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情緒混亂得猶如一鍋燒焦的八寶粥,但素素下意識知道,光靠速度,她是絕對拚不過海洋的,所以借著走廊上的熙熙攘攘,她好似一隻落荒而逃靈巧的兔,避開電梯,從一側樓梯快步走了下去,躲在一樓的廁所裏。


    海洋從沒有過這樣的焦急慌亂,這個素來低調內斂的簡家二公子,在k市他們這高幹子弟圈裏,是以沉穩有能耐出了名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如今卻因一個女人,慌了手腳。


    連一絲基本的判斷力也無,他是那樣的手足無措,見電梯門緩緩關上,衝上去瘋了一樣地按,不顧旁邊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喂!小夥子,有什麽事那麽急啊?”


    “再按下去,電梯要按壞的!”


    眾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出言阻止。


    海洋又瘋了一樣,衝到走廊另一頭的電梯,走入擁擠的電梯裏,看著指示燈提示一層層往下,等得心急如焚。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可是卻沒有他要找的那個人丹皇毒醫。


    “素素……”他低低地喃。


    高大英俊的他垂頭站在那裏,仿佛瞬間變為了一座讓人離不開目光,卻也散發出陣陣寒氣,阻止任何人靠近的男性雕像。


    雖然是十一月,但這天天氣還是格外晴朗,隻是比之前添了幾許寒氣。


    明朗歡快的陽光灑在醫院門前的花圃上,還有海洋的身上,站在門口中央,他的身周有陸陸續續的人流左右穿梭而過,但心卻漸漸降溫,他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從他身體裏跑出去了。


    ――好空,好冷。一片茫然。


    那東西再也回不來了嗎?


    將右手放在左胸口,那裏有點疼,他皺了皺眉頭,右手漸漸蜷縮成拳,搖了搖頭,他倏然飛快地往外麵街道上衝去。


    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很快找回唯一摯愛的她,讓她重新回到他的體內,做那根不可或缺的肋骨。


    素素其實早就走了出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偷偷地看著這個熟悉英挺的背影,捂著嘴,眼圈通紅。


    看著他憔悴失落的背影,她是多麽痛恨自己之前的遲鈍。


    見他走了,她才敢跟著出門,叫了輛出租車。


    回到自己住處所在的大廈樓下,她小心翼翼地觀望了一會兒,才敢上樓。


    迅速地收拾了一些貼身衣物和錢,帶上身份證和卡,她就這樣拎著一個小包離家出走了。


    怕被海洋發現自己的行蹤,她連自己的車都不敢開走,而是叫了車,讓司機送自己到k市的火車站,她隨意地買了一張最快啟程的動車票,不管去哪兒,她隻要能暫時離開這裏就好。


    上車前,她給她媽發了一條短信,說自己和海洋鬧了一點小矛盾,想一個人靜靜地出去散心幾天,很快就會回來。她知道不那麽說,她媽是不會相信的,畢竟她和海洋還在熱戀中,如果不是鬧情緒,怎麽可能一個人出去旅遊。


    坐在座位上,環境整潔明亮的車廂裏,兩側風景如畫快速閃過,陽光點點如金照射進來,她的心情卻是如此的雜亂暗沉。


    打開扶手那可折疊的塑料小桌子,她趴在上麵裝睡,一幕幕鏡頭卻從眼前閃過。


    今年那場夏日的暴風雨,海洋開車過來接她,雷雨夜裏,她與他交心,陳年的傷痛記憶因他撫慰熱情的吻,漸漸結痂緩解。


    她還記幫他刮胡子的那個清晨,薄曦籠罩著他倆,那種寧靜悠遠,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


    他說過要將她這些年錯過的浪漫,都還給她,他真的都做到了。


    海洋總是對她這麽疼愛,無條件地保護著她,寵著她,愛著她,幾乎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連帶他對她的家人,也是這樣的關懷,愛屋及烏。


