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


    杜蘅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起來,轉過身:“小侯爺,早。”


    夏風一臉狐疑地走過來,溫柔地道:“怎麽不多睡會?”


    遠遠就看到杜蘅跟一個男子在一起交談,憑感覺兩人間的氣氛竟象是十分愉悅,走近了一瞧,竟然是石南。


    這人真莫名其妙,幹嘛有事沒事老在阿蘅身邊轉悠榛?


    他心中不喜,麵上依然溫和有禮:“石少東也來了?”


    石南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道:“嗬嗬,閑著無聊,來湊個人數。”


    夏風心知肚明,別院裏起碼有一半以上都未獲正式邀請,靠著別人的關係“蹭”來的以。


    事實上,杜荇杜葒都是他擅自做主帶進來的,自然沒權利說什麽。


    “早上霜重,怎麽不多穿點?”夏風說著,很自然地解了自個的披風往杜蘅肩上披去。


    石南眼睛微微一眯,含笑望向杜蘅,不無嘲諷:“小侯爺真是心細如發,二小姐好福氣。”


    杜蘅莫名覺著心虛,把披風脫下來:“我這就進屋去。”


    夏風也不堅持,提高了聲音叮囑:“辰時進山,跟杜荇和葒兒說一聲,別誤了時辰。”


    “回見。”石南搖了搖手,晃悠悠地進了相臨的院落。


    夏風心中一動,脫口道:“石少東請留步。”


    “小侯爺有何指教?”石南停步回頭。


    “你,住在這裏?”夏風上下打量著他。


    忽然有些懊惱,沒有早點想到這一招,提前打好招呼,倒讓這廝搶先一步,住到了阿蘅的隔壁。


    隻要一想到,接下來的數天時間,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都要與阿蘅比鄰而居,時時與她談笑風生,心裏就象堵了塊大石,悶得慌!


    “有問題?”石南笑覷著他,黑眸裏閃著莫名的火花。


    “我住在北院邀月閣,”夏風抬起手朝北邊指了指,道:“能否請石少東行個方便,與你交換住處?”


    富陽別院分東南西北四個大院,按照大齊的規矩,唯有大齊最尊重的皇室宗親或是外姓王爺才有資格入住南院。接下來依次是北院,東院和西院。


    雖然格局和陳設都相差無幾,卻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因此,隻要看他住在哪個院子,則親疏貴賤一目了然。


    按常理來說,他用北院的居所換西院的房子,隻要不是傻子,都會一口答應。


    “哦?”石南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笑了笑:“為什麽?”


    行仗勢欺人之事,偏還要裝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仿佛施了極大的恩慧,虛偽!


    夏風有些著惱,按捺了性子:“阿蘅是我的未婚妻,住到一起,方便照料。”


    看著他明明不喜歡自己,偏還要裝出風度翩翩的樣子來,石南覺得有趣地笑了起來。


    忽地往前踏了一步,向他勾了勾手指。


    夏風不疑有他,下意識地傾身過去,語氣仍然十分的溫和,卻隱含了鄙夷之意:“石少東有何需求?”


    商人就是商人,到什麽地方都脫不了那股銅臭味,永遠貪得無厭!


    “老實說,”石南詭秘一笑:“你想跟阿蘅住一起,不是為了方便照料,是為了方便偷窺吧?”


    “你!”夏風悖然變色。


    石南卻已哈哈大笑著,大步離去,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紫蘇端了飯菜進門,一件件往桌上擺,聽到熟悉的笑聲傳來,驚疑不定:“咦,我耳朵好象出毛病了,這笑聲好象石少爺!”


    杜蘅取了一粒湯包,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道:“沒錯,就是他!”


    “你們見過?”紫蘇一愣,手頓在半空。


    還是,這兩人根本早就約好了,就隻瞞著她一個?


