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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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謹容從林玉珍的院子裏出來,已是午後,荔枝見她慢吞吞,不緊不慢地走著,便勸道:,“奶奶,隻怕二爺等著您一起吃午飯呢,走快一些?”


    林謹容道:“我累了,走不快。”


    荔枝抿了抿唇,也就不敢再勸。二人慢悠悠地沿著青石板路走了一歇,忽聽有人在身後喊道:,“四妹妹!”


    林謹容回頭去瞧,隻見陸綸穿了件石青色的綿袍,虎背熊腰,像頭熊似的站在不遠處,兩條蟲似的濃眉歡快地跳動著,朝她齜牙咧嘴地笑。


    荔枝就低聲抱怨:“這五少爺,怎麽還能叫您妹妹呢?這麽久不見,光長個子不長心眼。”


    林謹容倒是心情大好,笑道:“五弟,不是說你在聚賢閣讀書麽?


    怎地有空出來?”


    “好呀,這回你倒是變成我嫂子了,五弟喊得可真順溜。”陸綸大步朝她走過來,笑道:,“二哥去尋祖父,祖父嫌我在一旁讀書太吵,聲音太難聽,就把我趕了出來。二哥讓我和你說,他不回來吃午飯了,讓你不要等。你這兩日都在做什麽?我從昨日早上開始,就沒遇到過你。”


    荔枝便道:,“五少爺,我們奶奶剛進門,怎麽敢到處亂走?求您別再叫她四妹妹了,人家會說我們奶奶不端莊的。”


    陸綸難得的紅了臉:,“不喊就不喊。”


    林謹容見他紅臉,不由暗想,終於在開竅了。


    忽見陸綸為難地摸了摸頭,1卜聲道:,“我剛才聽說,她們給你氣受了?唉你呀,可真是夠為難的。我想幫你,卻不知該怎麽幫你,這樣罷,你若是要我做什麽,隻管讓人來和我說,我住在東麵那座種了杏huā的院子裏,就算是我不在,和小廝說也是一樣的。千萬記住了。”


    這家裏,誰說心疼她擔心她,想幫她,她都不見得會有多相信,隻有陸綸,說一是一,鐵錚錚的男子漢,她從來不懷疑。林謹容的心裏由來一暖,笑道:“你是故意吵鬧祖父,想被他趕出來的罷?”


    陸綸笑道:,“被你猜中了。”然後賊兮兮地道:,“我總覺著你和從前比起來就像變了個人,要是從前你一定在哭,這會兒卻在笑。


    你吹塤、點茶、做生意都那麽厲害,是遇到什麽奇人了吧?你和我說嘛我一定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就想拜他為師,學個一照兩式的。”


    荔枝撲哧一聲笑出來:,“五少爺是在編故事吧?”


    陸綸傻傻地一笑:,“沒有啊?”


    ,“哪有什麽奇人?我喜日關在家裏,就算是真有,又哪能碰得著?”林謹容情不自禁地撫了撫有些發熱的臉頰,正色道:“五弟你好好跟著祖父讀書罷,不要再去想從軍的事情了。”


    陸綸怔了怔,有些不高興:“你怎麽也和他們一樣?從軍怎麽了?


    我就要去考武舉,將來考武狀元,做將軍!一定要!”想了想,又咬著牙加重語氣:,“一定要!非得要!”


    若他果真是去考武舉,去從軍那也就罷了,可是他沒有,他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還因此送了性命。隻要他能改變這個願望就能保住他的性命。可這人是個強人,輕易撼動不了隻能循序漸進。早前她本是打算在關鍵轉折那一年再給陸家送信阻攔他的,可既然陰差陽錯中她又嫁進來了,不如從現在就開始說動陸綸。


    林謹容笑道:,“我不是阻攔你啊,多讀書好啊。有勇有謀嘛,你讀好了書,也〖自〗由一點……”


    “別,快別說了,你後麵要說的我都知道。讀書,我這今年紀了,還能有什麽大成?”陸綸一雷生怕林謹容再勸說他的樣子,匆匆忙忙地和林謹容告辭:“我就是特意來和你說這個,我走了啊!”言罷一溜煙跑了。


    荔枝盯著他的背影道:,“這五少爺,真不像是這家裏的人。這年紀了,還這樣風風火火的,沒心沒肺的,好像什麽事都和他沒關係。”


    林謹容沉聲道:,“荔枝,他可以相信。你和她們說,無論如何,對五少爺都一定要尊敬。”


    荔枝不明所以,但見她不像是開玩笑,便認真記下不提。


    天色將晚,林謹容極認真地將手裏的信紙提起來迎著風晾幹,然後裝入信封封好,提筆端端正正地在信封上寫了“楊茉”兩個字。


    “給誰寫信呢?”陸緘信步進來,手裏還舉了枝新砍下來的紅梅。


    林謹容瞥了他手裏那枝紅梅一眼,把信封對他揚了揚:,“楊茉。


    聽說要生產了,備禮恭賀她。”


    “取個玉壺春瓶來養著。”陸緘把紅梅遞給豆兒,回頭問林謹容:,“楊茉是嫁在哪裏的?