    ……


    不能再想下去了,窒息憋悶的感覺,讓她仰起頭,望著窗外的景色,一顆顆樹木接連從眼前閃電般倒退劃過,記憶也是這樣固執地不肯停止。


    求求你,老天爺,給我一塊黑板擦,擦掉我腦子裏的所有記憶吧!素素在心裏默默許願。


    到了站,素素根本不想去記住這是哪座城市。


    她一個人,毫無目的,茫然地在大街上走著,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冷血老公太溫柔。


    一整天,她滴水未進,從白日走到黑夜。


    不知不覺,竟被她走上了高速公路,車輛川流不息,擦著她身周飛馳而過,本就氣溫很低的寒夜裏,車輛卷起的冰冷夜風凍得隻穿了一件薄外套的她瑟瑟發抖。


    很危險很寒冷,可她卻顧不上了。


    她用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想象那是在母親的懷抱裏,冷風吹得她臉發麻發木,可大腦卻越來越清醒冷靜。


    海洋、沈翟、薛衣冰、鄔城安,房間裏令她頭腦發暈、渾身發熱的奇怪香氣,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連上了。


    尤其是偶爾那麽一霎那,似乎有個畫麵在腦海裏閃現,那是沈翟,壓在她身上。她不知道這是記憶片段的突然覺醒,抑或是僅僅出自於的她的胡思亂想,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背叛了海洋。


    她是那麽厭惡背叛,父親對母親的背叛,秦昊宇對她的背叛,無一不在她身上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痕,或重或淺。


    而如今她這個最痛恨背叛的人,卻背叛了自己最深愛,希冀與之一起幸福生活一輩子的人。


    天大的諷刺,莫過於此。


    “媽,媽……”她流不出眼淚來,在高速路上痛苦地低喚著媽媽,嗓音微微發顫,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又像一個在他鄉辛苦打拚的浪子,不管年紀多大,多有成就,寂靜的夜裏總是有片刻茫然,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裏,心安處又是哪裏?


    黑暗的童年似乎又籠罩在她的頭上,她的堅強淡然毫無用武之地,頃刻間被打得支離破碎,班裏似乎又響起了幾聲嘲笑:“哈哈,你們看,成素素是不會哭的,她肯定有病,你們去打她,拉她褲子,往她鉛筆盒裏放毛毛蟲!沒關係,她爸媽離婚了,沒人管她的!哈哈哈!快呀快呀!我要看她哭不出來的樣子!嘿嘿嘿!”


    素素不知道,這時候的k市,沈翟也無意中發現了她不見的事,他本是有事尋她,可卻完全找不到她,住處不在,她爸媽家裏不在,學校也不在,電話關機,隻她媽那裏收到了一條短信,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一個沈翟,一個海洋,為了尋她,差點將這座城市翻了個底朝天。他們倆卻有默契地,暫時不將這事兒告訴蘇韻,怕她擔心。海洋在這種時刻,還要強裝笑臉,向蘇韻認錯,說自己不該惹素素生氣。


    黎明之光,應該是帶來希望,可此刻走下高速路,不知不覺來到海邊的素素,卻完全感覺不到。


    “呼――呼――”秋冬過渡的海風鹹鹹的,很濕冷,白浪一波波卷起,衝向海邊的沙灘,繼而又緩緩退回海裏。


    “嘔――”走了一天一夜的她,嗓子眼幹澀難忍,肚子裏空得不行,腸胃裏沒有一絲油水,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刮胃一樣,疼得很,偏偏海風裏夾雜的鹹腥味讓她的孕吐又冒了出來,更為難受。


    她苦笑著摸了摸有絲絲脹痛的肚子,沙啞地道歉:“寶寶們,是媽媽對不起你們,媽媽錯了,不是你們的錯,都是媽媽的錯,你們可以原諒我嗎?”


