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見她開溜,立刻扔下紫蘇,兩手一扒拉,把人群嗐出一道口子,跟了上來。


    杜蘅這時已站在了賣河燈的攤位前,見攤上各種河燈精巧別致,尤其有幾款動物造型的,更是栩栩如生,可愛之極。


    攤邊圍了一大堆少年男女,各個都愛不釋手,卻鮮少有人提燈離去。


    仔細一瞧,原來每盞河燈上都貼了燈謎,射中謎底者方可購買。


    那些官家小姐少爺自恃身份,不肯到街上跟人擁擠,大多在包廂雅坐裏,居高臨下觀景榧。


    來夜市裏閑逛的,絕大多是市井之人,讀書識字的並不多,會猜迷的更少。


    何況,攤主誌不在賺錢,謎麵製得十分雅致,沒有一定的水平,還真猜不出來。


    “小姐!”紫蘇這時已經趕過來,指著那盞玉兔燈連聲嚷:“我要這隻兔子啦!墼”


    “沒出息!”杜蘅取笑一句,轉過頭問攤主:“多少錢?”


    攤主見她穿著不俗,氣質清雅,精神一振,有心白送,怕她猜不中,忙換了一個簡單的謎語:“今日還未開張,小姐若射中謎底,此燈白送。”


    路人便起哄:“看到漂亮姑娘,就換容易的,好沒道理~”


    “喜歡人家就說唄,沒準能招你做個乘龍快婿~”


    杜蘅一看,謎麵是“宿鳥戀枝頭”,打一字,倒也不是太難,笑道:“是個梟字。”


    攤主連忙把燈取下來,遞給她:“這盞玉兔燈,是姑娘的了。”


    “紫蘇,給他十兩銀子。”杜蘅不肯占他便宜,淡聲吩咐。


    紫蘇掏了銀子,喜滋滋地把燈提在手裏,炫耀地在初七麵前一揚:“看到沒?哼!”


    “走吧~”見路人越圍越多,杜蘅不欲多留,轉身要走。


    “我要這個!”初七指著老虎燈,不肯挪步。


    杜蘅瞥了一眼,那盞老虎燈用彩色琉璃所製,身子肥而短,額上刻個“王”,看起來非但不顯得凶猛可怖,反而憨態可掬,的確很惹人喜愛。


    “小姐,有沒有興趣再猜一次?”攤主不舍如此清雅的麗人就此離去,笑眯眯地把燈取下來,大聲把謎麵讀了一遍:“春盡雲端月如鉤,打一字。8”


    杜蘅略略思索片刻,已有所得,微微一笑:“醃~”


    “讓開,讓開!”粗魯的呼喝聲響起,淹沒了她的聲音。


    兩名高大的護衛,分開人群,護著一名少女款款而來。


    那是個絕色少女,緋色衣裙,鴉鬢雪肌,裁玉為骨。一雙妙目泠泠如皓月清輝,渺渺似石上清泉,流波萬種,碎玉爍金。美豔不可方物,卻又從骨髓裏透出絲絲清寒之意,讓人不敢逼視。


    人群***動起來,隨著她的走近,漸漸安靜得針落可聞。


    夏雪!想不到重生後第一次見麵,會是在七夕的街市相逢!


    “小姐!”紫蘇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臂。


    杜蘅渾身一僵,全身血肉寸寸凝固……


    “醃~”女子柔和的聲線,軟軟糯糯,似江南小調,又仿佛被細雨打濕,綿綿邈邈,嫵媚之極:“組字謎。雲端,雲字上端取二橫;春盡,春去除上麵二橫,餘下大、日;鉤,用筆畫豎彎鉤;月用原形。合而為醃。”


    說罷,傲然一笑:“我猜得可對?”


    攤主看得幾乎呆掉。


    “大膽!”侍衛怒聲喝叱:“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攤主驀然一驚,回過神來,瞥一眼杜蘅,尷尬地搓了搓手:“這……”


    在她之前,杜蘅已給出答案,旁人或許沒有聽到,他是攤主卻不好抵賴。


    “我們走。”杜蘅不欲做無謂爭執,拉了紫蘇轉身離去。


    初七二話不說,摘了老虎燈抱在懷裏,抬腿就走。


    “且慢~”夏雪柳眉一凝,柔聲道:“把燈留下。”


    “我的。”初七抱著燈不撒手。


    “姑娘好生無理~”夏雪嗔道:“我既猜中燈謎,這燈便該是我的。何況,你分文不付,與強盜何異?”


    路人見她生得美貌,骨頭早酥了一半,又聽她說得在理,紛紛指責初七。


    “說得對,有本事自己猜,猜不中強搶可不成!”