    林謹容道:,“信州,具體哪裏不知道,每次我給她的信和東西都是委托吳家的人帶過去的。


    “這次還是要讓人送去吳家?這麽厚?”陸緘走到林謹容身邊坐下,探手去拿她的信封,林謹容手一縮,睜圓了眼睛警惕地道:,“都是女人的私房話,而且也封好了。”


    陸緘鮮見她這樣子,不由微笑道:,“我怎會看你的信?就是想看看你寫的字如何。”


    心情好得很嘛,是陸老太爺準備出手了吧?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想必接下來塗氏就該要死要活了,就看到時候你是不是還笑得出來。林謹容漫不經心地道:“我的字寫得再好也比不過你。信州那地方你熟麽?”


    清婉、流暢、瘦潔,寫得不錯,陸緘的目光牢牢粘在信封那幾個字上:,“信州沒有去過,我們那時候是在江州,後來又去了洪州。”


    林謹容便不再言語,將那封蔣仔細鎖在妝盒裏,又叫荔枝進來,開了箱籠取送給楊茉的東西,陸緘在一旁看著,但見裏頭有對白玉壁,顏色晶瑩,便道:,“這玉看著不錯。”


    林謹容猜他是說這禮送得重,便道:,“她送了我一對金鑲羊脂白玉、


    頭釵做添妝,所以特意挑這個還她。”


    陸緘看她和荔枝認認真真地將各色小東西裝了滿滿一小匣子,然後又上了封條,顯見是十分重視楊茉。便又道:,“你還記得顧書癡麽?”


    林謹容想了半天才想起是他在清州時結識的人,便道:“記得。


    清州的那位?”


    “是。”陸緘見她記得,眼裏浮出幾分笑意,俯身過來:,“他去年得了一位大人的賞識,去河中府做幕僚了。”


    林謹容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和她提起顧書癡來,便隨口道:,“那他家的生計就能解決了。”


    陸緘笑道:,“是,我很替他高興,前些日子他托人給我寫了信來,邀我有空去他那裏玩。可惜我去不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興許你能去那邊做官也不一定。”林謹容站起身,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


    陸緘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想留京。到時候帶你一起去。”說了這句話,就快速起身接過豆兒手裏捧著的紅梅,問林謹容:,“你覺著放在哪裏好?”


    林謹容想也不想地道:“放在你的書桌上吧。你看書的時候也清新些。”


    ,“留給你吧。我明日就去聽雪閣讀書了。”陸緘起身把huā瓶放在了照台上,背對著她道:,“適才祖父誇你了。”


    林謹容扯了扯唇角:,“我以為會挨罵。一直就在害怕。”


    “”他可沒看出她有半分害悄的樣子,陸緘忍了忍,道:,“他老人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會親自安排人給六弟調理身子,再親自教導六弟一段日子,若是諸先生願意收,就把六弟送過去。若是諸先生不收,另外給他找個書院,讓陸綸跟著去陪他。”


    ,“那就好。飯菜來了,洗手吃飯吧。”林謹容起身洗了手,指揮丫頭們布桌擺飯,照例地親手給陸緘添飯送筷,一絲不芶,體貼周到。


    剛坐下來就見陸緘給她夾了塊炙雞,看著她道:,“是我們家廚娘的拿手好菜。”


    林謹容默了默,把筷子伸向她麵前的那盤蒜泥白肉。還未夾起,就聽陸緘低聲道:,“我不愛吃那個。”


    林謹容頓了頓,收回筷子,轉而夾了點筍俯過去,吞藥似的吃那塊炙雞。


    陸緘垂著眼吃了,又給她夾了塊炙雞。


    林謹容實在忍不住,道:,“我不愛吃這個。”


    陸緘就又夾了回去,朝她一笑:,“我也不愛吃筍俯。聽說你愛吃乳羊肉?明日讓廚房做一點。”


    林謹容低聲道:,“不必,有什麽吃什麽。”


    陸緘點點頭,不再言語。


    少傾飯畢,荔枝伺候林謹容洗手漱口,低聲道:,“奶奶,二爺既然和您說那炙雞是廚娘的拿手好菜,而且一上桌就給您夾,夾了一次又一次,說明他喜歡。您為何不也夾一塊給他?”


    林謹容恍然大悟狀:,“我沒想到。下次給他夾。”


    “那您一定要記得啊。明日奴婢就去打聽打聽,二爺都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荔枝無奈地歎了口氣。投桃報李,林謹容替陸繕排了個去處,才會有了這枝紅梅,陸緘主動夾了炙雞,想得到的絕對不止是那點筍俯。罷了,慢慢來吧。目前林謹容做的已經比她早前想的好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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