    一步步地,脫下鞋子,她光著腳丫向海岸線走去,每一步邁出去,她的心都如同踩在釘子上,鮮血淋漓。


    海洋鬢角的白發,眼裏的掙紮傷痛,尤其是酒店早晨他的隱忍,那一些些回憶,讓她心疼懊悔。


    “海洋!海洋――”她雙手往後,彎著腰,頭衝前,大聲向著這廣闊無垠的海洋傾訴,“為什麽?為什麽?求求你告訴我為什麽!”


    就算不是故意的,她也無法原諒自己,永遠都無法原諒,居然認錯了最愛的人,竟然背叛了他,和沈翟做了那件事誤入官場。


    命運是如此無情冷血,愛捉弄人:父親和薛紛梨發生過的齷齪,同樣一幕,在身為女兒的她和沈翟身上可悲地相似重演。越是想要和父親不同,卻被命運的漩渦往溝裏帶。


    哪怕自己沒有懷孕又怎樣?素素笑得淒涼,背叛就是背叛,不管有沒有留下證據,她都給最愛的人頭上,帶上了一頂可笑的綠帽子。


    她第一眼見到海洋,就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他們之間的相互吸引是如此自然,如此默契,說是天生一對也不為過,可正因為那麽相愛和了解,所以她更明白,在愛情上,海洋是多麽地專一純淨,難能可貴。他是有愛情上的精神潔癖的,沒人比她更清楚,因為她也有。


    也許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她這一刻的心情,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慰,她隻知道,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難道她忍心和海洋繼續在一起,甚至和他結婚,讓他天天麵對著痛苦的根源,長年累月,日日折磨著他的心嗎?直到他或她再也忍受不了,提出離婚,或是兩人都裝聾作啞,繼續相愛,直到這一輩子的終結嗎?


    如果她足夠自私,足夠無恥,那麽她可以。


    正是因為深愛,他和她黏在一起。


    恰恰也正是因為深愛,她必須狠下心,徹徹底底地離開他的世界,哪怕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哪怕兩個人的心,都會被對方扯成碎片,狼狽不堪,鮮血汩汩。


    水已經漸漸漫過了她的小腿,來到她的膝蓋之上。


    “喂!快回來!”有個中年的大叔突然衝過來,拉住素素,痛心疾首地勸說,“哎呀,你怎麽做這麽危險的事,不會是想尋死吧?發生什麽傷心事了?這年紀輕輕的。”


    “大叔,我沒事,”素素淡淡一笑,唇邊笑靨如花,仿佛彼岸花盛開的接引,“我沒想過自殺,你放心,我隻是想研究一下,這天氣裏,海水到底能有多冷。”


    “哎呀,大冷天的,什麽不好研究,偏偏好奇這個,快跟我上去!幸虧我今天莫名其妙想出來溜溜,開車逛到這裏。”大叔擺明了不相信,直拉著素素往回走。


    素素苦笑,順從地跟在大叔身後,默默地走。


    她真的沒有想過自殺,並不是她不敢,而是她從未起過這個念頭。


    生命是如此的寶貴,她有家人,有深愛的人,有朋友,有肚子裏的雙胞胎寶寶們,還有她自己這顆不斷跳動的心。


    當她媽將生命賜給她的時候,她就注定了要一輩子珍惜。


    即便愛情沒了,或是一切都沒了,她也絕不至於放棄自己寶貴的呼吸與心跳。


    剛才她隻是想靜靜地一個人站在海水裏,感受被海洋擁抱的味道。現在看來,也不行了,這位善良熱心的大叔估計是不會相信她的,她也不好意思辜負別人的善意。


    她笑著,鳳眼彎得很美麗,黑白分明,瞳眸清澈如鏡,眼淚竟然能滴落下來了。


    這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種心酸的幸福吧。


    作者有話要說:受不了了,作者要瘋了,我明天要多多更,趕快寫到溫暖的部分,不然我得難受死!


    沈翟,快來救你幹娘!我需要你啊啊啊!救我脫離苦海吧。


    我當初一定是瘋了,才會在大綱裏安排這麽一出。t^t求各位女漢子和軟妹紙救我,求安慰求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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