    “你想多了,我也是早上出去散步,才知道他也來了。”她早該想到的,他連金蕊宴都能混進去,區區一個富陽別院,還真攔不住他。


    笑聲此時方歇,紫蘇搖頭:“笑得這麽囂張,不曉得又在拿哪個倒黴鬼開涮?”


    杜蘅不吭聲,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如果猜得不錯,夏風一定就是她嘴裏的那個倒黴鬼。


    奇怪的是,夏風被石南刁難,她竟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反而有一絲奇怪的痛快感。


    仿佛,鬱在心裏多年的悶氣,莫名地發泄出來,有一種酣暢淋漓之感。


    紫蘇默默地觀察著她好久,冷不防問:“小姐好象很高興?”


    “哪有。”杜蘅回過神,迅速否認:“隻不知那兩個人起來沒有?”


    不過,石南出現後,緊繃了一天的情緒,倒的確是一下子便放鬆了。


    他這人就是有這種討人厭的本事:就算天塌下來,也渾不當回事,照樣嘻笑度日。


    常常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同時,又生出種奇怪的安心感。


    似乎,隻要有他在,天大的事也能解決。


    紫蘇沒有多想:“我去看看。”


    杜荇和杜葒起得遲,此時尚在梳洗,杜蘅穿戴整齊便先出去等候。


    一聲響亮的口哨傳來,循聲望過去,見石南靠在牆上,腳邊一個包裹,雙手環胸,偏著頭一臉痞痞地望著她。


    見她看過來,石南笑嘻嘻地道:“喲,二小姐穿得這麽漂亮,是去赴宴呢,還是去聽戲?”


    聽出他話裏有話,杜蘅皺了皺眉,坦然承認:“我反正沒打算進林子。”


    所以,即便穿得累贅點,也沒什麽。


    石南一臉鄙夷:“都已經到了圍場,連林子都不進,你也好意思?”


    “我什麽都不會,進去隻會添亂。”杜蘅搖頭。


    “膽小鬼!”石南激將不成,改為慫恿:“有初七呢,怕什麽?實在不行,我委屈點,給你當個臨時保鏢,怎麽樣?”


    “我怕折了壽!”杜蘅不客氣地道。


    石南哈哈大笑,忽地抬手,扔了一樣東西過來:“接著!”


    杜蘅下意識便接在手裏,低頭一瞧,原來是他扔在腳邊的包裹,好奇地打開一看,竟是一套獵裝!


    大紅團花猞猁皮出風大毛刻絲的襖子,冰藍色鑲銀狐皮裙,紫貂毛的昭君套,甚至還搭配了一雙精致可愛的鹿皮靴子。


    “這……”杜蘅疑惑地抬眸。


    “換上。”石南吐出兩字,轉身踱了回去。杜蘅摸著光滑柔軟的皮毛,一時有些怔忡。


    有心想要還回去,負責打掃的婆子已經狐疑地向這邊張望,這麽貴重的衣服,總不能扔在地上吧?


    紫蘇見她捧了個包裹進來,立刻便迎了上來:“咦,哪來的?”


    杜蘅輕描淡寫地道:“石南送的,先收著,找個機會還他。”


    紫蘇打開一瞧,喜歡兩眼放光:“這麽漂亮的衣服竟要束之高閣?好歹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擱著豈非浪費?”


    “無功不受祿……”


    “得了,”紫蘇取笑:“石少東哪在乎這些?”


    杜蘅一想也是,收都收了,不穿豈非矯情?


    於是,換上。


    再出門時,剛好在院中與杜荇,杜葒兩人遇上,見了杜蘅這身漂亮的獵裝,兩人都掩不住妒意。


    杜荇輕哼一聲,直接昂首挺胸越過她往外去了。


    若不是被林月仙所騙,她本來可以打扮得比這賤人漂亮一百倍!


    杜葒勉強笑道:“二姐穿這身,好象換了個人似的。”


    一瞧那些皮毛,就知必是頂極的貨色,這一身怕是要花上千兩銀子吧?


