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他還有臉來?”紫蘇板著臉,語氣十分尖銳。


    杜蘅淡聲吩咐白前:“請他到花廳奉茶。”


    “這種人,直接一棍子打出去就好,還奉茶!”紫蘇嘟著嘴,噔噔噔跑出去,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夏風。


    夏風一開始莫名其妙,時間久了開始發怵,以為儀容不整,失了禮數。


    杜蘅莞爾,也不理她,換了外出的衣服去花廳轢。


    “阿蘅~”夏風正如坐針氈,見她出來鬆了口氣,迎了上去。


    “吃過早飯沒有?”杜蘅神色自若,含笑問。


    “吃過了~”夏風暗自感激醣。


    “這麽早過來,有事嗎?”杜蘅態度和善。


    紫蘇**插了一句:“如果是大小姐,哦,現在應該改口叫杜姨娘了吧?若是她闖了禍,想叫我們小姐幫她收拾,最好還是免談!”


    夏風滿臉通紅:“……”


    他貴為小侯爺,從小到大給人捧在掌心,幾曾受過這般的奚落?更不要說,對方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紫蘇!”杜蘅頗為不悅,低叱一聲:“這沒有你說話的份,下去!”


    “我又沒說錯!”紫蘇噘著嘴。


    杜蘅把臉一沉:“罰二個月的月銀,自個去屋子裏麵壁思過!”


    她看著夏風,一臉歉然:“這丫頭,平日給我慣壞了,有些恃寵生驕。言語無狀,冒犯之處,請多多包涵。”


    夏風紅著臉道:“不要緊,她還小,慢慢教就是。”


    “大姐在侯府,過得還習慣吧?”杜蘅不置可否,啜了口茶,轉了話題。


    夏風神色尷尬,含糊道:“還……可以。”


    事實上,杜荇嫁進來快半個月,兩人幾乎連麵都不曾碰過。


    雖隱約聽人提過,她好象受人排擠,過得十分艱難,他卻選擇了忽略。


    這時冷不防被問起,心中不由得有些發虛。


    他當初之所以要娶杜荇進門,有一大部是為了負起責任,不使她一生淒苦無依。


    可若是娶進來不管不顧,任她自生自滅,甚至還要看人臉色,那還不如當初讓她絞了頭發去廟裏做姑子。


    他隱隱約約覺得,當初好象倉促之下,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杜蘅客客氣氣地笑道:“有小侯爺在,家父家祖都很放心。”


    看著她疏離的笑容,夏風心中苦澀,難過地垂下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


    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兌現當初的承諾,給杜荇一份安穩的生活。


    杜蘅低頭喝茶:“那就好。”


    “昨日,我收到燕王殿下的邀請,協助他滅蝗。”夏風道明來意。


    時序已快進入十一月,往年臨安早就大雪紛飛,今年氣候反常,入秋來隻下過零星小雨,雪更是遲遲未降。


    不過,據欽天監預測,十一月中旬將迎來今冬第一場雪。


    到時氣溫驟降,蝗蟲不治而滅。


    南宮宸敢在禦前立軍立狀,不能說憑恃的完全是這點,卻也不能說毫無幹係。


    把他叫進來,實際等於是讓他來撈功勞的。


    雖然他並不喜沽名釣譽,但想到接下來至少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光明正大的與她朝夕相伴,這才沒有推辭。


    “恭喜。”杜蘅淡淡道。


    夏風熱切地望著她,鼓起勇氣:“跟你在一起做事,我,我很歡喜。”


    “這話什麽意思?”杜蘅很不高興,板了臉道:“難道你去滅蝗,不是替皇上分憂,為百姓解難,是為我嗎?”


    夏風溫和儒雅,含蓄而內斂,感情極少宣之於口,他能對杜蘅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孟浪之舉。


    豈料,她絲毫不領情不說,還狠狠奚落於他,頓時狼狽不堪:“我……我隻是怕你受流言侵擾。所以,所以才會答應……”


    她一個閨中少女,每天拋頭露麵跟著一群男人在田間地頭穿梭,時間長了難免有流言蜚語。


    如果有他在身邊,不止不會成為汙點,反而會成為一段佳話。


    杜蘅冷冷道:“多謝小侯爺,我現在想不去都不行了!”


    夏風聞言一呆:“你沒打算去?”


