封賞?


    如今已是三月底了,已足足旱了兩個月之久,說不定近期可能就會下雨,那可是喜上加喜,還不止這兩件事,聽說,北洋艦隊在三月底也會抵達天津,這更是大喜事,不行,得趕緊把手頭的事情安排好,老十四隨時有可能召有回京。


    京城。


    乾清宮,貞武批閱完奏折,呷了口茶,才三月底,竟是有些酷熱了,他偏頭望了一眼窗外的陽光,起身在殿內舒展了一下身子,而後步出殿外仰頭望了一眼一碧如洗的蔚藍天空,眉頭卻是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


    守侯在殿外的幾個太監見他出來,早就不言聲的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跟在他後麵的包福全見貞武仰頭望天,知道他是憂心旱情,也不敢胡亂開口,陪著小心的肅立著。


    貞武在殿外台階上站立了一陣,才道:“去宣欽天監監正紀利安,五官靈台郎張顯望兩人覲見。”說完,他便轉身進了殿,在殿內緩緩的踱著。


    從富寧安、噶敏圖、賴都、揆敘等人和北方幾省的大員上的奏折、密折以及監生的日記來看,各災區的賑濟事宜處置的井井有條,民心也算安穩,隻是這天何時才會降雨?


    想到這裏,貞武不覺微微有些焦躁,雖然目前形勢尚好,可這都是大筆的銀子砸出來的,災區每天的錢糧消耗是相當驚人的數目,若是再有十天半月不下雨,這募集來的銀子可就該見底了。


    此番賑災募捐,由於有京報廣告的**以及鹽商的大筆輸捐,募集的銀子著實不少,高達一千二百餘萬兩,堪稱創下了大清募集之最,不過,這一千二百餘萬兩銀子足有七百萬是各地鹽商的總會輸捐的,加上自個捐了二百萬,真正是民間輸捐的隻有三百多萬。


    而鹽商之所以肯大出血,不外乎是國家太平了二十餘年,他們攢足了家底,亦有可能是欲革新鹽政的消息傳了出去,鹽商們急著表忠心,他這次算是真的見識了鹽商的財力,對於鹽政革新他也打算再仔細的掂量一下,這些個鹽商等於是皇家的小金庫,也難怪康熙對鹽政弊端視而不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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