    “嗯。”杜蘅無心搭理,索性磨蹭了半盞茶再出門。


    “小姐,這裏!”初七騎著四蹄踏雪,正等得不耐煩,見杜蘅出來,招手喚道。


    杜蘅慢慢走過去,卻不見石南,微微鬆了口氣的同時,略有些失望:“你一個人?”


    是了,那人從來都是信口開河,她竟然信了他的話,才是真的可笑吧?


    “握緊了。”初七說著,伸了手給她。


    “做什麽?”杜蘅一臉莫名,隻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失了重:“啊~”驚呼聲未絕,人已上了馬背。


    初七一手環住她的腰,另一手握著韁繩:“走了~”


    “喂,喂!”杜蘅身子一晃,往後靠在了初七的懷中:“等等……”


    初七哪裏肯聽?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箭似地射了出去。


    “小姐,小姐!”紫蘇猝不及防,等反應過來,兩人一騎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氣得猛跺腳:“你們走了,我怎麽辦啊?”


    “你留在這裏看守房子。”石南大笑著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別院的大廣場上,男人們跨著駿馬,身背長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場麵十分熱鬧。


    隨行的女眷雖不下二三十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夏雪和杜荇。


    看得出來,今日杜荇刻意打扮過,身著百蝶穿花大紅織錦出毛錦襖,灑金的石榴紅鳳尾裙,梳著漂亮的彎月髻,頭戴嵌大紅寶石的金鳳步搖,整個人嬌豔華麗,猶如盛放的牡丹,豔光四射,美得驚人。


    反觀夏雪,一身冰藍的勁裝,鑲著純白的銀狐毛,身披寶藍出皮大氅,銀狐的昭君帽,越發襯得肌膚勝雪,明豔中透出婉轉的清麗,眼波流轉之間,更是楚楚動人,有股說不出的神韻,讓人移不開眼珠。


    這二人,一人富貴濃豔似盛開的牡丹,一人卻清雅絕倫,如空穀幽蘭。


    忽聽一陣潑雨似的馬蹄聲,一道黑色閃電倏然而止,卻在驚呼聲乍起時,嘎然而止。


    這兩人一出現,立刻搶走了夏雪和杜荇兩人的光芒,吸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馬上端坐著兩名女子,初七剛勁阿娜,杜蘅清新俏麗中,透著股別樣的妍然風致。


    夏風又驚又喜,拍馬迎上去:“阿蘅,原來你會騎馬?”


    “我不會,”杜蘅苦笑:“是初七強迫我的。”


    前世,當她是燕王妃時,有一段時間曾隨著南宮宸在戰場馳騁。


    在戰場上沒有人能分心來照顧她,逼不得已她學會了騎馬。


    事實上,她不止會騎,騎術甚至稱得上不錯。


    隻不過,她如今的身份是杜府的二小姐,之前從未騎過馬,行事還是低調些好。


    “你穿這身,真好看。”夏風凝視著她,眼裏是藏不住的愛慕。


    杜荇和杜葒,萬料不到杜蘅竟然以這種方式出場,登時又恨又妒。


    夏雪瞪著目不轉睛盯著杜蘅看的南宮宸,握緊了拳頭,幾乎咬碎一口銀牙:“這就是你們所宣稱的,萬無一失?”


    杜荇漲紅了臉,一時無詞以對。


    或許是怕她闖禍,杜蘅去參加各種宴會,從來都不帶初七。


    事實上,就算帶了初七,本來也不會影響她的計劃。


    杜蘅不會騎馬,要想進入圍場,就隻能跟她們一起,乘馬車進入。


    從這裏直到露營地,是一段不近的距離,而一旦進入林子,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她們其實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卻唯獨算漏了,杜蘅會用這種方式,進入圍場!


    杜葒咬著牙,冷聲笑道:“不要緊,七天時間長得很,咱們還有的是時間,慢慢陪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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