    常安在外麵稟道:“少爺,時候不早,再不出發可就遲了。”


    “走吧。”杜蘅歎了口氣,不想再跟他多說。


    夏風極度不安,追上去:“阿蘅,你若不想去,我幫你推了殿下就是。”


    雖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但每日奔波往返卻是免不了的。


    鄉間的路又比不得京中寬敞平穩,就算坐在馬車裏不動,也是極為辛苦的。


    他隻想著能多與她相處一刻都是好的,卻忘了她一個弱質女流,受不得顛簸之苦!


    杜蘅瞥他一眼,淡淡道:“我還沒這麽嬌弱。”


    常安牽了一匹高頭大馬立在路旁,四肢修長,眼睛純淨明澈如水,一身火紅的毛,沒有一根雜色,亮麗如一匹綿緞,象一團烈焰熊熊燃燒。


    杜蘅不禁多看了一眼:“這馬真漂亮。”


    夏風俊顏一紅,似乎不願意多談。


    “那當然!”常安十分驕傲,大聲道:“這是胭脂馬,也叫赤兔,整個臨安城獨一份,是燕……”


    “常安~”夏風輕聲喝止,從他手裏接過韁繩。


    “呃~”常安這才察覺失言,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杜蘅卻已經猜到,哂然一笑,彎腰鑽進了馬車。


    想必,這是燕王送他的禮物,恭喜他抱得美人歸。


    此後夏風每日大清早來接,晚上親自把她送回杜府,兩人同進同出,朝夕相伴。


    每到一地,都會有不同的災情,南宮宸會根據實際情況,集思廣益,想出了數十條滅蝗的辦法,編寫成條例,頒發下去。


    每日增加,不厭其煩地派出特使,往來各地州府,力求盡善盡美。


    例如:蝗蟲喜藏於深草之中,每日清晨露水打濕翅膀,不能飛躍進,這時就用筲箕,栲栳之類,左右抄掠奪,裝到袋中。


    又如:掘深坑於地頭,兩邊用木板,門板連接,眾人齊聲呼喊,或敲擊鐵器,把蝗蟲趕進坑中,並用掃把把爬出來的蝗蟲子掃進去,覆以幹草,以大火焚燒。


    再如:蝗蟲難死,埋入坑中,第二日仍從土中爬出,宜用火燒,或用舊鞋底蹲地摑搭。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再癖如:在田間地頭,放養雞鴨鵝等蝗蟲天敵。


    為鼓勵百姓全員參與,還頒發了一係列的鼓勵措施:如捕獲蝗蟲,每一鬥可得十文獎勵。


    後來發展到,掘捕蝗蟲卵的,一鬥五十文,或者換米二升,以徹底將隱患消除。


    辦法不止編成小冊,頒發至各地府衙,命地方官員比照辦理,推而廣之。


    杜蘅又想了個辦法,把這些滅蝗的法子,用各地方言俚語編成歌謠,教了孩子們到處傳唱。


    因為種地的農民,大多目不識丁,官府的文書未必能看懂,歌謠一出,不止大人明白,就連孩童都熟習於胸,效果十分顯著。


    半個月過去,僅臨安府周邊郡縣,就收了十五萬石蝗蟲,二萬石蝗卵。


    夏風深感驕傲的同時,不免有些疑惑,忍不住探問:“你養在深閨,本應不識稼穡,何來這許多滅蝗的點子?”


    至少,他自詡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對農事卻是一無所知。到了田裏,隻有微笑傾聽,努力做事的份,可提不出任何好點子!


    杜蘅微笑:“外祖常年在外行走,到了一地見到的軼聞趣事,回來都會當成故事講給我聽。這些,都是祖父教的。”


    辛苦了大半個月,總算見到了成效,杜蘅的心情很舒暢,說話也就多了些。


    “其實,蝗蟲雖然危害農作物,亦是治病的良藥。不止可暖胃助陽,健脾消食,袪風止咳,還可治小兒驚風,發熱,平喘等諸多功效。”


    頓了頓,瞥一眼他龜裂的手背,補了一句:“用蝗蟲十隻,炒存性研末,以香油調之,塗於患處,可治凍瘡。”


    “真的?”夏風眼睛一亮:“那我回去後,可要試試了。”


    他貴為小侯爺,要什麽樣珍貴的藥沒有,何至於高興成這樣,不過是見杜蘅關心他,喜不自禁,笑得分外溫柔。


    “不愧是女華陀,連蝗蟲都可與醫術聯係起來。”邱然諾恭維道。


    “蝗蟲入藥不算什麽,”杜蘅含笑:“我聽外公說,有些不開化的地方,百姓還會把蝗蟲製成各種美食,用來招待貴賓呢!”


    ps:謝謝各位的票票,偶快被砸暈了。明天萬字更。。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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