    攤主嘴唇翕了翕,想要說人家也猜出了答案,麵對眾怒和兩名身佩鋼刀,明顯是官家護衛的人,終究沒敢吭聲。


    “我的!”初七再次重申。


    夏雪的臉上浮起一絲慍怒:“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真不要臉!”人群發出陣陣譏笑聲。


    初七抬眼一掃,見杜蘅和紫蘇已混進人群,越走越遠,心中焦躁,一把將她推開:“走開!”


    “啊~”夏雪萬料不到大庭廣眾之下,竟有人敢對她動粗,猝不及防,差點一跤跌倒在地。


    幸得身後琉璃反應快,一把攙住了她,才免於當眾出醜,卻也是嚇得花容失色。


    “放肆!”


    “嗆啷!”


    侍衛大喝一聲,一人拔出刀架在初七的脖子上,另一人強行去奪老虎燈。


    路人眼見要鬧出人命,尖叫著紛紛閃避。


    初七不耐煩地隨手奪過鋼刀,一拗,啪嗒,拗成兩截,順手往搶燈的侍衛頭上一敲,拔腿就追:“小姐,等等我啊~”


    “蠢貨,還不給我追!”夏雪大發嬌嗔。


    侍衛瞪著地上的斷刀和頭破血流暈迷不醒的同伴,驚得神魂出竅!


    一招,她竟然隻用了一招,就擊倒了兩人!


    他甚至,沒看清她是怎麽出的手!


    杜蘅胸中猶如冰侵火焚,拉著紫蘇低頭疾走,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停步,不要回頭!


    她怕停下來會忍不住折回去,將夏雪剝皮拆骨,敲髓吸血,讓她灰飛煙滅!


    紫蘇的手腕被她握得發青,強忍著痛,不敢嚷疼。


    眼角餘光,忽地瞥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從不遠處的銀樓裏走了出來,若再不製止,兩下碰了麵就尷尬了!


    無奈之下,隻得停了腳步:“小姐!”


    杜蘅頭也不抬:“什麽事?”


    “大小姐~”眼見杜荇牽著一名俊俏的年輕公子,笑盈盈地往這邊走來,紫蘇情急之下,一把將她推到了路旁。


    杜蘅驀然醒悟:“她身邊,有人?”


    “嗯~”紫蘇側過身子,努力往陰影裏縮,一邊又矛盾地伸長了頸子,努力朝杜荇的方向偷看:“是個年輕的公子哥,嘖,長得真俊!”杜蘅忍不住罵:“沒出息!”


    “我替他可惜,這麽俊的人,生生給大小姐糟踏了!”紫蘇攤開兩手,笑嘻嘻。


    “兩位,是要上樓訂雅座,還是在大堂?”耳邊,忽地有人問。


    “呃?”紫蘇傻眼。


    原來兩人情急之下,竟然避到了酒樓的門廊之下。


    聞著大堂裏飄出來的飯菜香,紫蘇的肚子“咕嚕”一聲響,臊得滿麵通紅。


    “樓上,靠窗的雅座。”杜蘅微笑。


    “好咧,兩位樓上請~”


    進了雅間,剛剛坐定,就見在初七呆頭呆腦,一路東張西望地找了過來:“小姐,別玩啦!初七找不到你,會被罵死!”


    兩人相視一笑,紫蘇探出半個身子到窗外:“初七,我們在這裏!”


    初七抬頭看到兩人,大喜過望,拔地而起,如一隻大鳥一樣飛了起來,直撲向二人。


    一時間,人群嘩然,紛紛駐足觀望。


    紫蘇駭然縮回雅間,雙手抱頭,尖叫:“你,你做什麽?”


    聲音未落,初七已經穿窗而入。


    杜蘅無語。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走門上樓梯,她倒好,直接用飛的!


    “小姐,菜齊了~”剛好小二推門而入,托盤裏裝著幾碟精美的菜肴。


    “你們好壞!”初七立刻氣憤地嚷了起來:“背著我偷偷吃東西!”


    小二愣住。


    紫蘇掩麵:“我不認識她~”


    “篤篤”兩聲輕響,常安小心翼翼地探了半顆頭進來,一眼望到杜蘅,立刻興奮地嚷了起來:“少爺,真是二小姐!”


    話未完,初七抄起一隻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扔了過去。


    呯地一聲,正中目標。常安應聲倒地……


    “常安!”下一秒,夏風走了進來,臉上驚喜尚未消褪,換成了驚訝。


    嗖地一聲,紫蘇反應不及,另一隻茶杯又飛了出去。


    饒是夏風反應敏捷,迅疾閃避,也給杯子擦破一道皮。


    “出去!”初七氣勢如虹,指著門大聲喝叱。


    杜蘅掩麵:這人我不認識,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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